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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五章 刑訊

“只是,現在還沒有證據。”四阿哥又道。

另外還有句話他沒說出口,就算有了證據,康熙也未必會判一個謀反罪。

現在江蘇巡撫謀反事實已定,整個江蘇八府、三州、一廳恐怕都會或多或少受到牽連,已是人人自危了,再往上追查,恐怕會鬧的江南大亂的。

只是謀反罪不判,這事也不會輕易算了,該追查下去,還是要查的。

“四哥,可有什麼要幫忙的嗎?”十四自告奮勇的道。

四阿哥搖了搖頭:“待抄完浣府,便要去逼問浣之章的口供,那個場面慘了些,你們還是不必跟去了。”

十四卻不服氣的道:“四哥,我今年也十三歲了,別把我當小孩子。”

四阿哥嘴角一勾:“也好。”

接著他又看向胤祚:“六弟,你要來看看嗎?”

胤祚本不想去,但實在沒什麼好藉口,加上自己心裡確實也有些好奇,便說:“聽憑四哥吩咐。”

……

一個時辰後,江寧府衙天牢。

“四皇子、六皇子、十四皇子到!”門衛兵大喊道。

接著通往天牢的大門被一層層打開。

一共五層大門,每一層後都有些牢房,用於關押輕重不同的罪犯,不過牢房大多是空著的。

有犯人的牢房,也都是有牀鋪被褥,地上鋪著毯子,看上去幹淨整潔,犯人也沒有受刑之後奄奄一息的慘狀,倒是與胤祚之前見的大牢完全不同。

十四在一旁小聲道:“六哥,這是天牢,專關三品以上大員的,輕易不會上刑,所以看著舒服些。昨天曹明欣關的是地牢,嘖嘖,那樣子,別提了……”

“三位殿下,這便是犯人浣之章所在的監號了。”帶路的獄卒點頭哈腰的道。

在三人面前是一個不大的監牢,和其餘牢房別無二致,只不過是在第五層牢門後的。

牢房中關著一個穿著素白內袍的男子,大約天命之年,鬢角和鬍子都已發白,容貌棱角分明,有幾分凌厲之勢,正坐在牀上閉目養神,見到三個皇子,立馬下牀跪倒磕頭。

“罪臣浣之章,叩見三位殿下。”

胤祚看他內袍尚且潔白,顯然剛被抓來不久,還沒吃什麼苦頭。

在牢房旁,還站著一箇中年文官,也拱手見禮道:“微臣大理寺少卿徐善道,拜見三位殿下。”

“這是四哥的副審。”十四小聲道。

四阿哥與那大理寺的官員講了幾句後,問牢裡那人道:““你可知罪了?”

他講話本就冰冰涼涼,沒什麼感情,此時用來審犯人倒是剛好。

“罪臣犯下謀逆之罪,罪無可赦。”四阿哥沒叫他起身,浣之章便一直保持著磕頭的姿勢。

在大清,謀反是十惡不赦的大罪,寧可錯殺絕不放過,死扛不認罪,只不過受更多皮肉之苦而已,更何況浣之章給曹明欣書信都被翻了出來,鐵證如山,抵賴也毫無意義,還不如痛痛快快承認了。

在認罪這點上,浣之章和曹明欣都是聰明人。

“因何謀逆?”四阿哥又問。

“罪臣被權欲迷眼,一時鬼迷心竅,才鑄此大錯。”

“仔細講來。”四阿哥道。

胤祚偷偷問十四:“這怎麼跟上堂審案一樣,重臣犯法,不是要三司會審的嗎?”

所謂三司會審,就是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明清兩代,凡遇重案,便要三司會審,以最終裁判。

十四小聲道:“六哥有所不知,三司會審的都是一般的案子,像是殺人放火,或者官員收受賄賂等等。凡遇到叛國賣國、謀逆行刺等十惡不赦的重罪,三司都是走個形式,皇阿瑪一句話,便可以人頭落地了。”

胤祚心中瞭然,大清可不是什麼法治國家,一切行政制度以及司法程序的最終解釋權,都在皇帝手裡,換句話說,皇上想怎樣便可以怎樣,別說有謀逆行刺這樣的罪名,就是沒有罪名,皇上安插罪名也是想殺就殺。

