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擺擺手說：“朱總，我也這樣想過。但是你只要細細分析一下就會發現，這些內容雖然數據都不對，材質也不相符，但偏偏所列的型號，卻有幾種是跟我們訂單中的類型驚人相似，而這種類型，在其他的生產廠家是絕對不會有的，那是我們的獨家使用產品。我分析，這一定是同心廠的資料，而且泄露的人，不是一般的生產工人，而是技術人員。”

王滔心里緊張萬分，*保果然非等閑之輩，能一眼看出問題的實質。看來自己已經成為他吃準的目標，還是不要再掩飾，痛快承認吧。王滔正要開口，忽然朱總的手機響起來，朱總接了個電話，臉色頓時大驚，聲音大起來：“什么，是你發的帖？你怎么會……”隨即放下手機問王滔：“王滔，建良是不是逼著向你討要一份資料。”王滔連忙點點頭：“是的。”“你拗不過他，只好給了他一份假的東西，對不對？”“沒錯。”

*保有點茫然了，問朱總：“是怎么回事？”朱總嘆口氣說：“沒想到，我這個小舅子，竟然干出這種事來。他剛剛打電話給我，說那個帖是他發的。他有把柄被人捏著，人家逼他搞我們的資料，他三番五次向王滔索要，王滔被逼不過，只好做了一份假資料搪塞。現在這份資料也沒用了，他很無聊，隨手就發在鋼管專業論壇上了。”

“那他是替什么人搜集資料？”

“就是那個萬國峰，已經跳樓自殺了。所以建良說他也解脫了，不會再逼王滔拿出資料來。他也主動向我來認錯。”朱總又指指王滔，“建良還夸王滔可靠，雖然建良軟硬兼施，王滔也沒有向他提供真的資料。”

*保愣了愣，又問：“可你小舅子不在新廠工作，他怎么會知道此時我們在詢問王滔，而且就是為了網上帖子的事？”

朱總解釋道：“剛才他打王滔的手機。王滔把手機忘在檢測室，他的助手小張接了電話，對建良說，王科長被朱總他們叫去了。建良猜測是為了帖子的事，就直接給我打電話，剛才一接通，他就問我，是不是正在向王滔詢問那個網上帖子的問題？我說是的，他就承認是他發的。”

*保沉思了一下，抬頭說：“如果真是這樣，那么王滔倒值得表揚。那個發在網上的帖，倒也沒什么危險。我本來是擔心有人已經里應外合，竊取了我們的機密。”*保問朱總，這件事你看怎么處理？朱總說：“我找建良好好談談，這小子一直來也不壞，怎么會有把柄被人捏著呢？”

朱總指指王滔說：“王滔，還記得我對你說的話嗎，我是很信任你們這批人的，包括你。我相信你一定能守得住秘密的。這次你已經經受過考驗了。等年終時，我讓育勇給你發一份獎勵。好好干吧。”

王滔連忙響亮地說聲是。然后走出了廠長室。

這件事又這么過去了。王滔覺得像在夢里一樣。好多次，事情到了最要緊的關頭，總會出現一個奇跡，讓他逢兇化吉，順利地逃過一關。

但王滔并沒有慶幸，他總覺得龍建良太奇怪了，為什么會將那份資料發到網上去呢？僅僅是一時之興嗎？他難道不怕被姐夫知道，怪罪他嗎？又為什么主動給姐夫打電話承認呢？他對自己真那么關心嗎？

下班后，王滔就給龍建良打電話。龍建良開口就說：“王哥，這事就這么過去吧，你也別多提了。”

“你把資料發到網上，是好玩嗎？這不是在害我嗎？”王滔有點不高興地說，“咱們之間的事，本來就可以過去，你偏要節外生枝。你難道不知道我在廠里是被盯著的嗎？”

“我知道，我知道……”龍建良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王哥，你原諒我吧。我也是身不由己。”

什么叫身不由己，誰逼你了嗎？王滔想再問，龍建良已經掐斷了。王滔心中存疑，但既然龍建良反過來幫他解脫了，就別深究下去吧。

回到家，屋子里仍空蕩蕩，俞莉還呆在娘家。王滔正想做飯，家中的座機響了，是俞莉打來的，問道：“王滔，俞躍到現在沒有回過家，你有沒有他的消息？”王滔沒好氣地說：“沒有。他長著兩條腿，誰知道他跑哪兒去了。”“我爸媽都急死了，你看我們該怎么辦？”

王滔本也不想多管，但轉而也覺得，俞躍久久沒有跟家里聯系，還是有點危險。王滔連忙給朱健打電話，試探地問道：“朱健大哥，你知道俞躍的情況嗎？”朱健反問：“你怎么還有興趣打聽他？”“怎么啦？”“你忘了我怎么向你承諾的？”

