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從病房里出來后, 見到云箐還在門口,他沒說什么,只是點點頭, 離開去。而友道抽完煙后, 也已經(jīng)回來, 與慕容正面相迎。慕容想了想, 止住腳步, 叫住友道:“我們到一邊去談。”
“什么?嘯言還在追查當(dāng)年這案子?”友道吃驚不小。
“之前都沒有異樣嗎?”慕容也是有些訝異,看來這個心事深埋很久,嘯言幾乎未向任何人提起, 而且嘯言剛才字字所言,如若屬實, 那便是蓄意謀殺、命案一樁, 這么嚴(yán)重的情況, 友道知道嗎?是否要對友道提起?
慕容想了下,斟酌著非常謹(jǐn)慎地對友道說:“此事我也不了解太多, 幸好美國有律師在,小許正在上海公干,過陣子即可回美國,那里的事情你不用擔(dān)心,也不用多頭查找了, 就都交我處理, 你可放心?”
友道真正感受到了如臨大敵般的冰冷感覺, 他瞇起眼睛:“我自然相信, 可是, Simon,請務(wù)必告訴事情的嚴(yán)重程度!究竟何事?否則又怎會害我弟胃病發(fā)作!”
慕容頓了頓:“是謀殺——友道, 聽我說——”友道果然雙拳緊握,眼如銅鈴,聽了慕容加重的語氣,以及以身擋身的力道,這才使他冷靜下來。
慕容也是晃了晃身子,才站穩(wěn)了。友道也冷靜下來:“我會勸嘯言不要瞎操心的,案子的事情就拜托給你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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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道和慕容道別,便匆匆往病房趕來,卻見云箐還坐在門口。
“不進去?”
“恩,這里醫(yī)生、護士都挺負(fù)責(zé),我回家,也可以放心了。”
“剛才是嘯言讓你出來的吧?別放在心上,他和Simon……只是有點事情要商量。”
云箐站起來:“友道哥,我明天再來吧。”說完便扭轉(zhuǎn)身,絲毫沒有接茬剛才友道所表達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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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云箐又興奮起來。因為有家周刊替嘯言平反了!這是天大的好消息,一定會給嘯言帶來驚喜,醫(yī)生不是也說了,好心情會使病情好得更快?她捧著雜志,進了嘯言的病房。
“嘯言!看,開天窗的版面!”云箐朝他揮了揮。
嘯言猶疑著接過,只見雜志的首二、三頁竟是完全空白(第一頁是目錄),若非第四頁上的本刊聲明,簡直會讓人感覺,是印刷出了殘次品了。聲明上寫:本刊抱著負(fù)責(zé)任的態(tài)度多方求證,終于截稿時查清真相,原本所留空白處,是對復(fù)大教授花嘯言先生的聲聲質(zhì)疑,卻因為發(fā)現(xiàn)最關(guān)鍵的證據(jù)而臨時抽調(diào)回此文,因時間過于匆忙,找不到用來代替的文章,只能空白示之,還請讀者見諒,但是空白頁代表了本刊的心聲:不容置疑的證據(jù),終將還清白之人以清白!
緊接著,第五頁上跟著是嘯言在哥大校刊上發(fā)表的論文,校刊年月日都清晰可見。第六頁上,是那名著名教授在國內(nèi)發(fā)表論文的期刊,刊登的期刊封面上所顯示的年月日竟比哥大那校刊晚了整整一年!
此外《拍雜志》再無任何其他評論,兩幅巨大的圖片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當(dāng)天的日報也好、晚報也罷,還有搶先發(fā)刊的娛樂周刊,都無一例外的在頭版頭條(當(dāng)然,報紙是指娛樂版的頭條)刊登了一份以律師名義發(fā)來的傳真。當(dāng)中控訴了嘯言所謂的“不齒”行為,且還將著名教授的論文片段刊登出來,又將嘯言譯成中文的論文片段刊在一旁,用紅線劃的便是雷同的地方,相似率到了80%以上。結(jié)尾,傳真指出,這樣的文風(fēng)敗壞了國家的聲譽,于公于私都應(yīng)該與這種行為抗?fàn)幍降住?
這么多報紙、期刊、雜志都抵不過一本擺明客觀事實的《拍周刊》。總之后來幾天,輿論開始一邊倒地往嘯言那頭。有媒體做了聳動的標(biāo)題:誰才是黑手?誰使他含冤?誰蒙蔽了世人的雙眼?……
在城市的另一頭,有一個人氣得把一整個書架都掀翻了。
“你們是怎么辦事的?!這么幼稚的錯誤竟然也犯?這就是你們所謂的絆倒他的妙計?!”
吳定因為手下的一個失誤,而使得他對于嘯言的逼迫功虧一簣。是他手下沒有查清楚,是嘯言論文在前,其次才是教授論文,誰抄誰不言自明。嘯言英文論文的譯文在教授之后,他手下不查清楚,反而以為是嘯言的這個版本的文抄襲了教授的文,因此喜滋滋前來邀功,這才發(fā)生了這么個烏龍事件。
事發(fā)后,著名教授顏面掃盡,嚴(yán)格說來,他的文不叫剽竊,而叫做“通篇翻譯”,這個性質(zhì)又更惡劣些……一周后,他匆匆辭去教職,有人在機場看見過他,他手持護照,匆匆入了關(guān),不知去向。
……
“嘯言……”她怯怯喊了聲,因看著嘯言似乎心思不在這文中。
“這下你該可不要那么操心了……”云箐幾乎用求著的語氣了。
嘯言將雜志放下,臉色有些蒼白,他閉了眼睛,按了呼叫鈴。
云箐卻沒瞧出他神色有異,只當(dāng)他知道這個消息有些欣慰,依舊接下去道:“這些天的煩心事終于卸去了。否則友道哥和慕容大哥他們也會一直想著呢!”
