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觀軍容使莫要再辭了!”一位大臣嚷道。
“楊觀軍容使”見得衆意如此,卻也不好再辭。他拱了拱手,尖聲道:“諸位大人既然如此信得過楊復恭,爲了李家江山社稷千秋萬代計,楊復恭便勉爲其難了。”“楊觀軍容使”瞧了衆大臣一眼,又道:“諸位大人看先帝之弟李曄可當大任麼?”
“李曄?當然足堪大任了!”一個宦官模樣之人大叫道:“皇弟曄乃是楊觀軍容使自小看大的,自幼便受觀軍容使薰陶與調教,人品與才學,還會差了麼?”
“諸位大人,劉季述之言,諸位大人以爲那便如何?”
“劉總管之言,正合吾等之意,吾等是未有異議的!”一位大臣高聲道。
“臣附議!”
“臣亦附議!”
衆大臣“附議”聲才畢,便見一位大臣愁眉苦臉地道:“諸年兄、年弟,只是曄皇弟年紀幼小,又如何處置朝政?”
“趙大人,此事還用得趙大人你‘操’心麼?先皇在時,便將一應政事委於楊觀軍容使大人,且是楊觀軍容使大人處置的井井有條;眼下新帝即位,朝中事務,包括奏章的審閱,官員的升遷任免,自然還是由楊觀軍容使大人親自處置的了。”一人大笑道。
“焦大人也說得是。”
“楊觀軍容使,新君即位,帝號、年號卻又如何確定?”
“焦大人,此等事,還須問楊某麼?你們看著商定也便是了。”
“楊觀軍容使,依焦某之意,‘曄’爲光,‘昭’爲明,‘光明光明’,‘光’與‘明’不分家,新君帝號便爲‘昭宗’好了,年號便爲‘光化’便了。楊觀軍容使以爲焦某愚意如何?”
“好,好,好!新君便是唐昭宗了,自即日始,便是光化元年了。”楊復恭大笑道。
轉眼便過二載。光化三年,唐昭宗李曄已然可以自理朝政了,但楊復恭卻將朝中之事、無論大小一手獨攬,皇上雖是想尋些事兒做上一做,但楊復恭卻每每道:“皇上年紀尚是小了些,眼下正是長龍體之時,千萬不可‘操’勞過度;若是損了皇上萬尊之軀,老奴豈不成了千古罪人了麼?”李曄聽楊復恭如此說話,心中雖是有話要說,但哪裡還敢吭出聲來。
一日午後,唐昭宗李曄於苑囿行獵。馬奔犬走,鷹逐獸跑,弓張箭飛,本是其樂無窮之事,但他見得百獸奔馳,萬物爭鳴,觸景生情,不由的悲由中來,‘胸’中但覺煩悶至極,直有“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之感,便也不願再獵,當下勒馬收弓,喝鷹止犬,龍駕轉回宮來。
唐昭宗返回宮中,只覺心中難受至極,大有‘胸’膛‘欲’裂之感。此時,皇上再也顧不得他那至高無上的帝王身份,龍口之中,竟然發出嚎啕大哭之聲。他哭了良久,竟不見一個人來勸,心中更覺難過。此時,唐昭宗腦中靈光一閃,忽的想起那曹孟德的“何以解憂?憂有杜康”之言來,便取過一隻‘玉’碗,滿倒一碗酒,一口氣灌下龍肚去。昭宗皇帝一碗黃湯吃下,卻吃出了酒癮來了,便見他雙手抱起酒罈,口對口地灌將起來。唐昭宗兩壇酒吃入龍腹,“憂”未解掉半分,“龍膽”卻由身外生起。見得他二目赤紅,如中矢之獸,龍體在宮中飛快地躥來跳去,龍口之中發出“嗷嗷”的怪叫聲。昭宗皇帝“瘋”了一時,取過龍‘牀’上的龍劍來,龍體躥出宮外,龍手中的龍劍猛然揮起,見得一道寒光閃過,聽得“咔嚓”一聲聲響發出,便見得一個物事滾落於地。看時,赫然便是一顆斗大的人頭!
