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三個慢慢走過去,停在那五個鬼影的身后半米遠的地方。
馮四海見我不說話,冷哼道:“我找你來并不是興師問罪的。我女兒寧愿自己死也要保你,所以我也不會為難你。但是,你要答應我的兩個要求。”
趙羽點頭道:“那就吃飯后去找找看。”
走在大街上,我突然想起那個瘋婆婆,于是問趙羽覺得那瘋婆婆最可能住在哪兒。趙羽想了想,說道:“這我還真不知道。咱們倆見她的那一次是在火化場,但是你說第一次見她是在子牙河。不過這兩方距離不近不遠,老太太倒是腳程挺快的,也許她就住在子牙河附近,而走到北倉火化場附近也不算夸張。”
這個發現莫名地牽惹了我的思緒,讓我開始搜腸刮肚地回憶這種字形的文字源自何處。思索半晌,當車子繼續前行的時候,我突然想起這文字是哪兒看到過的!
我們三人于是凝神靜氣,仔細觀察。
于是我又跟著趙羽回了市局。回去之后,法醫已經將那死去的女中學生的尸檢結果報告做了出來,給趙羽看。
我定了定心神,繼續問道:“那么您的第二個要求是?”
“子牙河附近,咱們吃飯后去看看?”我問趙羽。
我以為那姑娘起碼會亂哭亂鬧一陣子,沒想到這女孩突然背對著我一陣怪笑,之后冷冷地說道:“我還沒有丟手絹呢。丟完之后,她們就都死了。”
此時,就見那小女孩咯咯笑著將臉轉了過來。我仔細一看,差點兒嚇尿。
此時,車子已經漸漸進入阿九家所在的別墅區。
我一聽,得,重點來了。但是,一個黑幫老大能跟我提什么要求?我狐疑地看著他,卻聽馮四海繼續說道:“我想你也明白阿九在我這里的原因。我想你繼續跟阿九一樣,幫我的忙,為我做事。”
馮四海沉吟道:“那就是有人一路跟蹤你們過來的。你們竟然不知道?”
我跟趙羽上了車,見來的也只有段云遙一人。他開車,我倆坐在后座上,一時間氣氛很沉悶。
我對他們兩人低聲道:“看到沒有?”
“你就是宋炎?”馮四海招呼我坐下,問道。
我嘆道:“老婆婆雖然看上去是個瘋子,但是說的話卻無一不應驗了。阿九走了,我突然想去看看她。”
此時,突然地,我耳邊傳來一陣若隱若現的歌謠聲:“丟,丟,丟手絹,輕輕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邊。大家不要打電話,快點快點抓住他,快點快點抓住他……”
趙羽此時走上前問道:“你為什么要跟我們合作?”
說著,這貨一個跳躍抓住后院墻邊兒的一株柳樹,隨后兩步邁上墻去,之后又跳進院子里。
這一眼,我卻瞥見段云遙胳膊上似乎有什么刺青類的東西,像是一串文字,但是那文字我卻是不認識的。不過字形很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他的話語調不高,語氣不輕不重,但卻如雷霆一般炸響在我耳邊,讓我心中向外泛酸,卻不知如何回答。我始終沒有放棄搜尋楊問的下落,奈何楊問這人藏得十分隱秘,而且肯定也跟慕沙學過易容術,要找出來很難。但我要將這些話說給馮四海聽的話,無異于推脫責任。
趙羽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低聲道:“再等等。據說那歌謠是十一點出現的。”
我此時才看清那五個鬼的模樣。果然跟我看過的死者照片一模一樣,只是她們如今慘白著一張臉,嘴機械地動著,面無表情拍著手唱歌,盯著空無的地方,怎么看都讓人毛骨悚然,完全想不到她們生前青春美貌的樣子。
馮四海淡然的一句話,卻讓我有了些底氣。因為我知道,只要是現身于天津地界的人,以他的本事終究能找到蹤跡。就算他一時半會找不到楊問,但是追查個楊銳這類小角色還是易如反掌的。
那警察拉住他,低聲道:“咱們的人已經去過了,但是被管理人員給擋回來了。而且上面下令此案到此結束,重大人物牽扯其中,禁止調查。”
但段云遙顯然不肯說實話,也許是不想扯到自己的身世。趙羽聽了我倆的對話,也不由意味深長地看了我倆一眼,卻也沒說什么。
我有些愕然這突然的轉變,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馮四海臉色突然沉了下來,冷聲道:“我也在尋找那個什么楊問和楊銳。如果你們警方找到他們任何一個的下落,一定要告訴我。我要去看看,這害死我女兒的到底是什么東西!!”
