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王臉上不耐煩,轉眸看向跪在地上如破玩偶一般的美人。
楊毓以頭觸地,揚聲道:“王已不悅阿毓,阿毓但愿遠遠的避開,不讓王心神煩憂。****為王祈禱厚福。”她的語氣軟糯中帶著濃濃的情絲,尾音拉長,帶著綿綿不絕之意。
九江王有些詫異的看著楊毓,聲音和緩幾分道:“抬起頭來。”
楊毓卻更加彎下身子,不讓九江王見到自己的臉,低聲道:“王且莫要再看阿毓。”
九江王心中突然涌出一絲異樣的感覺,提步上前。
楊毓以頭觸地,雙膝向后退了兩步道:“王切莫上前,阿毓愿王偶爾記起阿毓,是阿毓笑靨如花,而非現下凄苦之貌。”
九江王冷聲道:“你抬起頭!否則,我便殺了你!”
楊毓的額頭緊緊的貼著冰涼的地面,身子一動不動道:“阿毓死在殿下手中,此生無憾。”
九江王心間一震,笑眼盯著楊毓,久久的,道:“明日便送你去金陵盧家。”
楊毓沉聲道:“謝殿下成全。”
九江王心中不爽,一拂袖,揚長而去。
良久過后,楊毓緩緩的抬起頭,眸光中盡是森冷,哪里還有方才的情深意切。她面沉似水,失魂落魄的走進屋內。
九江王已厭倦了楊毓,若是方才她真的抬起頭,讓九江王見到那張****相對令人生厭的臉,那她便是真的再無活路。
九江王那張丑惡肥膩的臉,不自覺的出現在楊毓眼前,她胸口一悶,胃里翻江倒海一般,差點吐出來。
次日一早,一輛青帷帳馬車,自九江城北門,緩緩駛出。
:“阿毓!”
身側策馬之人揚聲呼喚道。
楊毓自回憶中猛然脫出,轉眸看向并肩而騎的楊固塵。
那個眼神冰冷的似地獄惡鬼一般,楊固塵微微一愣,他眨眨眼,再看過去。楊毓就似往常一般,容色艷麗,雙眸清亮的看著他。
楊固塵微微皺眉,真的是看錯了?
想起那一閃而過的眼神,楊固塵脊背發涼。
:“表兄有話講?”楊毓耳邊盡是呼嘯,不由得抬高聲音問道。
楊固塵微微蹙眉,朗聲道:“唯恐時辰不夠,我等需加快行進!”
楊毓微微點頭,雙腿狠狠的踢馬腹,胯下駿馬嘶鳴一聲,蹄子更快幾分。
:“阿毓,既回了金陵,那明日便接著去竹林聞七賢之曲吧。”盧柬笑的溫情蜜意。
楊毓垂著頭:“是。”
楊姝高坐在正位,嘻嘻一笑,文弱嬌美的容顏露出一絲殘忍,望了一眼身側的盧柬,又將目光投到楊毓身上,輕柔的道:“阿毓啊,待習好琴技,郎主會送你回九江城,這些日子,你便安心歇著。”
楊毓以頭觸地,后背不自覺的挺得筆直,沉聲道:“是。”
。。。。。。
用過朝食的胡人遠遠的看著始終跪坐城門前的士人們。
城內進出下仆魚龍貫出,流水般將美食佳肴端出來,眾士人竟全然不將虎視眈眈的敵人放在眼中,狂放大笑著推杯換盞。
慕容瞿目光一瞬不瞬的看著那些人,心中隱隱的發覺有些不對。
這些人全然不在意的模樣也太過刻意,根本連看也不看他們一眼。
兩軍對陣,就算有埋伏,誘敵深入,也斷不會這般輕松自在啊!
他朗聲喊道:“漢人!佳肴可美?”
