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同意她這么做,還是不同意?”
“我不能說同意,也不能說不同意吧。”大嬸似乎苦笑一下。
我驚了,大嬸態(tài)度這么模糊,實際上等于在承認女兒的要求。她是不是支持女兒跟我生個孩子?
如果她明確反對女兒這么做,就會很鮮明地表態(tài),但正因為她不想反對女兒,所以就沒把話說死,一個活脫結(jié),可進可退。
真應(yīng)了那句老話:可憐天下父母心?大嬸明知道女兒是什么身份,也不站在我一邊幫我說話?
我只好亮出我的態(tài)度,明確說不會跟素貞真干那事的,我還是中學生,根本沒考慮這方面的問題,連談戀愛都沒想過,怎么會冒冒失失跟別人生孩子?
至于羅素貞的身份問題,我就不提了,為了不刺激羅大嬸,她應(yīng)該心中有數(shù)吧。
羅大嬸果然一反模糊的態(tài)度,反而央求我,就滿足她女兒的要求吧。
我驚道:“大嬸你怎么也這么說?”
大嬸垂著眼皮喃喃說:“你也已經(jīng)知道她的情況了,她不是很可憐嗎?活著時沒有跟哪個男孩子好過,沒有嘗過那種滋味。她想做一做娘,生一個自己的孩子,這個要求也很正常吧?”
“要求正常,太正常了。可是大嬸,她在絕壁山洞里又不是一個人,跟繆希豐在一起的,她要生孩子有現(xiàn)成條件,不應(yīng)該再找別人了吧?那不是見異思遷嗎?難道你也支持她這么做?”
“她跟姓繆的男孩同住兩年了,一直沒有懷上孩子,她說那個男孩沒有用,是不能下蛋的種,可是她又不想明著傷他的心,只好暗中找你了。你是路過的,那正好了,等你讓她懷上了,就可以回去,只要你不聲張,你那邊的人也不會知道你的事,誰也不會給你揭發(fā)出來,姓繆的孩子也不知道,還以為是他立了功,他也會很開心。這不是一件兩全齊美的好事嗎?”
我要暈了,沒想到大嬸還想得那么周到。
本來以為三言兩語可以說服大嬸,一旦她站在我這一邊,就會幫我說話,勸女兒放棄打我的主意,只把那兩個女同學的下落告訴我,放我們開路。
誰知大嬸是站在女兒立場上,反倒成為女兒的說客,拼命動員我滿足她女兒的要求。
我只好又想到了羅爸,他是個男人,不會像兩個娘們那樣荒唐吧?如果他能幫我說句話,這件事才能柳暗花明,發(fā)生有利于我的逆轉(zhuǎn)。
于是我就推說等大叔回來,再聽聽他的意見吧。
羅大嬸聽了先一愣,有點支支吾吾。但在我堅持下也不吭聲了。
天黑下來了,既不見大叔回來也不見羅素貞的影子。
我有點等不及了,向羅大嬸詢問他們會在哪個方向?羅大嬸說在西南方向。我說我去找一找吧。
大嬸說我不認路會迷失的,勸我耐心等一等。但我還是走出了門。
其實我并沒有真的往西南方向的山里找去。我有一個預(yù)感,羅素貞不是去山里打柴,可能故意躲出去,讓她媽媽來勸我就范。至于她老爸,未必在家吧,有可能出外去了。
我出門后就拐向東,藏到東邊的一片樹林里,要看看這個家會不會有什么變化。
果然沒一會兒,就見兩個影子從西南方向來了,到了門前后門就開了,大嬸在里面迎接他們。
其中的一個是羅素貞,而另一個我沒看清。難道就是羅爸嗎?
羅素貞并沒有打來柴,羅爸也是兩手空空的。這明顯不像出去干活的樣子。
我悄悄接近門,從門縫里諦聽里面的話。
只聽羅素貞在里面問道:“咦,邢小蒙呢?他怎么不見了?”