比如,歷史上,康熙就殺了朱三太子全家,就用了個明朝餘孽的藉口,實際上朱三太子被殺時,已是高齡老者,根本不可能再起風浪。

朱三太子死後,打著朱三太子旗號的起義也沒消停過。

浣之章還在交代謀反的前因後果,三個小吏將浣之章所說的每一個字記下,等審完,還要簽字畫押,這便是口供。

口供錄完之後,便會快馬直接呈報康熙,康熙看完後,便可以下聖旨定罪了。

一盞茶的功夫,浣之章已將來龍去脈說清。

總結起來,就是一個對權利渴望瘋了的故事。

身爲江蘇巡撫的浣之章與自己的頂頭上司兩江總督許鶴年不合,許鶴年公報私仇,官場上處處擠兌他,年年給他官評打下下等。

長此以往,別說升遷,連保住巡撫之職都不能,浣之章多次上書請調,均未獲準,一怒之下,竟想謀害康熙,正巧下屬曹明欣與天地會相熟,天地會也正爲運火炮的事情發愁,機緣巧合之下,以爲是天意如此,才決定刺殺康熙。

這份口供,別說是四阿哥和大理寺少卿,就是胤祚都不信。

因爲和上司不和,便想謀害皇上,捨棄全族性命不要。

這已經不是鬼迷心竅了,簡直就是鬼上身,這故事只能騙騙小孩子。

不過他這一番口供中,似乎有意無意的在爲上司兩江總督開脫,倒是有些奇怪。

四阿哥也注意到了這點,追問道:“你行此謀逆之事,全是自己主張,無他人指使嗎?”

浣之章搖了搖頭。

四阿哥上前一步逼問:“你是否受了許鶴年指使?”

浣之章微微一愣,整個監牢都安靜了下來。

接下來,只要浣之章說出一個“是”字,整個江南,就要變天了。

浣之章依舊搖搖頭:“罪臣雖然恨他,但也不願胡亂攀咬,害他家破人亡,此事是罪臣一手操辦的,除曹明欣知曉外,還有幾個江蘇的知府、知州同謀,吾等落網都是罪有應得,但許大人與此事無關。”

四阿哥一聲冷哼:“你若是說是,又沒有證據,皇上絕不會誅許鶴年九族,最多賜死許鶴年一人罷了,這一點,想必你應該清楚吧?”

“殿下這是何意?”

“照你說,此事皆因許鶴年而起,他害你全族被殺,你不想報仇嗎?”

浣之章嗤笑:“罪臣雖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卻也還不屑做此等勾當,殿下頻頻出言,誘使我構陷許大人,莫非另有什麼目的?”

這一句話可謂誅心,四阿哥面上不動聲色。

十四已經受不住跳起來了:“姓浣的,你最好還是老實招了,都是要死的人了,何苦再受皮肉之苦?”

浣之章冷笑:“巧了,二十年前,罪臣正任江蘇清吏司郎中,很多折磨人的玩意,還是罪臣發明的,不知二十年過去了,後人是否有些新玩意,罪臣倒是要討教一番。”

浣之章說著,脫下袍子,露出滿是疤痕的身體,上面疤痕奇奇怪怪,顯然不是刀劍所傷。

“疼也有好幾種疼法,譬如剜的疼與割的疼就不同,你說不清楚,犯人便不會怕,總要先自己試試才知道。”浣之章指著自己胸前兩處疤痕道。

那兩處一處陷入些許,一處留了個長疤,顯然一塊被剜過,另一處被刀子割過。

臥槽!胤祚心中爆了個粗口,沒想到看起來文文弱弱的浣之章,內心深處還是個變態的自虐狂。

頓時,他對浣之章那個故事又相信了幾分。

十四也愣住了,灰頭土臉的退了回來,對胤祚小聲道:“六哥,這是個硬茬子,拷打恐怕沒多大用處,你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胤祚心道,我就是來看個熱鬧,我能有什麼好辦法,我又不是刑訊專家,我連什麼通下管、開指竅、穿繡鞋、搓泥球都不懂,這方面還沒你精通呢。

那大理寺少卿也愣住了,大理寺掌管斷案,卻不負責刑訊,對拷打逼供也一竅不通。

唯獨四阿哥面不改色,對記筆錄的小吏道:“告訴外面的獄卒,把人帶上來。”

片刻後,獄卒打開第五道牢門走了進來,手裡還牽著個哭哭啼啼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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