昭宗皇帝既殺一人,膽氣更豪,於是龍劍連揮,向了面前站立的宦官排頭砍去。此些宦官,身處皇宮之中,平日裡哪見過持刀動杖之事,且是又哪裡生過逃跑之念?眼下,雖是見得明晃晃的寶劍在眼前閃現,也‘欲’便逃,但身子卻似中了定身法一般,半點移動不得;開口‘欲’呼,卻又半字吐聲不出。見得寒光閃過,便一個個的做了劍下“啞鬼”。皇上忒也兇狠,連砍五十餘人手腕竟然不發軟,又將屍體剁成‘肉’醬,纔將龍手中的龍劍一擲,亦不顧龍體上滿是血跡,便向一位小宮‘女’猛撲過來。他一連強暴了數個宮‘女’,才感心滿意足,卻是筋疲力盡,當下龍體爬上龍‘牀’,昏昏沉沉、人事不覺地睡去。
李曄正自醉臥龍‘牀’,忽聽‘門’外殺聲震天、鼓角齊鳴。他龍心大吃一驚,酒便醒了大半,龍口一張,大聲吆喝道:“何人如此大膽,敢於宣化‘門’外喧譁?驚了聖駕,便不怕禍滅九族麼?”
聽得幾個尖尖細細的聲音叫嚷道:“昏君休得裝神‘弄’鬼地唬人,咱家不吃那一套!”、“昏君,狐假虎威不管用了!”、“昏君犯了事,躲於烏龜殼裡便算完了麼?”、“快讓昏君出來‘交’待個清楚!”、“昏君快滾出來!”、“昏君,躲過了初一,還能躲得過十五麼?還能當一輩子縮頭烏龜不成?”、“禍滅九族?哼哼,先剮了昏君,爲弟兄們復仇!”、“昏君再不出來,咱家便打進去了!”……
李曄聽得喝叫聲,直唬得心膽俱裂,龍體於龍‘牀’上劇烈地篩起糠來,上下龍齒叩得“喀喀”作響,龍腹中的“酒氣”早已飛到九天雲外去了。
卻聽“哐當”一聲巨響發出,似是宮‘門’被打了開來,聽得叫喊聲便已然到了思政殿前了。又聽得“哎喲”、“阿唷”之聲此起彼伏,顯是思政殿前的武士遭到了攻殺。
唐昭宗皇帝龍心之中正暗祈上蒼保佑,令殿前的武士得以阻擋住敵人,卻聽得喊殺之聲已然移至乞巧樓下。
李曄魂飛魄散,襠下不覺溼了一大片。他強自定了定神兒,張開龍口,發出哆哆嗦嗦的呼叫聲:“孤家有難,衆武士快來救駕!”
“駕”字纔出龍‘脣’,卻聽一個尖尖的聲音叫道:“皇上休驚,咱家救駕來了!”見得一個皁衣人身子如飛掠來,搶至皇上面前。
李曄瞧了皁衣人一眼,大叫道:“劉總管,快與孤家擋住叛賊!”
“擋住叛賊?哼哼,李曄,做你孃的清秋大夢去吧,老子是來尋你算賬來的!”皁衣人以手中劍指了皇帝龍體,大聲呵斥道:“昏君,你心如蛇蠍,狗膽包天,竟敢草菅人命,濫殺無辜,使五十餘名宦臣弟兄命喪黃泉!爾罪惡滔天,雖桀、紂難及萬一,真真是古今少有的暴君!”說至此,他心頭怒氣,只一把,便扯下了皇上龍體上的錦被來。皁衣人‘陰’笑一聲,又怪叫道:“李曄,爾雖是罪不容誅,但咱家寬宏大量,亦不過於難爲你,咱家只爲你尋個清靜之地,你便休養去吧!”一把將皇上龍體拖下龍‘牀’,摔倒於地。
李曄被摔了個嘴啃地。他‘精’赤著龍體臥於冰冷的碧‘玉’地板上,但覺寒氣‘逼’人,由足底直涌頭頂,龍體不由的緊縮成一團。唐昭宗皇帝壯了壯龍膽,厲喝道:“劉季述大膽,竟敢作此大逆不道之事,便不怕凌遲處死麼?”