羅大嬸說邢小蒙到山里找你們?nèi)チ恕?
“什么,你怎么能讓他走呢?你以為他真會去山里找我們?”羅素貞的聲音一下子大了,顯得很生氣。
大嬸沉穩(wěn)地問:“他不是去找你們嗎?那他會去哪里?”
“當然是跑了。”
“咦,他怎么能跑呢?不是你在他和兩個女同學之間打了墻,把他的兩個女同學支到別的地方去了嗎?他沒法找到女同學,只能問你,跑了怎么找他的同學?”大嬸似乎胸有成竹。
“那你確定他不會跑嗎?”
“當然,他現(xiàn)在肯定就躲在外面。”
“躲在外面?那我馬上去找他。”
說著門吱地一聲開了。
我沒有躲閃就站在門口。門一開,我一眼看到屋里三個人,除了羅素貞和羅大嬸,還有一個中年男人。
但我一看到這個男人,馬上全身一震。我的覷靈功一下子發(fā)揮效能,當即認出他不是別人,正是昨天夜里我看到過的追趕羅素貞的那個黑影。
我一霎間就確定,這不是一個正常人,而是一個鬼靈。剛閃出這個認識,我的手已經(jīng)本能地拔出木劍,一步?jīng)_了進去對準那個男人,大喝一聲:“哪里逃!”
男人發(fā)出一聲怪叫,立即沖向后墻。
后墻上開著一個圓圓的窗子,只有臉盆那么大。男人一個魚躍就從圓窗里竄出去。
我趴到窗口朝外一望,外面是一片雜草和灌木混雜的荒樹林,這個男人正在倉皇離去,在樹叢后一閃就不見了。
我回過頭來,屋子里的情形令人恐懼,羅素貞和她媽媽瞪著眼睛,滿臉的兇惡之相,好像馬上要撲上來。
羅大嬸忽地抬起兩只手,十個指頭就抻長了,指甲又細又尖,這分明是攻擊我的前奏。
我料到不好,她們已經(jīng)把守住了門,而后墻那個圓窗不足于讓我鉆出去。雖然三間屋子有門相通,但估計左右墻上的兩道門都閂死著,我不可能拉得開。
就算我跑進隔壁房里,那里沒有別的門窗可以出去,照樣會被她們逼入死角的。
唯一的辦法就是背水一戰(zhàn)了。
我把木劍朝上一揚,舞了一圈,擺出一個要擲劍的架勢,怒喝道:“大膽鬼物,竟敢化成人形欺騙我?看我怎么收拾你們……”
我正要念出咒語,羅素貞向后一倒,仰面朝天就倒在地上,然后就一動不動。
她倒得那么快,有點出乎我意外。因為我雖然將木劍揮動了一下,卻還沒有念出咒語呢,她怎么就自己倒下了?
我馬上明白這種倒地不正常。她肯定玩的是金蟬脫殼。
她的身體是真實的,就是她生前的身體,但即使她的靈魂鉆入原來的身體,她也不是原來完整的她,活人是靈肉一體,而她是靈魂寄居在人的身體里,只不過這個身體是她生前的原形而已,她的靈魂隨時隨地可以退出來,與身體進行剝離。
這就是她與真正的活人的區(qū)別。
現(xiàn)在她倒下了,應(yīng)該只倒下了身體。那么她的靈魂呢?
身體只是個殼子,而靈魂才是真正的她。
我馬上動用覷靈功搜索,這時我就清晰地看到,她就躲在羅大嬸身后。
而羅大嬸巋然站著,一點沒有受驚的樣子。
我頓時緊張起來,知道遇上強大對手了。
木劍和咒語已經(jīng)用過幾次,每次都是立竿見影的,凡是受到木劍加咒語的沖擊,鬼物必定非倒即逃。那個偽裝成羅爸的男鬼不是逃之夭夭了嗎?
