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在枕下不斷震動著, 可是嘯言卻仿佛陷入了迷夢,怎么也醒不過來。昨天真是驚心動魄的一天,霍開源的那個設計圖是怎么回事還沒有搞清楚, 吳定已經搶先掀了底牌——是, 這就是人為的縱火。
吳定的半開玩笑、半嚴肅的嘲弄語氣嘯言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又或者說, 你的腿——也是我故意的呢?這句話, 有多少真實性在?如今嘯言怎去考證?正如吳定所說, 當初警察再三搜查現場,甚至都沒有往這方面去想,看來證據或者早已湮滅, 或者壓根就沒有……昨晚自己回來的時候……為何他一想到云箐,便有強烈的歉意?
就算不去想云箐, 哥哥昨天那虎著臉問自己下午究竟單獨去哪里的時候, 他好不容易才應付了過去, 下午發生的這些事情如果跟哥哥全盤托出的話……不,暫時不能說, 不是不相信大哥,正是因為太信任哥哥那打抱不平、嫉惡如仇的正義感,才更令他慎重、再慎重!
當務之急,是要聯系當時所有在現場的人,嘯言這般一想, 便又泄了氣, 除了那么工友不幸吸入濃煙過多不治身亡外, 警方不知道取了多少口供, 也沒有查出個所以然來, 公權力都不能斬獲什么,何況一介草民?
嘯言回到自己房里, 桌上放著前兩天翻開的報紙,他在桌前發了好一陣呆,好像是理出了什么思緒,又好像陷入了混沌無章中……他心神不寧起來,一握拳,這才發現,手心竟然冰冷!
是的,如果真是蓄意人為,那該是多么恐怖的場景!這感覺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見的黑手已在背后胸有成竹地等著你往槍口上撞!嘯言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恐懼過~~~因為他所遇到的事件——如果真如吳定看似玩笑的口吻所述的那樣——那么,這就完全是一件謀殺事件!
仿佛有一股寒流從頭中穿過,一路下滑,至胸、至胃,至全身……在他所能感覺的全部身體范圍內,都好似一種掉入了冰窖的感覺~~~嘯言慌忙從抽屜里取出好些藥片,就著水吞服下。
他想關上抽屜,忽的被一樣東西閃了眼睛。他再打開——原來是許留山甜品店周年慶的紀念徽章。
這是和云箐一起去吃的時候店老板的一句無心關照而得來的。云箐特別喜歡里面的芒果,光她自己一人就去過好幾回,雖然嘯言不常出門,可是但凡上街,云箐總要拉著他上這來,這里的服務生態度親切可人,這也是嘯言愿意來這里的原因。
“嗚~~~我的零用錢全交給許留山了,論最忠實顧客沒有人會比我更忠實了!應該頒個獎給我!”云箐一邊還舔著碗,一邊說。(汗)
云箐去上洗手間的時候,嘯言結賬買單,老板看來很認得云箐,笑著對嘯言說:“你女朋友很可愛啦,每次出新品,我也樂得叫她先來品嘗。過幾天我們就要店慶,到時候你們再來哦,有紀念徽章送哦!”
后來,云箐找到了書城的工作,特別的賣力,加之新員工還有培訓課程,經常晚歸,那段時間也就很少出門了,嘯言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所以特地一個人到了那店,買了些吃的,得了徽章,準備送給云箐。哪知后來事情太多,也就忘記這茬。
這是一枚精致的紀念章。整體做成了芒果的樣子,金燦燦的,十分可愛,還將招牌許字刻在了正面,令人過目不忘、垂涎欲滴。
嘯言神色一黯——當時是如何的閑情雅致!物是人非,今時今日卻再也無法有當時的心境!他將徽章捏在手中,嘆了口氣,放回抽屜。
就只在這一瞬間,他想起了一件事情!這個……這個……莫非是一個突破口?
正冥想的時候,手機響了:“嘯言,是我霍開源,關于設計圖紙的事情……”
“好。”嘯言應道,他知道,霍開源必定明白他與友道同去找他,一語不合友道突然與霍開源打起來,而自己幾乎什么也沒有提及,一定是有不同尋常的理由……嘯言本想改天再約他談一次,倒不曾想,他自己卻主動聯系嘯言了。
這,便是14號——充滿驚險刺激、沖突懸念的一天~~~嘯言整個人處于高度緊張狀態,一上了床,便像是突然放了氣的氣球般,徹底放松了自己,以至于早上昏昏沉沉,有如千斤重壓在身般,怎么也不能坐起。
消停了片刻的手機再度震動,嘯言覺得整個身子像飄在云里般……他咬著牙,好不容易終于伸出手,摸到了手機,看了下,是個熟悉的陌生的號碼,按下,接起:“哪位?”
“啊~~花、花嘯言先生嗎?”
“是我,你是?”