只見一長臉中年士人轉過頭來,看向慕容瞿,就似看陌生人一般,他雙頰瘦長,因飲過酒而有些微醺,朗聲道:“是否味美,與君何干?”說著,對著慕容瞿白眼以對。
慕容瞿并無半點氣憤,反而笑道:“漢人!城中是否埋伏萬軍?”他笑著的模樣,仿佛正與樊明談論菜色一般。
樊明接著白眼相對,淡漠的似乎毫不在意道:“無!”
無。
慕容瞿心間生出疑竇。
躊躇之間,參軍拱手道:“將軍,是否攻城?”
慕容瞿微微蹙眉道:“否。”
他的目光再次看向那濃塵一片的半空。
一只飛鳥劃過長空,撲棱著雙翅。
慕容瞿心間一震,緩緩的劃起笑容,道:“那處濃塵起了多久?”
參軍雙眉微微一凝,心下明了道:“將軍!漢人誆騙于我!”
慕容瞿雙眸一定冷聲道:“攻城!”
話音剛剛落下,身后的三萬鮮卑士兵齊齊起身,排兵布陣起來。
正當鮮卑人整裝待發之際,眾人耳畔隱隱傳來人馬自遠處奔來的聲音。
:“將軍,是否有大軍前來支援?”參軍有些慌亂,低低的咳了一聲。
慕容瞿雙目赤紅道:“漢人詭計多端,太也可恨,定又是一計,兒郎們!給我殺了漢人,搶了他們的女人!”
шωш◆ T Tκan◆ ¢ O 鮮卑人心神一震,齊齊沖著僅三五里之距的邛城城門。
正在此時。
原本街市上嬉笑吆喝的販夫走卒突然自貨攤下,扁擔里,包袱中抽出一把把寒光森冷的兵器,這動作太過整齊劃一,且無半點猶豫,他們自城門一涌而出,面上圍著麻布以防帶著疫病的鮮卑人將鮮血濺過來。
他們未騎馬,未穿盔,卻齊聲高呼著:“屠胡人!保家國!”
這一股視死如歸的氣勢兇猛的壓過來,策馬在前的胡人士兵看的愣在當場,竟隱隱有些調轉馬頭返回的意思。
正在此時,身后響起一個清亮的少女的聲音:“胡人敗矣!”這聲音突兀又帶著歡快,就似鄰家少女開懷的呼喊。
前方的胡人不明所以,以為后面來了援軍,紛紛調轉馬頭往回去。
后方的胡人只是一愣之間,被楊毓帶來的援軍死死堵住退路,前方的胡人自亂陣腳后退,前推后擁之間,擠在中間的胡人摔倒了好幾個,高頭大馬哪里管甚么是人是物,狠狠的踩踏著。
轉眼之間,胡人上風的戰場調轉風向。
遠遠立在城門口處的眾士人紛紛呆怔著。
楊毓眸光果決清亮,一襲素袍跨坐駿馬之上,她手中揮舞著短劍,左劈右砍之間,不知殺了多少胡人,鮮血濺在她腳下,她卻不覺得有絲毫厭惡惡心,反而更加賣力。
曲城主目瞪口呆之間,喃喃道:“楊氏女郎智謀高超,風神絕世,吾真羞愧欲死。“
他身側一襲素袍的王靖之聽了這句話,唇間揚起理所當然的笑容。他一伸手,下仆遞上韁繩,衣袂翩飛之間,只見一騎英挺俊朗的少年,手持銀槍闖進肅殺的亂陣之中。
他生的寬肩窄腰,身姿頎長,俊挺如東山翠竹。一雙濃淡得宜的眉下雙目深邃,澄澈如同深潭,英挺的鼻梁下雙唇淡漠的微微上揚,分明是玉樹蘭芝的少年郎,唇角的笑意卻帶著一絲邪意,你若仔細再看去,那笑容卻是疏朗如云,淡遠如山。
銀槍挑起一胡人,他骨骼分明的右臂橫掃過去,一旁的眾胡人被槍上的胡人帶倒,轉眼間就被前方被夾擊而步步后退的鐵蹄踩踏而死。
可憐胡人自詡兵強馬壯,卻在此刻未給同伴留下一絲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