“Simon和我哥說什么了?”他掙扎著坐起,問。
“大約就是這事吧……”她不確定。
“你都聽到了?”
“恩……”她模糊應(yīng)了聲,搞不清楚為何嘯言會變了臉色。
一會兒,醫(yī)護進來了,嘯言低聲對云箐說:“你先出去吧~我要讓醫(yī)生幫我檢查一下……”
她的嘯言何時開始變得那樣客套?如此生疏的感覺從未有過!
云箐一步一步邁向病房的門,卻不住的回頭,不知為何,嘯言就是一眼也不瞧向門口的地方……終于已經(jīng)到了門口,她不得不出去了,回頭還不忘再瞧一眼,卻見醫(yī)生掀開被子,瞧他的下&體……
她微微一滯,竟忘記邁步,就那樣呆呆立在門口。
嘯言顯然也注意到了門口不再有動靜的那個人,他緊皺起眉,卻異常冷靜地說:“我請你先出去。”
以前的嘯言……哪里去了?那樣坦然面對自己缺陷,即使云箐在跟前也不避著的那個嘯言呢?這樣趕走她,是不是不再把她當(dāng)做一家人了?!
這樣,是不是意味著……拒絕??云箐不敢再繼續(xù)往下想,只等醫(yī)生巡診后出來離開,這才重又進去。嘯言面色已經(jīng)平和下來,可是神情卻捉摸不定。云箐感覺……似乎又不像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那樣。
嘯言果然奉上一個抱歉:“對不起……”
“我沒有怪你。”云箐急忙道。
“我只是不愿……你瞧見這孱弱……”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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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后長久無話。
突然,云箐聽見嘯言斬釘截鐵的話語,這語音幾令她焚心似火:“這些天,你不用天天來看我……醫(yī)生很好,而且,我也需要,思考些事。”
終于,還是下了逐客令了!
她慘然一笑,居然爽快答應(yīng):“好。我回家去。只是你一定要養(yǎng)好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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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云箐果然沒有再來。嘯言大約因為胃出血并不那么嚴(yán)重而氣色轉(zhuǎn)好,也能稍微吃些流質(zhì)的東西。云箐剛沒來的第一天,友道曾經(jīng)問過嘯言,是否對云箐說什么了。嘯言不答。
第二天、第三天,友道來時,總會問上一句,云箐來過嗎?云箐今天要來嗎?再后來,就不問起了。再后來……友道臉上的憂慮竟然一日多過一日。
直到有天,嘯言問:“云箐這些日子在家……沒闖什么禍吧?”
雖說是嘯言隱晦地趕云箐回家去,然而這丫頭竟真能摒上兩周沒有來過一回,說嘯言口是心非也好,總之,他想她了,是以無心問一句而已,誰想到卻見到哥哥比鬼還難看的神色。
“哥?”
“云騰來過嗎?”
“沒有。怎么了,哥?”
“哦,沒事……”
友道越是吞吞吐吐,嘯言越是不放心。等友道走后,他喚來護士,說是要打電話——病房內(nèi)不能使用手機。護士不肯,勸了好久,怎奈嘯言是貴賓病房的病人,護士再怎么也不敢訓(xùn)斥,最后只得找來了組長。
裴慧到了嘯言跟前,摸了摸額頭,又仔細(xì)瞧了他的身體,用筆記錄著,隨手收起,作勢離開。
嘯言聲音很冷:“我只需要你推我出去打一個電話就行。”
裴慧聲音更冷:“作為病人,你沒有這個權(quán)利,我只對你的健康負(fù)責(zé),而不會理會你的對健康無益的要求。”
說罷,扭頭就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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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天下沒有密不透風(fēng)的墻。饒是醫(yī)院門禁如此嚴(yán)格,就算是守護嚴(yán)密的貴賓病房,卻也被天下最善于打洞鉆眼的群體——狗仔——突破了防線。
友道苦心保守著的這兩天最街知巷聞的大消息終于經(jīng)由記者,讓嘯言獲知了。
“花先生,恭喜你沉冤昭雪(這都什么詞~~),但想請教你的是,對于尚云箐小姐走后門進入國營事業(yè)單位的事情,您怎么看?還有上次在同大自殺的女學(xué)生經(jīng)證實正是和尚云箐小姐一同競爭同一個崗位的那名女生,請問您對于這位女學(xué)生的生命逝去有何看法?”
嘯言原本斜靠在床頭,突然便傾盡全力坐起來:“你說證實……是你們已知曉……還是僅是小道消息?”
女記者看了面前的電視機一眼,有些驚訝:“您難道還不知道?這是最近電視上最大的新聞了呀!都知道了!因為那家人家全村來了30多口人,正在尚家門口靜坐絕食呢。”
嘯言失聲:“云箐呢?云箐曉得了嗎?她……”
“這樣怎么會不知?只是近來都沒怎么出門來,現(xiàn)在的80后,怎么敢做不敢當(dāng)了,關(guān)鍵時刻倒當(dāng)起縮頭烏龜!……所以我問您來了啊!”
“什么時候的事情?”
“好久了呀!大概快兩周前了吧……”
他的心霎時猶如被萬千針頭戳過,原來云箐這些天在家,承受了太大的壓力!而自己竟然整整不聞不問整整兩個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