劉季述冷笑一聲,將皇上的龍體由地上一把拖起,又死命摔回地上,手出如電,向皇上龍面上“咣咣”地扇了幾個耳光,口中尖叫道:“李曄,到了此時,你還在說‘酒話’,咱家便讓你醒醒酒!”
李曄龍體著地,以龍爪‘摸’了‘摸’腫脹的面頰,嘶聲斥責道:“劉季述,寡人用你爲宦官總管,何等的恩寵,何等的榮耀?爾不僅不思報效君父浩‘蕩’之恩,反犯上作‘亂’,‘逼’迫寡人,當真是個忘恩負義的卑鄙小人!”
“呸,李曄,別賣他孃的空頭人情了!咱家能爲宦官總管,全憑楊觀軍容使老人家之力,又哪裡是你小子之功?哼哼,堂堂帝王,竟然自己向自已面上貼金,真真不識羞恥!”劉季述一口濃痰唾在唐昭宗皇帝龍面上。
唐昭宗拭了拭龍面上的濃痰,龍體掙扎了半日,才由地上爬了起來。他龍目向了“宦官軍”望將過去,卻見中間夾了一個紫衣人。唐昭宗望了一回,嘆了口氣,澀聲道:“鄭愛卿,你也來了麼?孤家對你何等恩義,爲何反助‘奸’宦暴‘亂’,做此玷祖宗、污妻兒之事?天理何在,良心何存?”
“鄭愛卿”聽得皇上呵斥聲,直羞得滿面通紅,腦袋低垂,半天不敢擡起。他窘了半天,口中才嘟噥道:“皇上對臣的恩義,臣銘記於心,是沒齒不敢忘的!只是、只是未有楊觀軍容使,臣這個宰相能當上麼?楊觀軍容使對臣的大恩,只怕是要勝過皇上多多了,臣能不報答他老人家的知遇之恩麼?”
“鄭畋,你這個糊塗透頂的東西,悔朕當初邪了心、瞎了眼,竟屢屢在先皇面前盡力保薦於你,才使你由鳳翔軍節度使得以升遷爲宰相之職!你不思圖報倒也罷了,最不該死心塌地地充當了楊復恭老賊的走狗,做出無君無父、不忠不孝之事!”唐昭宗龍口中發出恨恨之聲。
“李曄,你他孃的瞎嘟噥什麼?滾你的蛋去吧!”劉季述被皇上叨嘮得心煩,一把將皇上推倒於地,又以足踏於皇上龍體之上。劉季述回過頭來,對了一個皁衣人大笑道:“王總管,咱們萬歲爺如此赤條條地在宮中走來走去,豈不有失大雅?快取套衣服來,與咱萬歲爺穿了,咱家也好送他去休養。”
“劉總管,皇上的龍袍在此,怎的還要與皇上取衣服?”
“哈哈,王總管,皇上穿厭了龍袍,想親身體會體會穿囚服的滋味!去,給皇上取套囚服來。”劉季述大笑道。
“王總管”答應一聲,入衣庫,選了一套破爛囚衣,遞與劉季述。
劉季述接囚衣在手,‘陰’陽怪氣地笑道:“皇上堂堂一朝人王帝主,便如此赤身‘露’體地在宮內大擺大搖地行走,多不雅觀!皇上,囚衣雖是破爛了一些,但總能遮遮羞處吧?來,奴才‘侍’候皇上穿衣。”當下將囚衣穿於昭宗皇帝龍體上。
李曄聞得囚衣上的黴味直嗆咽喉,雖是不願著上,但想到光著龍體實難見人,卻也任由劉季述將囚衣穿於龍體之上。
劉季述與皇上穿上囚衣,大聲吆喝道:“過來兩人,攙了皇上!”率先走出寢宮‘門’來。
便見兩名宦官搶身而出,一把抓住昭宗皇帝龍體,拖了,隨了劉季述走了出來。
劉季述立身於思政殿前,大手一揮,大喝道:“出發!”
