“簡直是無恥至極!”
因我一句留在國公府備嫁,二夫人被嚇得落荒而逃。母親便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恨聲道,“這都是一家子什麼人!”
“我倒是覺得,這恐怕就是她自己的主意。”
沐容雖然人風流了一點兒,也無能了一點兒,但他是個標準的紈絝子弟,對銀錢看的並不算重。侯府裡一直說入不敷出,實則根基還是有些的,田地莊鋪都有。只是有些維持不當。若是選了合適的人來經(jīng)營,不說媲美那些傳了數(shù)代的大家,起碼維持侯府所有人的錦衣玉食並不是問題。
老夫人過世了,她大半輩子攢下的東西可不算少。老侯爺在沙場上征戰(zhàn)多年,很是留下了一份兒私房。這筆銀子,都在老夫人手裡。再有老夫人自己也攢了些東西,古玩金玉的不說多貴重,也還能值些銀子。
從前母親在侯府裡當家的時候,之所以會將自己的嫁妝填進去,是因爲那些財物大多被老夫人把持著。至於現(xiàn)下二夫人口口聲聲入不敷出,彷彿過不了幾日侯府的人就得去喝西北風,卻要問一句她,是不是將銀子都挖到了自己的麗景軒裡了。
二夫人來這一遭,統(tǒng)沒有濺起一丁點兒的水花兒。
因爲是要嫁到鎮(zhèn)南王府,母親實在擔心我會被人欺負。又想著侯府那邊兒肯定不會有人替我想著陪房等事宜,便從國公府裡挑了幾家子老實又忠心的人給我做陪房。另外又說:“海棠和忍冬兩個丫頭從小服侍你,是該跟著你過去的。或者你問問她們的意思,若是她們心裡有人,這個時候放了出去。兩口子一起給你做陪房也是使得的。”
“還有石榴那丫頭,雖然人長得粗笨了些,但勝在心思單純,不會背叛你。你將她也帶了過去,另外,我再挑一個,給你湊成四個大丫鬟。”
母親什麼都替我想到了,叫我大爲感動。在國公府的幾天裡,我便每日都住在她的怡然閣,母女兩個總算有說不完的話。
本想著過幾天再回侯府去,沒想到皇后下了懿旨,叫我在國公府出嫁。原因也很簡單,永城侯府那邊到底是還在熱孝之中,總也不好爲了我出嫁,便張燈結(jié)綵滿院喜慶。橫豎,那邊是父親,這邊是母親,鎮(zhèn)南王世子從哪裡迎親,還不都是一樣?
這可算是意外之喜了。母親本就擔心我在大婚的時候,侯府那邊會有什麼幺蛾子出來,攪亂了一輩子的終身大事。得了皇后的懿旨,喜不自禁的進宮謝恩去了。
蒼凜的習俗,大婚前一個月新婚的夫妻兩個是不能見面的,據(jù)說是有礙於以後的白頭偕老。我本以爲蕭厲不會在意這些,沒想到他竟真的忍著不來。
幸而一個月並不算長,忙忙亂亂之中,便迎來了花妝之日。
這一天,是女方曬嫁妝的日子,也是親朋好友們來給新娘添妝的日子。
一大早,國公府裡面是張燈結(jié)綵。喜氣洋洋。最先上門的,就是說長寧和安陽長公主了。
安樂長公主一身常服,眉眼間滿是喜意,給我的添妝是一尊上好的羊脂白玉送子觀音像,寓意不言而喻。
我紅著臉接過了。謝過了安陽長公主。長公主笑道,“分明是常寧比你先定親,沒想到倒讓你走到了他的前面了。”
“祖母說話便說話,怎麼扯上我呢?”
蘇長寧明媚的臉上,染上了一層紅暈。拉著長公主嗔道,“我可不答應(yīng)!”