但這個時候,我卻見一個小姑娘舉著一個手絹,繞著她們跑。這小姑娘看上去也就只有十歲的樣子,梳著馬尾穿著小裙子,也跟著唱。
正一片寂靜中,有人從外頭趕了進來,對馮四海說道:“老板,外面有個小伙子說是要找宋炎。”
這聲音蒼老無比,實在不像一個小女孩的聲音。我嚇了一跳,手不由一松,將那女孩摔到地上去。
趙羽低聲道:“看到了,咱們靠過去瞧瞧。”說著,他將手槍掏了出來,子彈上膛。我也將戰神托在手里。
長虹公園是一個開放公園,每天都有人晨練。我跟阮靈溪早上便去那公園練點功夫。記得那公園有一些休閑中心是封閉的,經常能見到高級車進出,但是一般人不能進入,也不知道內部情況。
想到這里,我好奇地問道:“云遙,你是哪個民族的?”
而就在那歌謠響起之后,我突然看到院子里多出幾個人影來。我仔細數了數,一共五個人,似乎都是女孩子,團團圍坐,機械地拍著手,唱著這個歌謠。
趙羽詫異地看著我:“你為什么突然想起去看她?”
阮靈溪說道:“你看得對么?小學里可沒出什么怪事啊。”
但是,奇怪的是這小姑娘身上沒什么死氣或者鬼氣,好像是個活人。
我靠,竟然是楊銳!楊問難道又想搞什么詭計?
竟然是在吳聃那把古刀,“中天”的刀柄上看到過!我記得吳聃說,那文字是最古老的東巴文,是納西族的古文字。難道段云遙是納西族人?
楊銳盯著我,一字一句地說道:“今天在那個出事的學校,是我丟字條給你的。我告訴你,這件案子也是楊問介入的,我想八成還是沖著你來。他的壽命也就限于今年年底,他現在急于殺了你,所以不惜利用任何人。你可想明白了,是相信我,跟我合作,還是要等死。”
此時,阮靈溪催促道:“哎呀你們倆墨跡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進去看看不就完了么?什么鬼歌謠的我也挺好奇。”
來通報的人于是又折返回去。我也很好奇誰能跟到這地方來找我,不禁回頭去看大廳的門。沒多會兒,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人被帶了進來。我打眼一瞧,頓時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
“走,去長虹公園看看。”趙羽說道。
馮四海對那人說道:“把他帶進來看看是什么人。”
于是我們仨悄悄走到那出事的女廁跟前。此時,我發現這女廁隔壁就是那個小學,黃河道小學。而此時,幽冥眼顯示,那小學上空浮著淡淡的一團黑氣。
我冷笑道:“我憑什么相信你?!”
我冷哼一聲,沒有作答。楊銳繼續說道:“信不信由你。但是,我相信憑你們自己的本事,根本找不到楊問。”
“好像那小學有問題。”我對趙羽低聲道。
商量好之后,楊銳也便走了,說一有什么消息就告訴我。而他也不知楊問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但是肯定跟這案子有關系。
我立即追問道:“你知道他在哪兒?”
