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璐用拳頭捶打自己的頭：“我笨，那天聽了她的話，我還罵她胡說八道，沒想到啊，原來她不是開玩笑，而是提前向我打招呼了。我這傻瓜怎么就被她的謊話給搪塞了呢？當時明明看出她神色不太對頭……”

“你別自責了，”楊益心疼地說，“她當時這樣說，的確太突兀，一般人都會當成玩笑的。你們倆平時又是說笑慣了，你沒往心里去很正常。”

賀立中說：“林紅選擇跳樓自殺，肯定有不尋常的動機。你有沒有察覺這方面的問題？”

余璐茫然地搖搖頭：“我本來想問你們呢，你們也沒發(fā)現(xiàn)她自殺的原因嗎？”

“沒有，”楊益說，“她沒有留下任何說明，既沒有紙質(zhì)的遺書，也沒有電腦上的文件。現(xiàn)在成了一個謎。”

“據(jù)我們了解，林紅是個孤兒，她沒有一個親人，是孤身到這個城市打工的。現(xiàn)在唯一了解她的人就是你，你是她最好的朋友，我們本來希望從你這里獲取一點有關她的信息，不過看來，你也不理解她自殺的原因。”賀立中說著安慰余璐幾句，就匆匆去現(xiàn)場了。

車里只剩下余璐和楊益。余璐這才當著楊益的面痛哭一場。

對余璐來說，林紅的自殺完全攪亂了她的生活。等了三天，警方正式給出了自殺的結(jié)論，原因歸結(jié)為林紅患了抑郁癥。作為林紅唯一的好友，余璐在警方把林紅的遺體送到殯儀館火化后，由她負責接管骨灰盒，在南郊的山中給林紅做個墳，樹了一塊碑。

安葬完后，余璐還獨自坐在墳前發(fā)呆。天快黑時她才站起來離去。剛走了幾十步，突然聽到后邊傳來幾聲慟哭。她嚇了一跳，回頭張望，發(fā)現(xiàn)墳前跪著一個人，由于夜幕已經(jīng)漸濃，看不清是男是女，只有黑乎乎一個影子。余璐覺得好奇，這個時候會有誰來哭林紅呢？她壯了壯膽走近，看出是一個男子，三十來歲樣子，正撫著碑痛哭，哭聲壓抑，令人心碎。

余璐這下吃驚了，脫口問道：“喂，你是誰呀？”這一聲叫把那人嚇一跳，他回過頭，急忙站起來，一邊抹淚一邊往后退。然后轉(zhuǎn)過身就想走。

余璐連忙追過去把他擋住，“你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跑到這里來哭？難道你認識林紅嗎？”

男子擺著手，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不不，我不認識這個死者。”

“那你為什么趴在這里哭？”

“是這樣的，”男子說，“我有一個妹妹，不幸得病死了，就葬在那邊的山里。我是到墳上看看的，經(jīng)過這里，看到這個碑上寫著，這位叫林紅的死者正跟我妹妹同歲，我一時心酸，忍不住就哭出來了。”男子向余璐表示歉意。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余璐相信了他的話。看他的背影如此傷感，余璐也有點感動，看來這個男人還是挺有情義，只因林紅跟他妹妹同歲，就跪在這里哭，確實也不尋常。這個世界上同病相憐的人還是有啊。

帶著深深的悲哀回到自己的租屋里，余璐又呆坐一會，這才打開自己的電腦，想寫一封信。當她打開自己的一個郵箱，發(fā)現(xiàn)里面有一個郵件。而這封信，竟是林紅跳樓前那晚發(fā)過來的。

余璐急忙打開郵件，一下子驚得目瞪口呆……

余璐決定跟楊益攤牌。

她是發(fā)短信把楊益約到公園的。楊益工作忙得要死，可是一接到余璐的短信就急忙趕來。一見面，余璐問道：“我還以為你不會來。”楊益忙說：“大隊長得知你發(fā)信給我，馬上叫我前來赴約。”

“大隊長真關心你。”

“其實是關心你。”

“關心我？這話怎么說？”

“大隊長說林紅不幸自殺后，你一直顯得很傷心，所以吩咐我一定要好好關心你的情緒。”

余璐低聲說聲謝謝。神態(tài)顯得很不自然。

楊益深情地注視著余璐，溫柔地問道：“怎么說謝謝呢？這不有點……見外了？”其實正因為楊益顧忌余璐心情不佳，才沒有熱烈擁抱她。作為一個剩男，楊益從來沒有料到他會如此深戀一個女孩。這就是緣分的力量吧。

可是今天，余璐的神色明顯異常。

“叫我來，有什么話，盡管說吧。”楊益隱隱有點擔憂。

余璐的嘴蠕動半天，才訥訥地吐出一句話：“楊益，我們還是……算了吧。”

“算了？……什么意思？”

“本來，我相信我們彼此中意，可以進一步交往下去。可是現(xiàn)在，我不打算繼續(xù)了，以后咱們各走各的，以前的經(jīng)歷，就都收藏起來吧。”