三千神策軍與二千餘宦官聽得總管大人下令,齊應一聲,押了皇帝龍駕,浩浩‘蕩’‘蕩’地向了東宮開了過去。
“宦官軍”行至東宮,於東北角尋了一個破屋,將李曄帶到屋前。
劉季述打開破屋‘門’,一把抓過皇上龍體,雙手高舉過頂,向了屋內狠勁摔了過去,口中喝道:“李曄,你他孃的給咱家滾進去吧!”“吧字”纔出,便聽“撲通”一聲聲響由屋內傳將出來,看時,卻見皇上龍體被摔了個仰八腳兒。
李曄被摔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過得許久,方醒轉過來。他睜開龍目瞧時,才見自己的龍體被一個‘女’人抱於懷中,耳中更聽得“嗚嗚”的悲哭聲此起彼伏,仔細辨來,哭聲之中竟然夾了“皇上,你也來了麼”之聲。
昭宗皇帝龍心吃了一驚,藉著破屋縫中漏進的光線,注目瞧時,才見數十個‘女’子個個粉面哭成了“帶雨的梨‘花’”。昭宗皇帝瞧了一回,龍口之中發出哀哀之聲:“皇后、衆位受妃,料不得你們、你們亦在此處!唉,也怪孤家無能,竟然連累衆卿家吃苦受罪!”他“罪”字纔出龍‘脣’,龍目之中早已流出龍淚來。
“李曄,都甚時候了,還有閒心與這些‘騷’‘女’人瞎搗鼓!”‘門’外一聲斷喝聲傳了進來,直嚇得皇帝龍體、衆妃鳳體抖個不住。隨著喝聲,見得屋‘門’打開,一個人閃身擠了進來,看時,卻是宦官總管劉季述,手中執了一柄銀檛。
劉季述以銀檛在皇帝龍頭上敲了幾下,口中兇巴巴地呵斥道:“李曄,免子腚大的地兒,竟然也能與‘女’人調情,真真是死不要臉!李曄小兒,若非楊觀軍容使他老人家與咱家,你當‘皇上’?哼哼,你他孃的連‘黃狼’也當不上!你這個喪盡天良的東西,竟敢與楊觀軍容使老人家作對,真真罪該萬死,死有餘辜!”說至此,心中怒極,手下猛然一用力,銀檛擊於龍頭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竟然斷爲兩截。
聽得唐昭宗皇帝龍口之中發出一聲悶哼之聲,龍體摔倒於地,發出“撲通”一聲聲響。
李曄醒來,卻見龍體躺於貞一夫人懷中,皇后何氏正由一個小窗口中接過一個托盤來。皇上閃龍目仔細瞧了過去,才見托盤上放了一個小小的泥盆,裡面盛了些黑糊糊的殘粥。
何皇后放泥盆於地,盛了一碗粥,雙手奉於皇上,櫻口啓動,發出柔和之聲:“請皇上吃幾口暖暖身子吧。”
皇帝龍目瞧了瞧黑乎乎的粥液,龍頭連搖,苦笑道:“衆卿家,你們便吃了吧,寡人是不吃的。”唐昭宗吃慣了山珍海味、‘玉’食佳饌,如此的殘粥剩飯,哪裡又能咽得龍口下?
衆妃聽得皇上傳旨,卻似聽了仙音一般,各搶一碗,竟相向前,盛了殘粥,狼吞虎嚥地吃將起來。一時之間,但聞“吧唧”、“呱嗒”之聲不絕於耳,看時,泥盆已然是底朝天了。一個小小泥盆,能盛多少殘粥,如此數十人,哪裡又能填飽飢腸?更有幾個妃子‘玉’手抱著個空碗,‘玉’舌長伸,使勁‘舔’個不休。
唐昭宗皇帝見得衆妃狼狽之像,仰天長嘆道:“唉,也是蒼天無眼,令寡人等遭此大罪!”