于是我倆吃了午飯,便向子牙河邊兒去了。但是去到子牙河邊兒的舊樓里,也沒找到瘋婆婆的影子。頂著大太陽找了半天,趙羽說道:“算了,咱們先回去吧,以后再找。”
趙羽點頭道:“晚上咱們先去那學校看看。”
楊銳冷然道:“雖然我拜了他做師父,但是多半是為了慕沙。后來我不恥他的行徑,不想參與,但是無奈慕沙非要跟著他,我為了保護慕沙,也才跟著。可惜,我還是沒保護得了她。”
趙羽點頭道:“也許吧。”
我偷眼打量了那老人之眼,見那老者頭發有些花白,但是精神和氣度相當不錯。上身穿著唐裝風格的短袖襯衫,手搭在一支龍頭拐杖上。
楊銳咬牙道:“為了給慕沙報仇!”
于是我們躲在暗處靜靜地等。十一點的時候,我果然瞧見小學上空那股淡淡的黑氣飄到了職業學校的院子里。我戳了一下趙羽,低聲道:“好像有東西來了。”
我倆打定主意,等趙羽下了班,吃過晚飯,便去那職業學校附近呆著。阮靈溪閑來無事,也非要跟著我們去圍觀。
我對趙羽低聲道:“五個是鬼,那小女孩是活人,怎么回事?”
只見那小女孩的身體未變,但是臉卻變成一張七八十歲老人的臉,滿臉皺紋,張著沒幾顆牙齒的嘴,怪笑著盯著我們。
阮靈溪低聲罵道:“二貨,你媽的想嚇死我啊!!”
我搖頭道:“應該沒人知道我來這里啊。”
僅僅是這樣么?我狐疑地盯著段云遙的背影半晌。東巴文并不常見,說一個普通的刺青店老板都知道這東西的話,那就太扯淡了。
現在看來,這五張進門卡都是這休閑中心的。你媽,難道老大爺們老當益壯,還經常找幾個小姑娘去一夜?
趙羽有些不樂意,但阮靈溪立即同意。我知道這貨會小騰挪,翻墻過戶易如反掌,這會兒八成是想活動下筋骨了。
他說到氣憤處,手中的拐杖“叮”地一聲敲在大理石地面上。這一聲響似乎讓周圍更加寂靜,所有人都凝神屏氣,不敢說話。
段云遙似乎沒想到我會問這種問題,頓了會兒才回答:“漢族,有什么問題么?”
“什么?!”趙羽皺眉道:“這案子還沒查就結案?”
我當時即想翻臉,但忍住怒氣道:“馮先生,我是個警察,天天都很忙,也許沒什么時間來聽您的差遣。”
馮四海到底是老江湖,對我說的這番話不以為忤,只是淡然笑道:“小羽,有空就帶宋炎回來看看。阿九的房間會一直保存原樣,也不會有別人來住。唉,我可憐的女兒。”
我心中暗自感嘆,也許這就是龍頭老大的威嚴和氣度。所謂“不怒自威”也就是這個意思了。
我將信將疑。此時,馮四海說道:“答應他。我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那警察回道:“進門卡的地址是在臨汾路長虹生態園的南開區委老干部休閑中心。”
我點了點頭,對上馮四海端詳的目光。只見他輕嘆一聲,道:“我女兒死了,現在兇手逍遙法外,你們警方難道沒點說法?”
我沉吟道:“我想,那第一張字條是他提醒我們案子有問題,想引起我們的注意。后來看我們去找馮四海,覺得也許可以合作,這才想起去見我們。我看他并不像是在說謊。”
我想了想說道:“這深更半夜的咱們就別驚動門衛了,干脆去后墻那兒直接翻墻進去看看。”
這原本是我們童年一首很俏皮可愛的歌謠。但是,現在聽來,唱歌謠的聲音十分機械,而且有點尖銳刺耳,聽在耳朵里十分不舒服。
我一看,這惡女動作夠迅速啊。于是我也按照學來的小騰挪跳到墻上去。但現在夜深人靜,墻下一片漆黑。我這一下墻,卻一個不注意撞到阮靈溪身上去。
“哦?”段云遙下意識地抬起自己的胳膊看了看,之后懶散地回答道:“這是什么西族的?我不知道,只是那天無聊去了家刺青店,讓老板給我刺點好看的文字圖案。我瞧著這字兒還算漂亮,就給弄上了。說是什么保平安的,跟佛語差不多的東西。”
我跟趙羽也從馮四海家里出來,這時候也快中午了。趙羽提議一起吃了午飯再說,于是我們便到市區,想找一家吃飯的地方。
楊銳說道:“自從慕沙走后,我不久后也跟他分道揚鑣。但是,在離開他之前,我見過他出入過出事的這個學校,也跟某一個陌生男人見過面。而不久后,這個學校又死了兩個女學生。我覺得跟他有關。這案子也許又被他設置了什么陷阱。如果你破了案子,自然就找到他的蹤跡。我也會在暗處幫你觀察打聽。”
我心想,但看這氣度,應該就是馮四海了。
車子平穩地向前開,到了一處紅綠燈的時候停了下來。我聽到段云遙不耐煩地輕嘆了口氣,將一只手臂搭到副駕駛座的椅背上。
我們走到學校后墻,趙羽突然說道:“不對,那楊銳起初說不要你介入案子,后來卻又讓我們去調查,這豈不是前后矛盾?會不會他跟楊問其實是一伙的,所以有什么陰謀?”
