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刑天在這房子里轉了一圈,要我指給他我手機過夜的位置。
我給他一說,他就蹲到了墻角,開始盯著那墻角愣神。在我看來,他那種堅毅的眼神就快要把墻角瞪出個窟窿了。
他在那里蹲了夠十來分鐘了,要是換做我,我的腿早就酸麻的不能忍了。
我沖他咳嗽了一聲,心說你沒事也就罷了,別把我晾在邊上啊。
他聽我咳嗽了一聲,身子動了動,換做了單膝跪地的動作,伸出了右手,沿著墻角線摸來摸去。他的手指很長,如果縮小一點,就像是一個姑娘在撫摸自己的寵物。
我看的慎得慌,暗示無用,我也就只好一腳招待了上去。
他好歹是從沉默中回過了神,回頭沖我皺了皺眉頭,問我怎么了。
我說,這墻角都被他盯出個洞了,他到底是有沒有看出什么東西。他站起身搖了搖頭,然后一把就掏進了我的褲兜,抽出了我的手機。
“這房子里沒什么古怪,并沒有多大的陰氣。不過也可能是因為現在是白天。但我更傾向是那第二個請來的神仙是在胡扯,道聽途說。這房子干凈的可以,就連你的手機上都沒有半點東西。”
聽他這么一說,我倒是打心底里松了口氣。
“你這房子從來沒看過?”
“我那天到你單位,那是直接拿了房主的鑰匙就過去了。之后去見了幾個道上的朋友。”
“道上的朋友?”我的眼睛瞪的跟燈籠似的,“你怎么……幾年不見,真的變混了?”
“……”陸刑天斜愣著眼看了看我,接著說,“今晚住在這里。既然這屋里沒東西,那東西可能就還在走廊里。本以為那神仙說的在理,主人一步做錯,東西跑進了屋害人,不過現在房子里既沒有怨氣,陰氣也不重,這事情自然是到晚上才能見分曉。”
我自然是對陸刑天的人話持肯定的態度。將他領到了我家里,果然我爸已經忘了他了。不知道是自然忘記的,還是那時候連著他對陸刑天的記憶被一起消除了。那時候,我的大學同學兼室友是對陸刑天一點印象都沒有了,現在分開了,我也就沒再聯系他。將近六年里,我也沒有跟老爸提起過陸刑天,一是怕老爸出什么事,二來,也是不想給他帶了太多的麻煩。
陸刑天如今能夠回來我很高興,尤其是之后還能跟他一起冒險。
在家里無所事事,因為客房一直不干凈,陸刑天就厚著臉皮跟我擠了一張床。午覺因為他那大塊頭并沒有睡的很好,雖然他外表看起來瘦瘦的,其實有肉的地方還真的是一塊也不少,而且比之前的時候更硬實了一些。
下午跟他出去隨便一轉,到了咖啡廳吹了會兒空調避冷,之后,天快要擦黑了,我們就去了那間鬼宅。
我沒有在黑夜的時候來到這里。傍晚離開咖啡廳,繞到單位拿了他要我拿的香爐,到了房子,天都已經完全黑透了。不用說,這冬春交接之時,天黑的真的很快。
這一次進門,我就明顯感覺到了與白天的不同。
這一次,是陸刑天開的門。在他身后,我很明顯的就感覺到了一股子陰風在向脖子里灌。
這倒不是真的冷,這只是一個感覺。就像是下那種老式房子的地下室的那種感覺差不多。
我不由分說,就是一個冷顫。然后就聽見陸刑天說道,“這房子里進了東西。”
我聽他這么一扯,整個人就愣在了原地。不過聽了他后面那句,心里倒是多多少少的舒服了一些。
他說,“不過這東西怨氣不深,不像是被什么厲鬼纏身所亡。”
“你他媽的說話能不能一口氣說完?”我撓了撓頭發,“那你能不能看出是不是什么老頭,或是女主人?”
“不知道。陰氣很濃,怨氣沒多少。估計是女人身。不過為什么她的怨氣會這么低?自愿死亡?為什么?”
“那走廊的東西,你能不能看到?”
“走廊的,應該是地縛靈。每天有一定時間能出來,但不能長時間逗留在外面。他們的身體含冤被埋在地下,這就是地縛靈。”
“那你能看到么?”
無奈,陸刑天搖了搖頭。
之前我跟老爸說,我們會在陸刑天家里住一晚。這里是陸刑天的家,這倒是沒錯。不過天知道陸刑天把我叫到這里過夜是要讓我干嘛,睡覺是要我睡哪。
我在客廳隨便找了個地方,吹了吹土,就坐了下來。真是后悔沒找點什么東西拿來消遣時間。
手機的電量還有65%,不過肯定是熬不過一晚上了。
陸刑天則是開始在房子里亂轉,過了一會兒,大約八點半的時候,房門突然被敲響了。
這么快?不是說十點么?
陸刑天馬上從里屋走了出來,看我一臉的恐懼,倒是壞笑了一下,沒等我調整好姿勢,就開了門。
我躲到了墻角,聽他居然還說了聲“謝謝”。等他將門關上,我抽著嘴角從墻角后面摸了出來。只見他手里提著一袋子的飯盒。
“宵夜,打發時間。”
我覺得我有一段時間不能正視外賣小哥了。
我和陸刑天將他點的烤串擺到了地上,吃著倒是還聊起了天,嘮嗑一嘮就是一個多小時。可謂好久不見十分想念。
就在我還想再說起一個話題的時候,陸刑天沖我抬了一下手。我心里頓時一緊,到點了。
陸刑天的時間掐的很準。就在我們剛停下交談沒幾分鐘,門外真的就想起了敲門的聲音。
說時遲那時快,我這個人是完全愣在了原地,陸刑天的反應可不是蓋的。還沒等那傳聞中的三聲敲門聲落下,他就已經沖到了防盜門的貓眼中。
然后,他就打開了門。
“快,拿香爐來!”