王滔腦子里一閃，朱健的承諾，不就是“干掉那三個家伙”嗎？萬國峰完蛋了，秦飛給收拾了，那么俞躍是不是也已經給抹掉？王滔心驚膽戰地問：“朱健大哥，你說實話吧，我只不過想得個確鑿消息而已。”

“好吧，”朱健說，“反正咱倆才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做的很多事都是在幫你，當然應當告訴你，不然我就白干了。現在我就告訴你吧，俞躍早就完蛋了。”

雖然有點預感，乍一聽這個消息，還是讓王滔全身一震。“什么時候？”“呵呵，萬國峰死后，俞躍以為三百萬不用還了，可萬國峰還有兒子呢，向他逼債。俞躍走投無路，正好又有另一家企業想打同心廠的主意，俞躍就聯絡秦飛，繼續逼迫龍建良向你要資料。我知道俞躍是個隱患，就讓他陪萬國峰去了。”

“你用的什么手法？”

“這個暫時不便透露，因為目前為止他給別人的感覺是失蹤。”

王滔心想，一定是朱健殺了俞躍后，把尸體拋在無人知曉的地方，現在還沒有人發現俞躍的尸體，所以只能說俞躍是失蹤。

看來俞躍真的已經完蛋。王滔說不出是替他悲哀還是認為他咎由自取。俞躍做的本身是刀尖上舔血的勾當，落到這個下場也在所難免。

王滔還是那個想法，他自身難保，管不了那么多。他現在懷疑，朱健就是受朱總指使，在肅清對手，誰敢向同心企業伸黑手，不僅手要被斬掉，連脖子也要被擰斷。現在再加一個外國情報機構，這趟水就更深了，像他這樣的小角色，夾在中間只能謹慎行事，得罪誰都將萬劫不復。

為了父親的安危，王滔還得作聾作啞。

然而危機總是如影隨形，無論他怎么閃避，都會時時找上來。這天清早王滔上班，剛進大門，迎面就被*保叫了去。進了廠長室，朱育勇劈頭就問：“王滔，昨夜你是怎么回事？”

王滔一驚，愣愣地問：“昨夜怎么啦？”

朱育勇說：“你明明下了班了，可是半夜里折回到廠里來，為什么？”

“我……沒有哇。”王滔連忙否認。

朱育勇打開電腦監控，倒回去重放一段視頻。

第一段視頻里是廠里下班，工人陸續出廠。朱育勇指著其中一個人影說：“這個，就是你吧，五點鐘下班準時出廠，對吧？”王滔點頭說是的。

第二段視頻，已經是夜里了，路燈皆亮。工廠大門外的操場上先是寂寞，忽然有一輛摩托車駛來，停在大門邊的門衛室外，來人摘下頭盔，得到了保安的許可，又把頭盔戴上，開著車進廠。一會兒那個人停好車走向檢測辦公樓，上了六層，打開了辦公室的門進去。畫面清楚顯示這是王滔。

“你看，這不是你嗎？你這個時候進辦公室，要干什么？”

王滔張口結舌地看著，一時不知如何回答。畫面上的人確實是他。

只見他打開辦公室里的電腦，在上面操作了一陣，拿出一個優盤插上，再操作一下，然后將優盤拔了塞進兜里。再關了電腦離開……

當視頻里的他騎著摩托車離開廠區，王滔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只是目瞪口呆。*保在一邊說：“王師傅，你能把昨夜的進出解釋一下嗎？因為我們覺得，如果你突然有什么技術問題需要及時解決，到辦公室的電腦上操作一下也不奇怪，廠里也是允許的。問題是廠里有規定，非當班時間進廠工作，是要作詳細記錄的，而且要跟自己的上一級作匯報。你作紀錄了嗎？跟上一級說明了嗎？”

王滔張了嘴說：“我昨夜沒有來過廠里……”

“那不明明是你嗎？”

王滔不能否認那個人就是他，那面貌，那走路的樣子，特別是他腦袋往右甩頭發的動作，完全是下意識的，跟自己的感覺分毫不差。可他昨天下班回家喝了點酒，不到十點就睡了。視頻上顯現的時間是午夜12點半，他早已酣然入夢了，怎么會開著摩托車進出廠里呢？

壞了，難道是自己夢游了？

王滔搔著腦門，答非所問了：“這個人是我，但我以前從來沒有夢游過呀。”

“夢游？”朱廠長問，“你的意思，這是你昨夜夢游了？”

“蠻有可能。”

“那你從床里起來，你老婆都沒發覺嗎？”“我老婆不在家，回娘家有幾天了。”

*保和朱廠長對望一眼。*保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如果真是你夢游，那么你昨晚不是從兜里拿出過一個優盤來嘛？那個優盤在哪里？”

王滔一摸褲兜，果然里面有一個優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