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一連幾天,一切顯得很平靜。我以為事情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哪想到,有一天看報紙,被一段新聞吸引住了:“本市發(fā)現(xiàn)一些奇怪的病例……”報道說,大約有八個人,突然出現(xiàn)了同一種病狀,頭痛,高燒,眼睛變得發(fā)紅。先后送進醫(yī)院后,卻一直弄不清是什么病。使我覺得吃驚的,還不是這種病,而是下面的一句話:“據(jù)病人回憶,他們都是在本市同一個酒店就餐后的十二個小時內(nèi)感覺不適的……”
報紙并沒有點出哪家酒店。我卻本能地想到:是否正是來我們酒店的那些客?
果然,就在這天下午,一群穿制服的人來到酒店。他們第一個找的,就是我這個王牌廚師。他們懷疑我們的菜里,有某種有毒物質(zhì)。我一邊回答他們的提問,一邊在心里發(fā)抖。我已經(jīng)意識到,那塊貂肉,的確發(fā)生某種可怕作用了。
“林廚師,我們并不懷疑你們有故意行為,但我們希望,你能提供一些疑點。畢竟,那幾個人,是從你們這里吃了飯后犯病的。”一個警察鄭重地對我說。我連連點著頭,使勁地咽下一口唾液。
最后誰也找不出什么破綻來。當天夜里我回到住所,坐在床上發(fā)呆。那塊貂肉,我不過切下了一小片,僅僅一小片,就真的造成八個吃客患上病了嗎?我越想越毛骨悚然。剛閉上眼想睡過去,就聽啪地一聲,一個動物跳上床來。我一看,正是那個紅眼怪物。頓時,一股寒意從背上冒起。像上次一樣,我又不能動了。
“好啊,這次,你干得不錯。”是它的聲音,還像是沉悶的地下傳來的。
我無法掙扎,只好婉轉(zhuǎn)地哀求:“你是不是,要用這種方法,來報仇雪恨?那幾個人,會不會死啊?”“你說對了。”“這樣不好,他們……太可憐了。”“可憐?呸,他們看我們死,吃我們的肉,哪來一點點人性?他們就該死!……”
我的眼前,映現(xiàn)出吃客們的臉。那個肥頭大耳的老板,是酒店的常客,一向?qū)ξ液苜p識,萬沒想到,他要丟掉性命了。而這一切,就來自于眼前這個怪物的復(fù)仇行動。而我呢,是它的幫兇,還是一個無辜者?
“求求你,放過他們吧,他們死了,我也成兇手了……”
“你不是一個兇手嗎?你的手里,傷了多少條貂命,還有其他的命?”
怪物又沖過來,對我揚起爪子。雖然我懷疑可能又是在做夢,但畢竟不敢擰著來。我又一次向它討起饒來。怪物最終沒有抓我,但它警告我,下次還是得這么做,碰到吃貂肉的,把那塊肉切一點放進去。如果我不這么做,后果自己承擔。
等我又一次醒過來時,全身要虛脫一般。我起床后,立即奔向醫(yī)院。我要看看,那些犯病者,到底是怎么一種癥狀。然而醫(yī)院將病人隔離了。晚上,消息就傳出,有兩個病人不治而亡。
整個城市發(fā)生了震動。人們都被這種可怕的病驚呆了。我在酒店,聽到了各種各樣的傳言。萬幸的是,幾天以后,另六個人脫離了危險。與此相隨的,是另一種說法,認為那兩個死去的人,與吃東西無關(guān)。我們的酒店,繼續(xù)著人進人出的旺象,并沒有因此而受牽連。
這一天我下班回到家里,鉆進被子剛想睡覺,怪物又跳了上來。我失聲大叫:“啊呀,這么多天了,你還要來啊。”“我怎么不來。我的復(fù)仇,又沒有結(jié)束。你都看到了,人們還是在吃我們。”
我們對視著。我在考慮,怎樣勸阻這個怪物,停止這種復(fù)仇。我剛想開口,他卻搶先在說了:“你是不是,想勸我,不要再報復(fù)人了?我告訴你,沒這么容易。你那塊貂肉,還只用了一次,還要派更大用場呢。”“派更大用場?”“是的,現(xiàn)在只不過死了兩個,這算得了什么。你知道嗎,這塊貂肉,可以毀滅一座城市……”“啊——!”我倒吸了一口冷氣。雖然不能動,但我心里在想,得快一點想辦法,將這塊惡毒的貂肉處理掉。
當我醒來時,我一把抓起那塊貂肉,準備從窗子里扔出去。然而手突然一陣劇痛,貂肉啪地掉到地上。我的眼前,立即閃過怪物那兇惡的眼光。看來,我無法擺脫它的控制。
當天上班又碰上有人點一個貂。當我對著油鍋烹飪時,簡直不知該怎么辦。事實已經(jīng)告訴我,那塊貂肉摻點進去,無法保證吃客是死還是活。不摻呢?怪物肯定不會罷休。我還是給兩盆肉里,投下了一點貍?cè)狻H僅一點點。
第三天就聽說,這幾個客人進了醫(yī)院。其中兩個剛進院就斷了氣。
恐懼和自責,像繩索套住我的脖。我不得不決定離開酒店。然而一切都是一廂情愿。我想連夜逃走,卻摔了一跤,磕掉了一顆門牙。睡到半夜,怪物出來,陰森地對我說,如果再要逃跑,不照它的話去做,就讓我落個跟吃客同樣的下場。
我除了屈服,沒有任何選擇的余地。
就這樣,在一個月時間里,我先后給一百個吃客的肉食里,投下了那塊貂肉的一部份。一百個吃客,有三分之一,死于莫名的病癥。而那塊貂肉怎么也用不完。
終于有一天,事情輪到了我自己頭上。那次我爸爸從鄉(xiāng)下進城,前來看我。我正在廚房,給一個顧客烹制貂肉,老板突然進來了,他拍拍我的肩,熱情地說:“你爸爸來了,我請客,給他來個貂肉吧。”我一愣,正不知怎么辦,老板一把接過我剛出鍋的那盆貂肉,要去招待我爸爸!