皇上龍口未閉,卻聽一聲嬌叫聲傳了過來:“皇上,臣妾好冷!”看時,卻見一妃‘花’容失‘色’,粉面發青,‘玉’齒‘亂’叩,身體亦顫顫地抖個不住。一妃既叫“冷”出櫻口,衆妃丹‘脣’之中亦隨了叫出“臣妾也冷”之聲來;見得她們蹙肩抱臂,身軀縮成一團。唐昭宗皇帝瞧了一回,龍體愈覺寒氣浸骨。此時,正值三九之際,天氣酷寒無比,破牢之中更是冷如冰窖。素時,皇上衣錦衾裘,尚須銅爐禦寒,眼下,他龍體上只著了一件單薄的破爛囚衣,哪裡又能忍受得住?他吃冷不過,上下龍齒急劇地叩個不休,龍口之中吐出抖抖之聲:“衆卿家,凍殺孤家了,快抱了孤家暖體!”衆妃聽得皇王聖旨,芳心陡然醒悟,疾忙相互擁了暖身。
“崔相爺快醒來,崔相爺快醒來!”一位紫衣漢子將房‘門’擂得山響,口中連聲叫嚷個不休。紫衣漢子叫喊了一陣,見房中尚無動靜,心中大急,一時‘性’起,真氣一提,身子退後一步,又猛然躍起,直向房‘門’撞將過來。聽得一聲巨響傳出,見得房‘門’摔倒於地。
紫衣漢子搶進‘門’來,手出如電,將一位老者由‘牀’上一把拽起,大聲道:“崔相爺快走!”
“崔相爺”在睡夢中被人硬拉而起,心中自是惱怒至極,雙手用力一推,口中大喝道:“何人如此大膽,敢與本相開如此玩笑?還不快與本相讓開!”
紫衣漢子被推了一個趔趄,身子差點摔倒。他站穩身子,由‘牀’上抓過一件長衫,披於“崔相爺”身子上,又一把將“崔相爺”扯下‘牀’來,急聲道:“崔相爺,是我!快走吧!”
“崔相爺”睜開朦矓睡眼,瞧了瞧,笑道:“原來是張老弟與老夫開如此玩笑。張老弟素時極爲穩重,怎的今日如此驚慌?難道天塌了不成?”這“崔相爺”乃武將出身,按理說應是極爲警醒的,只是他昨晚多貪了幾杯,身子吃得爛醉如泥,且是如今年紀老邁,是以便叫他不起了。
“崔相爺,只怕比天塌了還要急哩,還要狠哩!顧不得多說了,快走吧!”“張老弟”直急得連連頓足不休。
“張老弟,事兒再急,也總得讓老夫穿好衣裳吧?”
紫衣人一把扯了“崔相爺”便走,大叫道:“崔相爺,您老人家便將就些吧,再晚了,只怕就出不了城去了!”
“張老弟,事兒真的如此緊急麼?”此時,“崔相爺”才識得事情急迫、嚴重了,亦顧不得尋鞋子穿了,赤足隨了紫衣人奔出‘門’來。
此時,府‘門’外早已備好了二匹良駿。“張老弟”攙“崔相爺”上了馬,自己躍上另一匹,狠‘抽’二鞭,聽得二馬各自暴叫一聲,見得二騎似電,直馳而去。街面之上,雖是有兵丁當值,亦有幾處阻擋,但二騎奔馳如飛,誰又能阻得它住?不時,二人便已然馳至‘春’明‘門’前。
“張老弟”見得‘春’明‘門’前一羣兵丁列成二隊,各以手中之兵,阻擋過往行人,逐個檢查,又見得城‘門’將閉,心中大急,向了“崔相爺”疾聲道:“崔相爺,如何處置?”
“張老弟,闖了出去!”“崔相爺”本是久經沙場的老將,眼前的形勢,哪裡又能識不得?聽得他口中大喝一聲,拍馬如飛,直向城‘門’闖了過來。守‘門’兵丁見得“崔相爺”‘胸’懷大敞,長長的‘亂’發直飄腦後,又見他相貌威嚴、殺氣騰騰,身子一抖,竟不由自主地讓出一條道兒來。“崔相爺”又加一鞭,聽得坐下之馬咆哮一聲,見得它奔行如箭,直衝出‘門’。“張老弟”亦隨了衝出城‘門’來。
“崔相爺”二人馳出城來,直奔出老遠,見身後無人追來,才鬆了一口氣。
“崔相爺”緊張的心情一放鬆下來,才覺得身子之上奇冷無比。前時,“崔相爺”雖是隻穿了條內衣,赤膊披了件長衫,但心情緊張,又一路拼命奔馳,內衣與長衫亦已然被汗水浸溼,如今被寒風一吹,頓感身上徹骨寒冷。“崔相爺”縮了縮肩膀,讓身子伏於馬背上,口中發出抖抖之聲:“張老弟,惶惶而奔,到底爲了何事?”