“啊~~啊~~您好!我是《拍周刊》雜志記者駱霖,我~~我要定稿了~~~想跟您再做一個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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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霍開源將地點選在了一間咖啡書屋,這里如果不是熟客,幾乎很難找到進來的路。霍開源進來的時候,四處望了下,這才松了口氣。
“兩杯咖啡,謝謝。”霍開源對服務生說。
嘯言安靜坐在霍開源的對面,霍開源不忍瞧著他太仔細了。氣氛一時之間尷尬地凝固住,只到兩杯咖啡端上來,霍開源這才籍著這起了由頭:“這里的咖啡味道還挺濃厚的,嘗嘗看。”
霍開源自己喝了口,點點頭,以示滿意,可嘯言似乎毫無開動之意,他不由有些失望,但還是稍帶了笑意:“那天,你和友道過來,也沒好好吃完頓飯……”
嘯言依舊不說話。霍開源更有些泄氣,他了解嘯言乃謙謙君子,他大哥這番將他“毆打”了番,如果放在其他人這里,嘯言一定會替哥哥賠禮道歉。可是這次沒有——霍開源嘆了口氣:“好吧,言歸正傳,我只想說,這圖紙,當初我也有署名……而你,你知道……你畢竟被注銷了設計師的資格……”
他猶豫再三,終于道:“嘯言,這是一個好的項目,我不想就這樣因為一些意外的原因而被束之高閣,眼下正是個好機會,我答應你,這項目一上馬,該你的我一分都不會少你……畢竟……算了……嘯言,我以前沒能幫你,希望這次……就當是給我個表達歉意的機會……”
嘯言盯著他看,不知為什么,霍開源總覺得這目光好似要把他看透一般,不由得一陣哆嗦。
良久,嘯言一字一字吐出:“是你和吳定一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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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道從廁所出來,又等了好一會,都不見嘯言下樓來,嘯言平時尤比友道早起好些時候,因為花小咪很早起來了,嘯言要起來喂食。可是今日不知道怎么了,太陽長時間的暖意都能穿透這后玻璃射到房間里來了,嘯言卻還有動向……友道心生不妙,三步并作兩步上樓,想了下,甚至都沒有敲門,一把推開嘯言房門。床上已經收拾整整齊齊,他果然出門了!
嘯言這兩天似乎……友道有種不祥的預感。
電話……電話……電話……莫非……友道一拍腦門,趕忙沖勁嘯言房間,回撥電話。
“你是那個什么周刊?”
“駱小姐出去采訪了。”
“是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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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道對嘯言越加不放心,一下又不能獲知他去了哪里,只得又撥了電話給嘯言:“你在哪里?怎么出來也不叫上我?”
……
“有約?是不是和那么什么三八記者?”
“嗯……”
嘯言哼哼哈哈,友道心急火燎,也不管太多,先找到那個女記者再說,要是她再膽敢問出那些個愚蠢傷人的問題,小心她的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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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周刊》決定出一期專刊,專門介紹學校黑幕。最近這個話題鬧得滿城風雨,先是各大高校都有學子傳出輕生,再有原本一直存在的女大學生□□交易,還有現在的熱門時間學術腐敗等等,不一而足。
據傳這是雜志為了應對日報的競爭而采取的非常舉措,原因是,內幕人士傳了足可以證明這次抄襲事件屬實的文件以及聲明過來,各日報摩拳擦掌,都準備付印成為明天頭條。《拍周刊》總編也十分興奮,這次專刊他也費了很大功夫,因此才再三囑咐駱霖要好好采訪,因為這記者……有點兒不太靠譜……
駱霖看著手里拿到的資料,再看看這傳真過來的文件,眉頭擰了起來。突然,她的眼中閃現了一絲光輝,她起身,走到總編室:“這期專題,我沒法寫!因為完全違背了事實!”
“駱霖!都這個時候,你……”
“總編,新聞講求時效是沒錯,可是新聞最重要的是真實性啊!”
“不用你來教育,你倒還反過來了?”
“總編,如果一定要上這個聲明,那我采寫的部分寧愿開天窗、我寧愿辭職、我也不愿寫這樣一篇稿子,那是辱沒了我作為記者的名節!”
總編氣急:“你怎么還談起名節來了?!你……”
駱霖將一打資料摔在總編桌上,冷冷拋下一句話:“這是我從哥大網上系統申請來的權威資料,是和傳真統發稿完全相反的說法!如果是我的行為引起了雜志社的那堪,我愿意承擔起這個責任!”
說罷便摔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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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道氣喘吁吁地趕到了雜志社同仁所說的那位女記者的采訪之處,誰想到她正在悠閑地一邊晃蕩,一邊拍照。
“人呢?”
“什么人?”駱霖嚇了一跳。
“你的采訪對象,我的弟弟,花嘯言!”友道近乎吼。
“沒呀!我沒有采訪他呀!要不你說的是前天的事情?”駱霖還搞不清狀況。
友道真正急了:“不是你,那他約了誰?難道……”
駱霖兀自說:“不過早上我跟他電話聯系的時候,告訴他我發現了一些資料……”
友道一下子沖上來,一下揪起了她的衣領:“你們記者就喜歡無事生非嗎?你又發現了什么新奇好玩的了?我弟弟這樣子你也瞧見了,你覺得這樣很好玩嗎?!!很有趣嗎?!!”
偏巧不巧,手機來電話了。
友道一看,眼睛頓時瞇成了一條縫,臉上明顯更不開心——尚浩然,怎么會,打電話過來?
“喂?”他語氣明顯充滿了不敬,只是下一句,他卻失聲而出,“嘯、嘯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