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說完這話,便轉身離去了,留下戴梓在原地。
“爹!殿下怎么能這么罵您呢!真是可惡!”戴言跑過來氣鼓鼓的說道。
“你懂什么!”戴梓呵斥一句,“六阿哥道行深啊,為父不知不覺的就中了他的計,而且還中的甘之如飴。”
“哦。”戴言乖乖的不說話了,憋了半天,還是好奇的問道:“爹,我們以后還做不做連珠銃了?”
戴梓白她一眼:“當然做!殿下不看好連珠銃的實戰,為父就要讓連珠銃從此血債累累!”
“嗯!”戴言笑著答應一聲,心中多日的陰霾一掃而空。
鐵模鑄炮、改良鼓風機、連珠銃這三個發明讓胤祚欣喜萬分,再加上戴言這么一個人才,胤祚此行可謂是收獲滿滿。
本想在火器廠多停留些時日的,奈何齊齊哈爾迎來了貴客,必須盡快趕回。
在交代完了幾點要注意的事項之后,胤祚就起身離開了火器廠。
齊齊哈爾那邊已經在緊急準備貴客的車馬行轅了,這些東西手下的人辦的很得力,不需要胤祚操心,他需要操心的,就是如何避免被貴客打死。
他可是聽說那個貴客脾氣很急,最重要的是膂力驚人,能開五石弓,有擒狼射虎之能。
有關他的故事,白山黑水之地人人都能說上幾個,上至八十歲的老翁,下至三歲童子都知道這個人物。
這人還恰好是胤祚的頂頭上司,黑龍江將軍薩布素,此人一生可謂是個傳奇,出生在寧古塔的馬場里,小時候給人家放牛為生,后來因為智勇雙全進了八旗軍中,多次與羅剎人,也就是俄國人交戰,踩著俄國人的累累白骨一步步向上晉升,最終成了帝國首屈一指的封疆大吏。此次康熙親征葛爾丹,兵分西中東三路,薩布素就是東路軍統領。
平心而論,薩布素對胤祚的管束是十分寬松的,無論胤祚在齊齊阿哈爾怎么折騰,都任由著他來,唯一的一次出手干預,還是派人來齊齊哈爾拉銀子。
結果被胤祚撞見了,直接把他的人手砍死一半,剩下的一般現在還在大牢里爛著呢,所以薩布素對自己是個什么態度,胤祚自己也吃不準,至于他的來意胤祚更是摸不清。
胤祚領著齊齊哈爾大小官員在城門口等了許久,終于見到天邊卷起一陣煙塵,緊接著一線騎兵映入眼簾,如嫩江洶涌而來的大浪,呼嘯而至,地動山搖。
騎兵少說也有近萬名,排成一線沖鋒,只讓人覺得天地間全是滾滾而來的兵馬,氣勢懾人!
若不是身后就是高聳的城墻,很多官員恐怕已經要奪路而逃了。
騎兵沖到近前,漸漸減緩了速度,但不是怕嚇到一眾官員,而是路兩側全是農田,騎兵生怕踩壞了莊稼,走的有些束手束腳的。
這讓胤祚對領兵之人有了些好感。
一隊身披黃色棉甲的騎兵走到近前,各個長得威武雄壯,身被大弓,手按腰刀,馬鞍上放著三四個箭囊,還斜插著連枷。
馬是清一色的高頭大馬,也披著棉甲,遠遠走來只覺得氣勢非凡。
金色騎兵中走出一人,一樣是金甲裝束,只是比之別的騎兵還要在高上一頭,沒帶頭盔,須發花白,臉龐皺紋如溝壑遍布,一雙虎目射出駭人精光。
“齊齊哈爾副都統,愛新覺羅·胤祚何在?”薩布素問話,聲音如金鐵之聲,說不出的威嚴。
“末將在!”胤祚抱拳,朗聲回復。
“老夫麾下鑲黃旗驍騎校溫克圖及其所部,被你抓了,放人。”雖然是命令,但聲音平淡,卻又透著一股不容拒絕的味道。
幾個文官沒見過這種劍拔弩張的場面,已經在偷偷擦冷汗了。
城門前寂靜無聲。
胤祚開口:“這些人阻礙商戶營業,且拒不伏法,與齊齊哈爾守軍械斗,已死傷大半,剩下的人放出來可以,但我需要將軍一個交代!”
薩布素瞇起眼睛,城門前的眾人只覺得大氣都不敢出,他的聲音冰冷的像黑龍江凌汛時的河水:“商賈為重,還是國事為重?”
“法為重!”胤祚針鋒相對。
“你信法家?”薩布素又問。
“不全信。我信的是有法可依,有法必依,執法必嚴,違法必究。”
冷冷的打量了胤祚片刻,老將軍輕笑:“好小子。”說著打馬走進城門,還未走遠聲音傳來:“放人!”
“然后老夫給你一個交代!”
薩布素大軍在城外修整,這只軍隊僅是東路軍的前軍,有一萬三千余人,在城外十里靠山扎營,離嫩江足有千步,取水做飯諸多不便,但絕不改營地位置,巴海只一眼,便說這軍隊統帥是絕對的知兵之人。
那軍隊距百姓村莊也甚遠,巡邏人馬也絕不滋擾百姓,軍紀嚴明可見一斑。
在城中,午時三刻,鑲黃旗驍騎校溫克圖和他的幾名手下被帶出了牢房,一見光兩個眼睛腫的像核桃,遠處薩布素冷臉站著。
溫克圖見到他,嘴唇囁嚅了幾下,終究一言未發。
“胤祚,你說你以法為重;老夫和你相近,老夫治軍軍令為重。且看我給你的交代。”薩布素對胤祚說了一句,便提刀上前。
走到溫克圖等人面前,大聲道:“鑲黃旗驍騎校溫克圖,你臨走只時,老夫軍令為何?”
“為大軍籌集糧餉。”
“失期不到當如何?”
溫克圖咬著牙說:“斬!”
“老夫軍紀第一條為何?”
“不得……滋擾百姓……”
“違反當如何?”
溫克圖抬頭看薩布素,臉上已然是涕泗橫流:“……斬……”
“還有何遺言?”
“卑職……卑職鬼迷了心竅,卑職甘愿一死,以正軍法,只求將軍顧念在下家人……我……我……”
眼看溫克圖即將崩潰,薩布素出刀,一顆人頭斜飛出去,驟然鮮血揚起,其余幾個手下被濺了一身,卻連動都不敢動。
“你們幾個念在是遵上峰軍令,此次死罪可免,各自去軍法處領二十軍棍。”
那幾個手下如夢方醒,叩頭謝恩,互相攙扶著往城外去了。
薩布素手中雁翎刀一甩,點點血跡在地上墜成一線,刀身明亮如新,纖塵不染。
“將軍治軍有方,賞罰有度,小子服了。”胤祚拱手,由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