“張老弟”嘆了口氣,恨聲道:“崔相爺,‘奸’宦楊復恭挾持皇上,叛‘亂’了!”
“啊!”“張老弟”“了”字纔出口,“崔相爺”便身子一顫,口中便發出驚叫聲。此時,他寒冷之意早已飛到九霄雲外去了,‘挺’直身子,疾問道:“張老弟,事情到底如何?”
“張老弟”嘆了口氣,當下將“宦官軍”作‘亂’之事細細地對“崔相爺”說了一遍。
“崔相爺”聽罷“張老弟”之言,點了點頭,大叫道:“張老弟,救駕大如天,一刻亦耽誤不得,快走!”身子一‘挺’,兩‘腿’用力一夾馬腹,又狠加一鞭,駿馬吃痛,連嘶數聲,拼命向前狂奔。
“張老弟”疾馳幾步,趕到“崔相爺”身旁,大聲道:“崔相爺識得去何處搬兵麼?”
“崔相爺”二目直視前方,嘆聲道:“唉,張老弟便是不說,崔某還能識不得麼?除了他,當今天下,何人又能救得了皇上大駕?”
“張老弟”點了點頭,似是想說什麼,但終於未吐出半個字來。
此時,“崔相爺”、“張老弟”二人誰也不願意再說話,只是放馬疾行。如此的一路奔馳,卻已行至一城城外,此時已是次日亥時時分了。二人所乘坐的雖均是寶馬良駒,但一日一夜之時,奔行千餘里之途,卻也支撐不住,當下一頭栽倒於地,再也爬不起來了,任憑“崔相爺”二人如何拼命‘抽’打,身子卻是一動不動。“崔相爺”二人識得便是將牲口打死,只怕亦是無濟於事的了,只得步行入城。
“崔相爺”二人入得城來,尋到一個去處的‘門’口,卻再難行走一步,各個身子癱臥於地,一步一步爬進‘門’來。二人於城中所以通行無阻,乃是因爲二人身子之上帶有宮中的腰牌。
一位紫衣老者見得“崔相爺”二人悄無聲息地爬進‘門’來,心中大吃一驚,大喝道:“何人如此大膽,敢擅入本帥大帳?左右,快與本帥拿下了!”便見搶過幾人來,抓住了“崔相爺”二人的身子。
“崔相爺”與“張老弟”心中大急,疾呼道:“朱帥,是崔某在此!”“朱帥,是下官張浚!”
紫衣老者聽得“崔相爺”二人叫聲,心中又吃一驚,身子上前一步,仔細瞧時,便聽他口中發出急促之聲:“哎啊,原來是崔相爺與張僕‘射’到了!”紫衣老者喝開衆人,親扶“崔相爺”二人起來,又急問道:“崔相爺日理萬機,張僕‘射’軍務在身,怎的今日得遑駕臨鄙處,且是變得如此模樣?崔相爺、張僕‘射’怎不讓人通報一聲,朱某也好早早迎接?”
“崔相爺”連喘數口粗氣,才使劇烈跳動的心臟穩定了一些。聽得他莊聲道:“朱帥,我二人原是秘密到此的,爲防消息走漏,不得不如此了!”
“崔相爺,何事如此嚴重,竟然讓崔相爺謹慎如斯?”
“朱帥,非是老夫小心,若是有人曉得我二人至此處搬兵救駕,傳至京師,只怕是皇上兇多吉少了!”
“什麼,崔相爺怎的如此說話?皇上如何了?”“朱帥”心中一抖,顫聲道。
“崔相爺”長嘆一聲,將京師中宦官叛‘亂’之事,對“朱帥”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