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王靖之!”一個小姑驚喜的喊了一聲,嬌弱的臉上徒然升起緋紅。
楊毓遙遙的望著,那人一身華研的月色錦袍,廣袖翩飛,衣襟略有些松散,正坐在一塊巨大的礁石上,他的神情清空高遠,海風拂過玉面,吹散幾縷發絲。
:“郎君啊!”一個小姑皺著眉,嘆了一句,滿面的神傷道:“可惜他已有了卿卿。”說著目光看向楊毓。
:“呼~~~”一聲長嘯傳來,是幾位名士臨海嘯歌。
名士們衣袂翩飛,那長嘯聲伴著琴聲,隨著海浪的節奏,恣意狂放、風流不羈。
一小姑嘆道:“整日的疲于奔命,已多久沒聽到如此風雅高遠的嘯聲琴聲了!”
那些人,就如天上謫仙,讓人望而卻步,甚至高聲說話都怕驚擾到。
:“今日在此安營!”
眾人轉頭看去,卻是桓七郎正笑吟吟的站在眾人身后,一身天青色錦袍略微凌亂,發絲松散著,臉上隱隱的有些緋紅。
:“七兄!”桓秋容似如燕歸巢一般,雙手抓住桓七郎的衣袖,卻聞到一股酒香。
:“七兄飲酒了?”桓秋容揚起笑臉問道。
桓七郎手指掛掛她的鼻尖,寵溺道:“王君言他有千杯不醉之量,我便與他較量一番。”
桓七郎口中的王君,自然是那位來自瑯琊王氏的族長,王凝之。
這兩人何時這般親近了?楊毓不禁笑著搖搖頭,他們皆是出身高門大閥,身份高貴,又有了近日同甘共苦之誼,也是難怪。
突然,她想起那日衢州城主府,王凝之倚門嘔吐的情景,不禁輕笑起來。若是此事被別人知曉,王凝之該不會羞的退隱吧,想到這里,她又輕笑出聲。
:“阿毓,你笑甚?講給二兄聽聽?”桓七郎看著人群后的楊毓,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
楊毓微微俯身行禮,揚唇道:“無。”
桓七郎面白如削玉,身形瘦弱骨感,行走間衣袂翻飛,因飲酒雙頰微紅,步子略虛浮,竟幾有乘風而去之勢。身側小姑少年見桓七郎如此行止風度,又是眼前一亮。
桓七郎便黠促的看著楊毓道:“阿毓若不是賞王靖之彈琴,喜的瘋了?”
一聽此話,身邊眾位郎君小姑不禁紛紛戲謔的看著楊毓,一陳氏郎君道:“楊氏阿毓乃是琴家,不知女郎聽王靖之琴聲如何?”
楊毓側目看看陳氏郎君,不禁抿唇而笑。
她迎光看去,那人的光華竟如此刺目,楊毓偏偏頭,笑的有些張揚:“他本是瓊林玉樹,自然事事皆是風塵外物。”楊毓瞧著他那雙始終盯著海面的眸子,只覺得那雙眼目光炯炯如巖下閃電。低下頭思索片刻,然后她揚起清艷明麗的笑容,對陳氏郎君接著道:“玄對山水,方寸湛然。琴音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
眾人皆是面面相覷的看著楊毓,不得不說,楊毓的言語極具魅力,又令人心悅誠服。
:“哦?”桓七郎偏著頭,不禁有些不服道:“靖之在阿毓心中是瓊林玉樹,風塵外物,那為兄又如何?”
楊毓抿抿唇道:“便如玉,如春月柳,如松下風。”
:“哈哈哈哈!”桓七郎不禁仰天大笑。臉色又紅了幾分。
:“阿毓阿毓,你莫要夸他,瞧他張狂的!”一個和暖的聲音傳來,眾人循音看去,只見眾文士笑著走來,開口的便是徐茂。
:“徐公。”楊毓微微福身行禮,又對眾人行禮:“諸公有禮。”
樊明楊毓那雙在日光下熠熠生輝的明眸,不禁搖頭道:“阿毓七郎今日與王君飲酒五斗,已是酒中仙,你言甚,他皆是敢接下的!”
楊毓以衣袖半遮住兩排皓齒,低低的笑了一聲。
:“阿毓!”阿桐遠遠的喊了一句,卻并不上前半步,喊聲有些急切,面色有些發白,楊毓見此狀況,不禁蹙蹙眉,匆匆的對眾人行禮,便也不聽人再說什么,提起寬大飄飛的裙角急匆匆的追了過去。
:“何事?”楊毓蹙著眉,喘著氣道。
阿桐抓抓頭發,面露難色,想解釋又說不明了,索性直接牽上楊毓的手:“走,人命關天!快跟我走!”
楊毓哪里還敢遲疑,二人匆匆的鉆進密林當中。
林間疏影重重,日光原本和暖,卻因婆娑樹影的遮擋,讓人身體驟然一冷,陽光穿過斑駁的樹影,稀疏的投射到地上,一股屬于山野的清新深遠味道縈繞周圍。
阿桐跑的逐漸慢了下來,眼睛不停的掃視著四周。:“在那!”阿桐驚喜的叫了一聲,接著放開楊毓的手,往前跑了幾步,便在一棵樹影參天的大梧桐下停了下來。
楊毓見那樹形猜測著,這樹少說有百年的樹齡了,卻無暇多想,緊趕兩步。
一直渾身顫抖著,毛發濕淋淋的小東西,正躺在樹下。
楊毓歪著頭,看著一本正經蹲在那小東西身邊的阿桐,:“人命關天?”
阿桐抬起頭,頗有幾分可憐之像道:“狗命關天。”
楊毓抿唇一笑,上前幾步,施施然的蹲下來仔細的查看著,她潔白的玉手撫上那小東西的后背,它身體又是一陣劇烈的顫抖,楊毓眉頭鎖的更深了。
伸出雙手,將它整個抱在懷里,許是感受到溫暖,它微微的睜開眼,那雙暗淡無光的眼,望了楊毓一眼,口中:“嗚嗚”的嗚咽兩聲,楊毓一顆心碎了一地,索性將外衫裹在它身上緊緊的貼合在自己胸口,對阿桐道:“我們快些回去,給它灌些熱湯。”
:“好!”阿桐燦然而笑,眼珠晶亮。
兩人心急,步子竟比來時更快幾分。
來到車隊旁邊,靜墨和祺硯正在車邊準備昏食。
:“靜墨!去打熱湯水。祺硯去準備些溫熱的羊乳來!”
二人不明就里,卻沒敢耽誤,趕緊分頭行事,楊毓也沒停歇,匆匆進了青帷帳中。
將它穩穩的放在溫暖的軟榻上,靜墨和祺硯進了門。
楊毓接過祺硯手中的溫羊乳,放在它身邊,聞到羊乳的味道,它張張眼,有氣無力的叫了一聲。
阿桐急道:“它沒辦法自己吃,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