我“哦”了一聲,腦子已經不轉了,手上倒是沒閑著。這么多年了,雖然大腦退化了,肢體的反射還是很靈活的。
我連忙把香爐掏出來,低頭拱手交給他。
他手上的動作也是很快,搶過香爐就把手里的那顆鵝卵石一樣的返魂香塞進了香爐里。這時候,門開了。
出乎我的預料,門外并不是漆黑一片,因為之前的傳聞,我一直還都期待著門外什么都沒有,而現在,門外不僅不是黑色的,反而是亮堂的不用說。
門外站著一位佝僂著腰的老頭,老頭很矮,穿著一身黑衣,低著頭,看不清表情。樓道里的光還在條約,并不是走廊的聲控燈,而是那個老頭手里提著的燈。
我又是沒骨氣地躲到了墻角后面,而就在我冒出腦袋來觀察的時候,就見門口那老頭居然跪下了!
一個八旬老頭居然給他下跪?!
我看的瞠目結舌,就見陸刑天沖我揮了揮手,要我過去。
我遲疑著還是一步一停地走了過去。結果,等我好歹走到了陸刑天背后,那老頭卻是不見了。
“那老頭不容易,現在終于不用躲躲藏藏的了。”
我對他說的話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好擠在他邊上,一個勁兒的伸著脖子向外面瞅。走廊里又恢復了平靜。
“那老頭……什么來頭?是鬼?”
“你看他像人么?一個老頭,會走得這么快?”
“額……”
我看陸刑天一副輕松的樣子,一臉無害,就知道這房子八成是沒什么難度。果然,他說,“那個老頭回去了。他并不是什么地縛靈,他是從陰間逃出來的。”
“什么?”
“他并不知道自己死了。等他去世,在黃泉路上,心里一直念著他的孫女,所以又逃回了家。”
“他的孫女?”我問道,“在哪?”
“他是這個房子的前主人,這點,那個神棍說的是沒錯。他生前一直跟孫女住在一起,因為這層樓的燈壞了,所以他每天就卡著點在門外跳著燈等他放學的孫女。你可以出去問問,一起房可能出過事故,導致這老頭死了。但是那天晚上,他并沒有再等到孫女。所以,他每天從陰間逃出來,等他家的孩子,一直,一直等。
“十點,應該就差不多是每天跟孫女一起回家的時候。但是自從房子的主人換掉以后,沒有主人的允許,這些家伙就進不了家門。那老頭自然是疑惑,連自己的家門都進不了。這時候,他可能就碰上追他的陰兵了。
“不過說來也是可憐啊,能這么執著,每天從陰間偷跑出來,有時候是趕緊回去,有時候就會碰到陰兵。他已經意識到死亡了,但他還沒有等到孩子,所以心有不甘。估計他這種表現,輪回不會給好胎給他投的。”
“啊……那你的意思就是說這房子根本沒事咯。那么那個死了的女人呢?”
“那個女主人,你肯定想不到。她就是那老頭的女兒。房間的門應該是男主人打開的,那時候,老頭便瞬間認出了房間里的女主人,所以老頭并沒有嚇唬兩個人,而是悄悄躲了起來,后就托夢給她,結果在夢里,女主人就應了那老頭,所以就跟著老頭走了。那個男人應該是因為一瞬間家里的陰氣過重,所以被沖了一下。”
“靠,那你的意思就是這房子現在屁事都沒了?當初死了人,那是把這事都給了解了?”
“這倒不是。不然那老頭今天還來干嘛?”
“額……”
“那老頭在那一天之后就被陰兵抓走了,而女主人的魂魄在跟著夢中的老頭出來身體之后,就找不到回去的方法了,又找不到老頭,就只好在這房子里呆著了。剛才那老頭就是來接女主人的。我要他趕緊回去,不然陰兵就回來逮他,我會替他送他孫女上路。”
陸刑天神靈活現地說出這些話,我抽動了一下嘴角,就讓開了路,讓他做法。
他也不著急,從口袋里掏出了一紅一黑兩根線,特別長,平行著,從防盜門順到了客廳,然后圍著客廳轉了個圈,把客廳整個包住了。
然后他讓我去抓住那根紅線。
“人走紅線,鬼走黑線,人引鬼,鬼跟人。你懂的,走起。”
“我去你大爺,這事不該你來做?那老頭可是給你跪下了,又沒給我跪。”
“你想不想住房子?”
“……”好吧,這個理由很充分。
我照著他的話做了,結果并沒有什么感覺。等我終于走出了門,陸刑天就叫我可以放開線了,叫我回去。
我松了口氣,把紅線一扔,趕緊躲回了陸刑天的身邊。
這個人真的是他。沒錯,他,回來了。
“以后,我們開個詭事鋪子吧。我來做法事,你呢,就負責招攬生意,說大話,提升一下工錢,怎么樣?”
“嘁……”我沒好氣地推了他一把,準備跟他出去開個賓館。
結果他并沒有在意我的嗤笑,繼續他的話,“我們就把我們的鋪子開到我們這個家,然后……”
夜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半夜三更,背后是陰里陰氣的涼風。這夜里,我卻沒有絲毫的恐懼和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