我嚇出一身汗,正想去追回那盆肉,兩腿怎么也邁不開。我想喊,聲音怎么也出不來。望出去,我看見老板和我爸爸對坐著,碰過杯后,各各用筷夾起了貂肉……
我親眼看著老板和我爸爸,吃下了貂肉。而那盆肉,我已經(jīng)摻進那塊貂肉的一部份了。那是一盆索人性命的貂肉啊!
眼淚,從我臉上流下來。我知道,一切是那個怪物的惡作劇。它到底沒有放過我,就算沒有讓我死,也把這種禍,嫁到我爸爸頭上。
當天夜里,爸爸被老板接去游玩了。我回到住所,躺在床上,等著那個怪物的出現(xiàn)。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僅僅順從和哀求,打動不了這個畜牲。我要用人類的血性,跟它斗爭,就算我動不了,也要狠狠地責罵它……我就這么等著,等著,然而那個怪物卻并沒有出現(xiàn)。
第二天我去找老板和我爸爸。謝天謝地,他們都顯得好好的。爸爸還夸貂肉真好吃,難怪酒店生意這么好。
我松了一口氣。誰知三天以后,弟弟就給我打來電話,告訴我,爸爸從我這兒回去后,突然犯了急病,送到醫(yī)院,馬上被隔離了。弟弟哭著告訴我,必須趕快回家去,否則可能再見不到爸爸的面。
而就在我暈頭轉(zhuǎn)向時,老板娘心急火燎地沖進來,叫我快去看看老板,他突然在酒店外的臺階上昏倒了。“好可怕呀,他的眼睛突然變得紅紅的,只尖叫了一聲,就倒下去了。小林,你說他到底是怎么啦……”
我不由得大哭起來,一下子跪倒在地,對著空中,發(fā)出我最悲切的祈求:我們知道厲害了,求求你,請千萬饒過我們?nèi)祟惏伞?
“哇噻,動物報仇哇。”遠甜聽到這里驚叫道,“真是活該。”
“你說誰活該?”
“當然嗜食野味的人。”
“咳咳,我們平時也吃魚吃肉呀。總不能全體食素吧?”
“我們吃的都是養(yǎng)的,野生的東西被大肆捕獵就越來越少,會滅絕的。”
“嗯嗯,這才是問題的關(guān)鍵。”
這時榕榕說道:“喂,你們就不要爭論吃不吃的問題了,還是讓小蒙哥換個題材,繼續(xù)往下講吧。”
遠甜連忙表示贊成。
“你們有搭有檔的,對付起我來很牛啊。”我抗議著。
“那當然,你承諾要多講的,別磨磨蹭蹭。”遠甜說。
我只好又講起一個布莊的火災(zāi)故事:
民國七年,林明杰升任省警察廳探長,上峰給他休一次假。林明杰便與表妹金瑜跑到浙東的臨海鎮(zhèn)玩。晚上,他們住進客棧。林明杰正想睡覺,忽然見金瑜從隔壁過來,說不遠處有家店鋪失火了。
林明杰從窗里探出頭,發(fā)現(xiàn)那邊有濃煙,他立即從窗口爬上屋頂。林明杰對本地的建筑很了解,知道救火最好直接從房頂上過去。他第一個接近火災(zāi)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濃煙正從一個天井里竄起,他揭起屋頂?shù)耐撸嫠略遥瑓s聽到下面啊呀一聲驚叫。
林明杰一愣,難道下面有人?他跳下天井沖進屋子里,卻沒有發(fā)現(xiàn)人影。火正在屋子的一角燃燒。林明杰認出這是一個放布的倉庫,那些堆放的布一旦全著火,后果不堪設(shè)想。他抓起幾匹布奮力撲掃。此時外面有人進來,人們提來水將火澆滅。
火是滅了,救火的人卻把林明杰當成賊,捆起來送到了鎮(zhèn)公所。鎮(zhèn)長半天才搞清林明杰的身份。林明杰提醒鎮(zhèn)長:“快查一查,有沒有人給燒死了。”結(jié)果得知,沒有人在這場火災(zāi)中死傷。
此時快凌晨了,鎮(zhèn)長派人送林明杰回客棧。林明杰卻睡不著。突然間,他望見那面的屋頂上出現(xiàn)一個黑影,他喝了一聲是誰,黑影一閃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