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2日。
尚浩然眉頭一皺, 從紙巾盒里取出餐巾紙,遞給他:“辣不能吃?”
嘯言接過餐巾紙,擦了一下嘴:“是。”
“和你這身體有關系?還是不喜歡吃辣?”
嘯言想了下:“與我身體有關系。”
“你倒還誠實, 嘯言。”尚浩然頭一次這么喚他的名字。
嘯言挺直了身子, 對于這稱呼, 顯然有些感懷, 只是他想了想, 對尚浩然說:“伯父,我和箐箐~我們的事情本來不想惹您和伯母這么生氣……但我們希望,能給我們一點兒證明的時間……”
尚浩然坐如泰山, 紋絲不動。
“但是幾年前工地那件事情……我覺得我們兩家不能再這么誤會下去,所以說我想和伯父談話, 這是我的首要話題。”
尚浩然放下筷子, 定了定神:“嘯言, 兩家本來是很好的關系,出了那樣的事情, 都很遺憾……我家丫頭我知道,大大咧咧……似乎心理承受能力還有那么點問題,嘯言,我這么叫你,是將你當成了后輩的, 我作為一個長輩, 出發點都是為了兒女們好, 今天你這樣子, 我也不好受~~可是, 你覺得這樣的身體,適合和我家箐箐在一起嗎?請你慎重考慮這個問題。”
嘯言淡然道:“平常的話注意調理, 盡量避免這些刺激性的食物,生活也就挺好了。”
“你顧了你自己當然好,可是你想過沒有,將來要是箐箐病了,你還有能力照顧她嗎?”
“如果沒有自信,是不會和伯父見面商談的。”他氣定神閑。
尚浩然一下沒話說,深深吸了一口氣,將面前的餃子享用完:“星期一,再見。”
嘯言見尚浩然大步邁出門,嘴角露出不輕易的笑容。只是這一切,都在被記者追訪后,完全攪亂了……亂到幾乎覆水難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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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晚上的好幾個頻道,都是花友道怒打記者的新聞。
他揚起大手,力道粗猛,他的胳膊肘大力只開,一肘子掃在一個男記者的臉上,他的眼鏡“哐”的一下掉落在地,記者群頓時像炸開了鍋,頓時衛星直播車運轉起來。喜歡搶鏡的現場女記者激動地跟什么似的:“觀眾朋友們,現在發生推搡事件~~當事人是復大最近陷入剽竊丑聞的教授花嘯言先生的哥哥……”
“SHIT!”友道被惹怒了。
“觀眾朋友們,難以想象,剛才花友道先生出口成臟!我們很難想象有這樣的哥哥,花嘯言先生的人品……”
友道扳下臉來:“你們記者怎么不去做關系國計民生的采訪?拘泥于這些無中生有的事情里,有意思嗎?我保留我的法律權力!”
“花友道先生所謂的法律權力,是否就是打官司?請問花友道先生是要打名譽官司還是什么?……我們記者被你打了!請問這事情你是否要負責?!”
女記者伶牙俐齒,花友道早已著了道,失心瘋似地要追打那個肆意挑釁的記者。
“花家素來個性好斗,事態究竟會往那個方向發展?我們拭目以待!”這期的《城市追擊》收視標高,更堅定了節目制片人制造氛圍的信念。
這臺剛落幕,雜志、報紙記者的提問也不失尖銳:“前日坊間有傳言,實業家尚浩然夫妻的女兒找到工作,是因為花嘯言先生關說而成,請問花友道先生是否有此一說?這樣做的目的,是否刻意巴結尚家?!”
“花嘯言先生是否想籍追求尚云箐之名,化解當年的敵對?是否意有所圖?”
友道面若寒霜,現在的媒體……竟然如此私密的兒女情長都不顧及哪怕一點點當事人的顏面,就這么傳播開去,還有沒有一點輿論道德?!
接下來的問題徹底讓友道氣昏了頭。
“近來有傳言指花嘯言先生正與尚云箐小姐同居中,請問花家這樣的策略是否太過卑鄙?”
“你個臭不要臉!!”友道再也忍將不住,也顧不上那是個女記者,一個狠力,將她推得老遠。
局面更加混亂,這時,有個女聲輕輕響起:“沒有這回事。我現在回家去,你們要不要跟著?”