可羅大嬸卻安之若素,說明我的木劍和咒語不對她起作用。也可以說她對我這一套有強大的抵御力。
我嚇得一愣,脫口問道:“難道,你真是人?是我看錯了?”
羅大嬸微微一笑反問我:“你以為我是不是人?”
“應(yīng)該不是。”
“為什么?”
“其實這個家,根本沒有人。這個屋子里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住了,你看灶臺上都是灰塵,鐵鍋都銹蝕斑斑,你卻好像一直住在這里,那不是裝出來的嗎?”我又一指桌上那碗水,“你很熱情給我泡一碗水,那是一碗涼水,因為裝在這個熱水瓶里很長時間了,所以有一股味道了。你聞不出,我卻聞得出。”
羅大嬸點點頭說:“不錯,看來你這個小伙子不簡單,能辨別出蛛絲馬跡來,眼光真的很厲害。了不起,了不起!”
我心想這算什么了不起,那么明顯的破綻放著,我要是看不出的話那就是弱智了。
但我不好確定,羅大嬸是真正的羅素貞的媽,還是冒充的?
難道這一家子都已經(jīng)不在人世,都成了陰靈了?
我想用覷靈功好好審核一下,羅大嬸是人是鬼,如果是鬼的話,她是真正的羅大嬸還是假羅大嬸?
可是無論我怎么調(diào)動覷靈功,在我面前的羅大嬸始終就是這個樣子,我無法判辨她的靈魂與身子是否完全相符。如果她是一個靈魂偽裝另一個人樣,我可以看出來的。
無奈我沒能辨別出來。
但我已經(jīng)確認,她不是正常的人,十有八九是一個陰靈。
鬼也分級別,看來這個鬼的級別不是一般,也可以說她不是鬼中的菜鳥,而是一只老鳥。
羅大嬸見我直愣愣地盯著她,有點不自然的樣子,問我看什么呢?
我決定試探她一下。就冷笑一聲說:“我叫你大嬸,原來是男女不分了,我是不是太可笑了?”
“什么男女不分?”她不解了。
“你明明是一個男靈,可你裝成羅大嬸,居然把我騙過了。我沒有一眼識出來,不是很菜嗎?”
她馬上顯得有點著急,擺著手申明:“我不是男的,剛才被你嚇跑的那個才是男,我是女的,真正的女人。”
“可你為什么要冒充羅素貞老媽?做人要厚道,做鬼也不能那么狡猾吧?”我又試探著她。其實我還吃不準她是不是冒充了。
她馬上嘆了一口氣,有點沮喪地說:“你太厲害了,竟然連這個也看出來了。我原以為是不可能有人看出來的。他們說你邢小蒙掌握了幾門本事,我根本不相信,沒想到還是真的。”
果然她是冒充的!
我的猜測竟然言中了。
“那你到底是誰?哪一路的?”我厲聲質(zhì)問,膽氣也壯了點。“快說實話!”
“我姓李,你可以叫我李十娘。”
“什么,李十娘?”我驚道,“怎么跟秦淮名妓的名字一樣啊!”
“我就是明末清初的人啊。”
“不可能,你在自我標榜吧?”
“信不信由你。”她苦笑笑,“反正我生前就叫李十娘,至于是不是秦淮名妓,我也不想作出說明,你愛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吧。”
我不由得用心地打量一下她,感覺她在略為衰老的外表下,確實殘存著一些獨特的風韻,只因為她穿得太老土了,跟個山旮旯里的山婦沒多大區(qū)別。如果讓她換上華服,再好好梳理打扮一番,必定是一位有氣質(zhì)的徐娘。
但關(guān)于她的身世有那么重要嗎?她就算真是李十娘的靈魂,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呢?我總不能因為碰上了天下聞名的秦淮八艷中的李十娘,借機炒作來掙大錢吧?那是可以公開炒作的東西嗎?
絕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