我點了點頭,上前從身后一把抱起那小女孩,說道:“小朋友,跟哥哥走!”
“哦?什么人能找到這里?”馮四海挑了挑眉毛,問詢的目光落到我身上來。我心想我哪兒知道去!
倆人都不說話,趙羽更是將頭轉向車窗,看著外面的風景。我無奈地將目光落到前方,不經意地就瞥到了段云遙搭在椅背上的胳膊。
我將趙羽扯到一旁:“既然不讓調查,咱們晚上自己去看不就是了。”
楊銳對我擺了擺手,直接問道:“想抓到楊問么?”
趙羽有些愕然,說道:“那就先去把那小姑娘抱走。”
我剛想回敬兩句,卻見趙羽也跳下墻來,對我們低聲道:“別吵了,驚動了校方的人咱們都沒法解釋。”
“呦,小伙子脾氣挺大么。”一聲低沉的冷笑響起,我轉頭見那段清水正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我橫了他一眼,正待說話,趙羽卻暗中拍了拍我的肩膀,對馮四海說道:“馮叔,我想宋炎他沒明白您的意思。我們都是阿九的好朋友,她走了,我們自然會代替她來照顧你。”
我跟趙羽面面相覷,心想確實不知道。
我湊過去一看,只見那尸檢結果是,死者嚴重貧血,體內有不明溶血物質,導致出血不止。
此時,馮四海的目光已經落到我身上來。我頭皮發麻,心想馮四海是少不了又要提到阿九的事情。我倒不是怕他揍我還是報復,只是提起來難免讓人愧疚難安,而面對阿九的養父,我回應任何的話都顯得矯情做作。
我心中郁悶,卻說不出話來。我知道馮四海存心刺激我,但是我本身也是愧疚滿滿,更覺得堵心。
我一聽這話,立馬不樂意了。馮四海再怎么跟阿九親如父女,那他也是個黑社會出身的。讓警察為他做事,當自己誰啊!這貨看來之前也是看中阿九的幽冥眼的預測能力而已。
進了客廳,見里面已經來了好幾個人,或坐或站。段清水坐在一旁,另一邊坐著一個中等個子,看上去有五十多歲的老人。
再次到了阿九的家,馮四海在郊外的那所別墅里。想起上次來的時候阿九就在身邊,如今伊人已去,我下了車,走進那別墅的時候,心中很不是滋味。
我喝道:“楊銳!你還敢來!”說著,怒氣上涌,就想上前給他一頓胖揍。
“長虹公園?!”我詫異道。
趙羽皺了皺眉,抓過一個案件負責人問道:“那門卡呢?那五個死者同時擁有的一個門卡是哪兒的?”
等過了十點半的時候,整個職業學校大院兒安靜下來。學校出了事兒,住宿的學生們也不敢出門,早早便在宿舍呆著睡覺了。
那警察為難道:“上面的命令,咱們也不得不聽是吧。”
我問道:“那你的胳膊上的刺青,為什么是納西族的古文字?”
他這話一出口倒叫我有些意外:“怎么,你不是跟楊問一起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