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去游玩?”桓秋容有些不悅,微微撅著唇,原本蒼白的小臉,也因這一表情,更添了幾分生動。
弄兒低低的回道:“聽說去春游踏青了,同去的還有王氏族長等人。”
桓秋容有些向往,眸光看向窗外春色明媚,心中有些煩悶,雙手不自覺的絞著手邊的錦被,喃喃的道:“阿毓姐姐定也去了吧,都留我一人在病榻上。”
弄兒剛要再說話,只見門邊一片青藍色衣袂翩飛著,一個明麗的身影踏了進來。
桓秋容眼中全是驚喜:“阿毓姐姐!”
楊毓偏偏頭看向桓秋容,姝顏藍衫,青絲墨染,青藍色煙翠衫,裙裾用銀線勾著幾朵祥云,腰束湛藍錦帶,將腰身顯得更加不盈一握,原本就高挑婀娜的身姿更添灼人的光華,艷麗多姿的臉上露出清淺的笑容。
她雙手捧著木質托盤,微微偏著頭,笑著道:“阿毓姐姐便是那無情之人,獨留阿容一人在病榻?”
桓秋容欣喜的道:“只阿毓姐姐是真心待我,那些撇下我去踏青之人,皆是無情!”說著她笑的眉眼彎彎。
楊毓微微搖搖頭,笑著對門外喊道:“你快進來吧,若不,便成了無情之人了!”
桓秋容探著頭,朝外面張望,卻未見一人影,有些狐疑道:“誰來了?”
楊毓輕笑一聲,將手中的托盤交給一旁伺候的弄兒,身子一扭出了門。阿桐微微低著頭,粉妝玉砌的小臉面紅耳赤的站在那,有些退縮,壓低聲音道:“我,我還是回去吧。”目光帶著哀求。
楊毓雙手負于身后,靜靜的看著他。
阿桐足下剛要反轉,卻未等來楊毓的挽留,他回身問道:“我現下離去是否過于懦弱?”
楊毓抿唇而笑道:“即知曉,還不去請罪?”只笑了一瞬間,她又想到什么,臉上的笑顏凝固著,逐漸消融。
低低的道:“錯矣,錯矣。”
她搖搖頭,再不管阿桐,而再次進了門。
阿桐訥訥的站在那,桓秋容的腿廢了。
他若是不與她斗嘴,若是肯讓讓她,怎會發生這些事,阿桐的頭低的更深。
:“阿桐?”桓秋容正吃著楊毓帶來的燕窩粥,突見阿桐垂頭喪氣的進門,卻很歡快。
:“你原是如此好人,竟未去游玩而留下陪我,快來快來。”桓秋容伸手招呼著。
阿桐微微抬眸,看到桓秋容一身病容,右腿腫著,腳腕比左腕粗了兩圈,且又紅又紫的模樣。他目光似更受傷一般,只一瞬間便躲閃到一邊,他步子沉重,微微弓著背,頹然坐在軟榻上。
桓秋容微微蹙眉,雙眸轉向楊毓道:“他怎地了?”
楊毓將最后一口燕窩粥喂到她口中,將瓷碗遞給弄兒,使個眼色示意弄兒出去。
弄兒微微頷首,退出門外,將房門關閉。
房門幽閉的一瞬間,桓秋容自心底升起一絲不詳,她面上維持著笑容,緩緩轉過眸道:“阿毓姐姐有事與我言說?”
楊毓面色沉靜如水,心間又是一痛,令她不由自主的蹙了蹙眉。
:“阿容。”楊毓閉目一瞬,揚起頭道出這名字,卻更像是嘆息。
桓秋容眼似春水瀲滟,一瞬不瞬的看著楊毓,心底的不安逾發濃了。
楊毓抿抿唇,接著道:“昨日回到城主府,葛仙公看過你的腿了。”她頓了一頓,面色少有的遲疑。
阿桐的頭低的更深了,那種自責讓他渾身如芒刺。
楊毓微微蹙眉,齒間不自覺的咬咬上唇,接著道:“你的右腿,骨頭碎了一塊,無法接骨,所以。。。”她微微抬起眸,看向桓秋容。
桓秋容微微張著唇,滿眼全是震驚。
接著,她的眸光左右游弋著,呼吸漸漸紊亂,她雙手似鐵鉗一般抓住楊毓的雙臂,面色冰冷的道:“你是說,我的腿,廢了?”她的臉色慘白著,目光中帶著小小的期許,她希望自己聽錯了,或是葛仙公判斷錯了,她的眼淚,自眼眶中突然落下,滴滴滾落在衣襟錦被。
她卻未等到楊毓的回答,她僵直著放開手臂,雙手逐漸握成拳頭,“砰”的一聲,一雙粉拳砸在睡榻上。
:“不可能!我不要變成跛足!”她面上淚涕橫流著,雙拳狠命的砸在睡榻上,一次,一次,一次,卻似一擊擊的都打在楊毓心上。
這種感覺,她明白的。
就如那時她被毀容,她的無望,她的害怕,她對未來的迷茫,她都知道。
只是,楊毓心更深沉,她會掩飾,會掩埋,不讓人發覺。而她才十三歲,她未經歷過更加無望,更加晦暗的人生。她是自小錦衣玉食,下仆圍繞,衣袂鬢香的世家貴族女郎。她有年輕有為的未婚夫婿,她的未來本該一片光明的。
阿桐亦是雙拳緊握著,他突然自軟榻上起身,行至桓秋容睡榻前,雙腿一彎,險些就要跪下來,卻還是挺直了腰背。
他小臉沉著,揚聲道:“桓氏秋容,那日與你斗嘴氣你遠走,是我之錯。若非如此,你不會遭遇險境。”說著他微微低下頭。
桓秋容突然轉眸看向阿桐,一把抓起手邊的靠墊,扔到阿桐身上,呼喊道:“你道歉我的腿就能好了么!你就算現下去死,我的腿就能好么!”
阿桐微微一愣,目光看向楊毓。
他有些為難的站在那,目光與楊毓短暫交接的一瞬間,卻沒等來任何回應。他心間一橫,更上前幾步,挺著胸膛道:“你若能消氣,盡管打我!”
桓秋容嘶聲力竭道:“好啊!那我便打死你!”說著,她胡亂的自手邊抓起枕,被,手邊的香爐手串,榻邊的花瓶茶杯,悉數朝著阿桐身上扔了過去。
阿桐只閉著眼,站在那,不躲一分一毫,身子被砸的不自覺的后退一步,他擰擰眉,又上前一步,腰背挺得直直的。
直到手邊再無可扔的,桓秋容的瘋狂卻慢慢的消退了一些,她抬眼看去,只見阿桐頭上鼓起包,臉上不知被什么劃出一道淺淺的血印,身上的衣衫凌亂著,原本扎著的發,也亂了,垂下一縷在眼前。
她一時間竟不知該怎樣,她緩緩的,無力的垂下手,一仰頭,身子重重的落在睡榻上,眼中的淚自兩邊眼角滑落進三千發絲。
:“我,該怎么辦啊!”她聲音帶著難以言說的委屈,雙目一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