楊益一下子呆若木雞。隨之他搖搖頭，不急不惱地說：“我知道，你現(xiàn)在心情不好，這是我完全理解的。我發(fā)誓不會影響你心情的調(diào)整，以后可以先當成普通朋友，怎么發(fā)展，順其自然，好嗎？”

“不，不行，”余璐抬起頭，臉上一片堅定，“我們不要來往了，就當原本沒有認識過，以后就算在什么地方碰上，也只當陌路人吧。”

“為什么要這樣？”

“因為，只有這樣，對你才是公平的。不然的話，我太對不起你了。我不能讓你留存一份無望的希望。”

“可我愿意等……”

“我正是怕你會等，才跟你說得那么直白。好了，我已經(jīng)把我的意思給你講清了。就此說聲抱歉。以后我們各走各的。再見。”

余璐說完站起來就走，留下楊益呆在原地半天沒反應過來。楊益并沒有看到，余璐低頭離去時一直淚流滿面。

隨后余璐去了達源公司。

達源公司的門衛(wèi)攔住余璐，問她有什么事。余璐拿出一頁紙晃了晃說：“我看到你們貼出的招工廣告，我是來應聘的。”門衛(wèi)說廣告已經(jīng)失效，因為公司招人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難道你們不需要好的技術員嗎？”余璐說，“讓我進去，跟謝總談談吧。”

但門衛(wèi)不想放她進去。就在此時一輛黑色轎車從外面開了進來。車停下，從車窗里伸出一個腦袋，問余璐：“你有什么事嗎？”余璐轉(zhuǎn)頭一看，是個與她年齡相仿的小伙子，皮膚白凈，衣著時髦。余璐含笑地說：“你是小錢對吧？謝總的助理。”

“你怎么認得我？”小錢好奇地問。

余璐說：“你們公司做過一個廣告專題片，里面就是你帶著記者在公司里拍攝的，我在電視里見過你。”

小錢一聽很得意，沒想到一個小小廣告片，自己的形象會被一個美女記住，這可是一份榮耀。他問余璐來干什么。余璐說她想到達源公司來找一份工作，不過聽門衛(wèi)的意思公司已經(jīng)不招人了。

“你能做什么？”小錢饒有興趣地問。

“我是生物專業(yè)畢業(yè)的，在新光公司做過兩年。”

“啊，那你算來對了。上車吧，我?guī)氵M去見謝總。”小錢主動提議著。余璐高興地上了車。

小錢確實是個熱情的人，他領著余璐進了謝總辦公室。謝總名叫謝乾坤，是個頗有氣質(zhì)的中年人，穿著得體，風度翩翩。他聽了小錢的介紹，連忙招呼余璐坐在一邊的沙發(fā)上。然后一邊打量余璐，一邊和藹地問道：“你在新光公司做過兩年了？具體做什么工作？”“技術員。”“技術員？”

謝乾坤的目光在余璐臉上停了一會。他從辦公桌后站起身，坐到沙發(fā)上。看得出，他對余璐的職務感興趣了。

“新光公司，最近在做什么項目？”

“就是基因方面的，跟你們一樣。”

“你在他們那邊，做得順利嗎？”

余璐嘆口氣：“工作很順利，可是還是想走人。”

“為什么？”

“待遇太低了。”

“他們給你多少？”

“每月就三千五。”

謝乾坤臉上露出吃驚，“一個技術員，就給這么點？難怪你待不下去。”小錢在一旁炫耀：“我們公司的技術員，至少每月六千。”

“所以，我來投靠謝總了。不知謝總這里需不需要人。”余璐含笑地望著謝總。

謝總想了想說：“我們公司招人，一定要經(jīng)過考核。如果你確實是這方面的人才，我當然要。要不這樣，你先回去準備一下，兩天后過來考試，好嗎？”

“現(xiàn)在就考不行嗎？”余璐問。

謝乾坤一愣，因為一般人為了應付考試，必須提前作些準備，而眼前這個女孩竟如此迫切，說明她有真本事，自信能經(jīng)受住任何考核。謝乾坤一拍巴掌，叫來技術科長束國潮，現(xiàn)場就在辦公室直接向余璐提出疑難問題。余璐對答如流，如數(shù)家珍，讓謝總和束國潮都頻頻點頭。最后謝總當場拍板留用余璐。他讓余璐去統(tǒng)計科報個名，明天正式上班。

小錢陪著余璐走出辦公樓。他悄聲說：“你到外面先等等，我開車送你回去。”余璐忙謝絕道：“不用吧，我可以打出租回去。”小錢做個鬼臉：“老板的車，不用白不用。”但余璐還是婉拒了，她看出小錢對她有好感，是在討好她。不過第一天來就讓人家隨便使用公司的車，不合適。

余璐也沒有馬上打車。離開達源公司后她獨自走在路上，腦子里像翻滾的海潮一樣不平靜。她在問自己，這樣做合適嗎？然而她仿佛看到了林紅絕望的眼神，還有摔死在樓下后的冰冷的尸體。最后她決定就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