長公主哈哈笑了,對母親說道,“常寧的婚期,定在了明年4月,爭取個春華秋實的吉利意思。”
母親驚喜道,“那也就是半年的功夫了。你可要好好的給她你備上一份嫁妝了。”
“早都有了。”長公主嘆道,“都是攢了多少年的好東西。”
母親見他神色,知道她肯定是又想起了寧國郡主,連忙岔開話題,“可見你疼愛長寧。”
正說著,寧國郡主也到了。她本是我的義母,前幾日也一直在國公府裡。這次我大婚,她不顧母親和我的反對,硬是自己要給我出了一份嫁妝。一時之間,我竟然因爲出閣而成的小小的財主了。
長公主和郡主母女之間,依舊是有著隔閡。進門以後,郡主也只是淡淡的對著長公主行禮,然後給拉著我開始說話。
蘇長寧在一邊坐著,是不是插幾句,倒是也活絡(luò)氣氛。
前來天中的人越來越多,母親不得不拉著寧國郡主一起出去招待客人。又有平日裡與我交好的幾個閨中密友先後到來,都是熟悉的人,彼此之間也不用客套,一起說說笑笑,但是開心的很。
快到了午時,蕭厲帶著人來催妝。
他騎著高頭大馬,身上穿著絳紅色禮服,腰間束著黑色的玉帶。背脊挺直,眉眼帶笑,你平日裡冷厲肅殺的模樣大不相同。
跟著他來催妝的人,打頭兒兩個便是楚桓和燕北辰,後邊個跟著的三十六個少年子弟,都是眉眼俊俏,身姿挺拔颯爽的。
一行人在國公府門口一起下馬,動作整?劃一,說不出的好看。
蘇長寧膽子大,早就跑出去看了一回。回來後對我說道:“你還不去看看?三十幾個人,都穿著紅色的衣裳,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我忍不住笑了,“最好看的那一個,大概是姓燕吧?”
這句話惹得其他的幾位小姐都嬌聲笑了起來,其中一個便捂著心口笑道:“長寧可別急,不過半年功夫,就輪到你了!”
蘇長寧臉上臉上一層胭脂似的,卻高高的揚起了下巴,哼了一聲道,“可不是嗎?”
衆(zhòng)人又是一場大笑。
按理來說,今天我該是裝成羞澀的,坐在那裡,本該一言不發(fā)。不過,來的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我便沒了什麼顧忌,只管和她們一起說說笑笑。
一大早就過來,原本是在前邊跟二夫人一起招待客人的沐靈語跑了進來,對我說道:“大姐姐,外頭人說,姐夫已經(jīng)催過了妝,帶著人走了。回頭,就是曬嫁妝了。”
她細緻的小臉上一片興奮,彷彿真的在爲我喜悅。然而我卻知道,這沐靈語,就是個冷心冷情的。但凡對自己有些好處,她便會扒著湊過去。現(xiàn)下來對著我獻殷勤,想來也不過是看中了往後我的身份了。
蘇長寧等人出去赴宴,漪瀾小築裡面只留下了我和沐靈語。
“三妹妹,你也不必在這裡了。去吃些東西吧。”
我本是好意,畢竟沐靈語一直和我沒有什麼衝突,她對我恭敬,我便願意對她好些。
沐靈語卻道:“我在這裡陪著大姐姐。”
一邊說著,一邊眼睛在屋子裡四處亂看。見那多寶閣上,擺著一盆玉石盆景。黃玉爲花,青玉做葉,又有細細的金絲纏繞,不見得有多貴重,但勝在了雕工精緻。
“大姐姐真有福氣。”沐靈語細緻的眉眼中透出了豔羨與貪婪。輕輕摸著那玉石盆景,“這樣的好東西,隨隨便便就擺在了屋子裡,可見大伯母多麼疼愛姐姐。”
海棠便說道,“三小姐還要慎言,這裡沒有什麼大伯母,三小姐還是稱林夫人比較合適。”
沐靈語沒想到一個丫鬟敢駁自己的話,當下便撅起了嘴,卻是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兒,沒有再說話。
但是眼神卻委委屈屈的向那玉石盆景盆景看了過去。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海棠扶著我在牀上坐好,我便垂下了眼,不想再理會這才十三歲的小姑娘了。
明明生了一副精明的樣子,做起事來卻處處透出小家子氣質(zhì),我素來就不喜歡這樣的。
沐靈語見我沒有順著她的話將玉石盆景送給她。只跺了跺腳,哼了一聲,“我去找我娘!”
說完一溜煙兒就跑了。
海棠便嗤笑道,“真不知道這小姐是怎麼回事,說話做派都和俺夫人一個模子裡托出來的。”
“那叫母女。”忍冬在旁邊接了一句。
一整天,我都窩在了屋子裡。
後來聽蘇長寧對我說,我的那些嫁妝,簡直叫來添妝的人都大吃一驚。各色箱籠裡邊裝的都是滿滿當當,又有象徵著鋪面天地的磚頭等。直叫看到的人咋舌不已,連聲說這可著京城裡,再也找不出第二份來了。
“小姐,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就要起來呢。”
忍冬幫著我卸了釵環(huán),洗漱過後,我便癱在了帳子裡。
次日矇矇亮,我已經(jīng)被人從被子裡扯了出來,昏昏沉沉地任人開臉換裝等。
吉時已到,蕭厲親自來迎親,我坐在了搖搖晃晃的八擡大轎裡,走向了前世中從來沒有接觸過的鎮(zhèn)南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