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擺擺手道:“朱兄,記得今日的教訓(xùn),幸虧我有祖先庇佑,并無大傷,今日之事,就算了。”
:“你這豎子!我打死你!”朱盛大喝一聲,舉起拳頭就沖向少年。
:“樂宣君!朱盛打我!”少年大叫一聲,就想貓到楊毓身后,他伸手一扯,卻不料楊毓側(cè)身一躲,輕飄飄的躲開了。
少年一驚,有些詫異楊毓的反應(yīng)竟然這么快。是否她看穿了自己的作為?
思索的瞬間,朱盛的拳頭結(jié)結(jié)實實的砸了下來。
“呃”一聲悶響,少年連退了三步才站住身子。
:“看我打死你!”朱盛又往前沖了幾步。
這時,楊毓才緩緩的道:“朱盛,停手。”
只這一聲,朱盛側(cè)目看看楊毓,氣哼哼的放下拳頭:“哼!”
楊毓重新走上前去,看著朱盛道:“朱盛,無故毆打戰(zhàn)友,罰三軍棍。”又側(cè)目看著那少年道:“你叫什么?”
少年一手捂著胸口,怯怯的道:“謝度。”
:“謝度挑釁他人,同處三軍棍。”
:“樂宣君!”朱盛明顯的不忿。
:“你覺得委屈?”楊毓歪著頭看著他。
:“是!事實如何,無人知曉,我滿腔委屈!”
楊毓笑著道:“給你這三棍,你要記住,不是所有人都能輕易屈服在你的武勇之下的,做事多想想前因后果。”她轉(zhuǎn)眸看著眸光略有些深沉的少年道:“你,這份聰明若用在戰(zhàn)場上,我會賞你,但今日,該罰。”
:“你們服是不服。”
朱盛微微頓了頓,再次看向楊毓,眼神中充滿了敬佩,她竟然什么都知道?
:“服。”
楊毓揚唇而笑,轉(zhuǎn)身離開。
二人緊緊的抱著樹立在軍營中的石柱上,又寬又厚的木杖毫不留情的打在二人脊背上。
樊明笑著問:“君已決定收下此二人?”
楊毓笑了:“公怎知?”
樊明露齒笑道:“都賞了軍棍,自然是自己人了。”
:“這二人各有好處,也各有壞處,讓人愛不釋手,又恨得牙癢癢。”楊毓的神情有些復(fù)雜,卻掩不住的高興。
:“好生調(diào)教一番,不會令君失望的。”
:“是。”她微微頓了頓,看向樊明:“謝度,方才說了洛陽話?”
樊明略微詫異楊毓的洞察力,楊毓道:“謝公安到金陵多年,卻始終堅持講洛陽話,我有幸與謝公安有幾面之緣,才聽了出來。”
二人目光對視一瞬,不約而同的看向受刑的謝度。
邱永將整理好的軍將名冊重新謄寫一遍,雙手奉于楊毓。
楊毓咂舌道:“邱公,這些事務(wù)我的確不甚熟悉,邱公在九江城之時管轄府軍三萬,這區(qū)區(qū)兩萬人管起來該是得心應(yīng)手,能否請公多費心些?”
邱永道:“我本就是樂宣君的文士,該為君排憂解難,我便長留軍中為君打理這些俗務(wù)。”
楊毓點頭道:“有勞。”
一旁,邱永的下仆阿昏將厚重的名冊接了過去,幾人分別跪坐在楊毓身后,神色郎朗。
三杖很快受完,朱盛扁著嘴坐在一旁,再不出聲。
楊勁將弓箭遞給謝度。
謝度笑著接了過來,箭矢搭弓,下一瞬,一支輕箭劈開空氣,直沖著箭靶而去,正中靶心。
:“謝度,正中靶心!”
:“好!”楊檀不禁失聲大叫,不住的拍手叫好。
原本尖細的嗓音隱沒在一片叫好聲中,楊檀自知失言,嚇得愣了半刻,發(fā)現(xiàn)并無人發(fā)現(xiàn)之后,低低垂下頭,唇角微微揚起,目光帶著難以言說的羞澀,看著謝度。
他身穿著普通農(nóng)戶的短打粗布衣裳,似乎察覺到楊毓的目光,下意識的抬眸看了楊毓一眼,只那么一眼,他像一只受驚的小兔子,慌忙失措的又低下頭去。
:“不會是碰巧的吧。”朱盛盤腿坐在地上,身邊圍著一群同村,挑釁的看著謝度。
謝度瞇瞇眼,笑了笑,恢復(fù)了怯懦的模樣:“要得。”又是蜀語。
走到圍欄邊,坐了下來。
這場射箭比賽,能中靶心者,庶民中有三十五人,大多出身獵戶家能有個好箭法也不出奇,唯有謝度,是近幾個月才到竹山縣,平素獨來獨往,與人交往不深。
而軍營中原有的兵士精通此道的有二百零三人,天邊金烏西沉,第一日的考教也就結(jié)束了。
喬巫安頓著這些新來的庶民發(fā)放了統(tǒng)一的戰(zhàn)甲等器具,楊毓已經(jīng)協(xié)同邱永離開了軍營。
馬車又有行著,樊明看著楊毓的神情,不由問道:“君,謝度之事,是否徹查一番?”
楊毓點點頭道:“否則,我無法安心。”
:“善。”
:“哎呀!”楊毓突然喊了一聲道:“調(diào)轉(zhuǎn)車頭,回去!”
:“君,怎么了?”
楊毓苦笑道:“陳留關(guān)家來人,被我忘在大營門口了。”
:“哈哈。”樊明大笑一聲道:“君是貴人多忘事。”
:“公別揶揄我了。”
車馬再次返回到軍營門口之時,月色已經(jīng)高升,明亮皎潔的月光下,關(guān)遁正站在新綠的樹下,晚風(fēng)一吹,青衫隨風(fēng)擺動,他看著楊毓急急的趕回來,微微拱起雙手,行了一禮。
這人不需說話,就那么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是一股清正之氣迎面而來。
楊毓微微頷首,笑著道:“關(guān)君,請上車。”
關(guān)遁燦然而笑:“多有打擾。”接著,一撩衣角,上了馬車。
:“樂宣君客氣了,不必以君相稱,若是不嫌棄,便喚我一聲關(guān)兄。”
楊毓側(cè)目看著他,笑著道:“關(guān)君確定,年紀(jì)比阿毓大?”
關(guān)遁笑道:“我今年二十有五,樂宣君稱我一聲兄,算不得過分。”
這人,竟然有二十五歲?
楊毓略有些詫異,掩唇笑道:“關(guān)兄生的少年相貌,怪不得我。”
關(guān)遁道:“樂宣君堪堪玉石之年,卻名冠天下,真叫人嘖嘖稱奇。”
楊毓揚起清艷的笑容,眉心的朱砂痣經(jīng)過月光的洗禮,似蒙著一層朦朧的帷幕一般,清媚又妖艷,她慢條斯理的將茶杯遞給樊明和關(guān)遁,緩緩的道:“陌上青野笑紅塵,籬前黃花吟滄海。”
:“樂宣君堅韌。”
楊毓笑著看著關(guān)遁道:“關(guān)兄,這樣的辭藻再不要用在女郎身上。”
:“為何?”
:“佛曰:不可說。”
關(guān)遁笑了笑道:“善哉,我記得了。再不會對其他女郎說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