人群閃開一縫,友道張望出去,正是云箐,她臉色蒼白,神色倒還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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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云箐這么自顧自地奔了出去,好在海潮沒有生命危險之虞,對于云箐來說已經是很好的消息了,可是今早一到五萬書城,氣氛就變得異常僵化。
總經理再度將云箐請了進去,他幾次要開口,奈何仍在思索怎么開這個口,他邁步踱來踱去,也下不定決心,現在放出這么個傳言來,上級部門已經來關切過了,說是今年畢業生的工作如此難找,做為國營企業,至少面上的事情都要做清楚……現在這么傳出去了,不管是不是真的,都請他們對于聘用那名當事人三思而行。
他很是為難,他是與嘯言認得,可在聘用云箐這件事情絕對是經過了公正的考察面試而確定的,沒有想到的是,也許這個尚云箐天生有著招惹的本領?或者說花嘯言也不是個消停的人?他們書城以前想請媒體來做開業三周年的報道,媒體們都只是來了三兩家小報社,唯一的電視臺更是只播了文字稿,書城整飾一新的雄偉模樣連半秒鐘都沒在電視機里呈現過。現在倒好,媒體三天兩頭上門了,書城平均一日要在熒屏上出現好幾回,可是總經理也高興不起來,這些都是負面新聞啊!再這么下去,書城還是不是個高雅的讀書之處了?
當他邁步回自己的座位時,主意已定:“對不起了,云箐,我想我們書城不能……”
“不用!這是我的辭職信。”她驕傲地抬著頭,將信“嗖”地飛到了經理鼻子底下。
“告辭!”她甚至連“再見”也不愿意說,就出了辦公室。
她在街上漫無目的的逛著~~十分的沮喪。回想這一年來,她有哪份工作干得超過三個月?最近這一份還被媒體盯得滿頭包~~這樣的密集轟炸也使她的疑慮越來越大,平地不起風,無風不起浪,難道嘯言真的有幫自己在應聘書城這件事情上說話?不會,不會的!她為自己有這樣的念頭而感到不恥。嘯言是最具有正義感的人,怎么可能這么做呢?
是以當她在街上見到被記者包圍的花友道時,心里充滿了愧疚,她比友道早那么幾天回國,更有幾個朋友是在媒體做事的,深知友道這樣推搡的后果已經得罪了媒體,他們的筆下會寫出多少辣的言語真是難以想象,眼看友道被這些問題問得幾乎要抓狂了,云箐沖上前:“我想,夠了!”
云箐肆無忌憚地在大街上走著,一張臉卻是唬人的氣勢。于是街上的人們見到了這樣的奇觀,一個女孩身后,跟著幾名WS的記者,女孩快,他們也快,女孩慢,他們也慢。女孩終于過了馬路,到了以梧桐樹出名的衡山路,在尚家別墅前停下,開了門,進去。
記者一擁而上。
她寒著臉:“這是條紅線……”她低頭看了看地上,并沒有線,她用腳劃了一下,抬頭繼續道:“你們,就是狗仔!不用否認!最適合你們的名字!我這么說是抬舉了你們!你們別惹我!就是這根線!你們要是膽敢超過~~隨時110侍候!”
她頭也不回的進去了。一名女記者臉上露出詭異的微笑,對著話筒道:“看見了吧!飛揚跋扈,說的就是這樣的女子!”
這些,都是晚上嘯言在電視里面看到的鏡頭。他不由苦笑,這下可好,變成真人秀大片了!也不知道尚家父母瞧見這些會作何反應……還有哥哥,什么時候脾氣變得如此倔□□躁……
還有,云箐也是為了幫友道,才說出那么些話,而惹火燒身了。云箐回了自己家,不知怎的,此刻竟有些想念……電話過去,她也是懶懶提不起神來……電話那頭靜默了片刻:“嘯言,我好累的……我想出國了……我們一起出去,好么?”
“箐……”嘯言一下子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只得軟語相勸,“辭職也好,你在家里好好放松下,外面的事情,媒體上的那些麻煩事情我來應付,過了這陣,我們出國旅游散心去……”
“嘯言,我失望了,真的失望了!嗚嗚嗚……”她哽咽起來,“我抱著一顆紅心歸國來,結果卻……我是最差的海歸了!嗚嗚嗚……”
“箐箐……”嘯言心里太不是滋味,他又何嘗不是個差勁的海歸?原本雄心壯志的回國想好好做番事業,可眼下似乎比云箐還不如,甚至還卷進個剽竊的丑聞之中~~~他何嘗不累?累身累心……可是,作為一個男人,絕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退縮!
嘯言定了主意,本來淡然處之的作風卻被人看做是消極處事,甚至被自己哥哥都說成不男人,好吧!開始反擊了!十分簡單!上網!查出自己的英語論文!對比院士論文的生成時間!就是無懈可擊的反駁!對,就是這么簡單!也是這么悲哀!好事者們,為什么就不肯稍微再去求證一下!
也好,周一召開記者會,都公布了去,撕下那位所謂“德高望重”的院士的丑陋的皮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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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3日。
一切,都在這再次地看電視媒體轉播昨天的事件后改變。
嘯言緊緊盯著屏幕,整個身子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