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所以,但此時突然覺得鏡子有些異樣。再看時,卻見鏡子里我的影像變成了一個女人,而且是一個穿著民國衣服的女人。
此時,那女人突然走到我身邊來,牽起我的手,柔聲道:“我終于等到你了,我們成親吧。”
我皺眉道:“有什么好笑么?”
于是我們仨剛想向后院走,卻聽得院子里一聲輕嘆,隨即響起一個女人的唱腔:“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似這般,都付予了斷瓦殘垣……”
四周突然變得死寂。寂靜更讓人心中不安。我打開手電,照了照所在的這間屋子。這好像是一處女子的閨房,輕羅暖帳還在,只是落滿灰塵。靠窗邊是一張?zhí)聪隳臼釆y臺,梳妝臺上有一只仿古銅鏡,也已落滿塵埃。我小心地走過去,見那梳妝臺上竟然還放著一只精致的妝奩盒子。
小冪說道:“都是跟女鬼結親的,可惜每一個都活不過她生孩子的時候。”
我一聽,頓時熱淚盈眶:“師父,你要給我們做飯吃么?”
我見小冪沒有反對,不由說道:“師父,你看人家小冪都不顧兇險地跟我們?nèi)ィ銋s不去。”
我這才注意到那門上確實掛著兩只白燈籠,在夜雨初過的暗夜里搖搖曳曳。正在我盯著那燈籠看的時候,突然,燈籠內(nèi)亮起兩簇幽藍色的光,就像突然睜開的鬼眼,嚇得我不由倒退一步。
我頓時有點發(fā)懵,定了定神看那后院,卻更覺吃驚。因為與前廳黑咕隆咚不同的是,后院竟然燈火通明。院子中間是一處荷塘,荷花開得正好,香遠益清。荷塘上一座戲臺高高搭起,一個女人正輕舞水袖,咿咿呀呀地唱曲兒。
“那是納西族的一種象形文字,比甲骨文還要原始。”吳聃說道。
雖然這種見鬼的事情見得多了,但我還是覺得有點發(fā)毛,于是低聲問小冪道:“你看出什么了沒?”
趙羽于是也不多話,便接了過去。平時我也沒注意過吳聃那把中天刀的樣子,印象里也就是把古樸的泛著青銅光澤的古代大刀。但見趙羽接過那刀之后端詳許久,也便湊過去看。
仔細看時,卻見那刀柄上刻著奇怪的文字,不像是古代字體,也不像是外文。
謝天謝地,一陣勁風刮過,關二爺?shù)纳裣駲M刀立馬地出現(xiàn)在屋里,對著那仿古銅鏡便揮刀砍下去。只見刀光四濺,那鏡子瞬息碎成幾半。
吳聃點頭道:“進來坐著說。”
“啥命案?”我一聽來了興趣。
但我卻罵不出來,四肢也好像不聽使喚似的,由著那女鬼將我?guī)У酱采先ァN倚南耄懔耍@下就算想請關二爺來救我,都沒法請了。
吳聃說道:“我倒是知道那老宅子,不過已經(jīng)廢了很多年了。因為十年前發(fā)生過命案,所以警局給封了。”
我們仨進屋來,將今天在天津大學的學生宿舍遇到的怪事告訴吳聃。吳聃聽罷,半晌沒做聲。
貼完之后,見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追了過來,不斷地拍打門窗,有詭笑聲不絕于耳。
我見他這話的意思是不想跟我們?nèi)ィ銌枮槭裁础邱跻膊徽f話,只是從屋里取出他那把寶貝的大刀,丟給趙羽,說道:“我的‘中天’給你用。這刀對鎮(zhèn)鬼避邪有很大作用。”
原本寂靜的夜里突然來了這么一聲,再大膽的人也會嚇得一哆嗦。趙羽跟阮靈溪想也沒想地穿過前廳就奔向后院,須臾間不見蹤影。我靠,我一看這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我一人,也趕緊追了過去。
我靠,我就知道這大叔吝嗇。趙羽笑道:“我們已經(jīng)在回來之前吃過了。現(xiàn)在來是想跟吳叔請教點事情。”
我趕緊將血在身上抹了抹,仔細再看手掌,并無傷痕。那鮮血從哪兒來的?
趙羽接過來,抽出刀來端詳了半晌,笑道:“吳叔,我其實習慣用槍。而且……”
我不由扶住身邊一張椅子,這才穩(wěn)住身形。椅子上坐著一個中年男人,正嗑著瓜子笑嘻嘻地看臺上。但看他的神色樣子,卻無半點鬼怪該有的晦氣和慘白。
我將手電小心地舉過去一看,那鏡子里便映出我的倒影,和那清晰的一行小字:“君尋我時,我便在鏡里;君照鏡時,我便在你心里;君想我時,我便永遠在你眼里。“
但等我穿過前廳到了后院,才發(fā)現(xiàn)趙羽跟阮靈溪都沒了蹤跡,甚至連我肩膀上的小冪都不見了。
趙羽看了看,說道:“沒什么,就是多出幾個痤瘡。”
林若男跟馬九回去住了。我跟趙羽和阮靈溪打算回去找吳聃,暫時將他當元芳,問問他對于這半夜約會怎么看。
我靠!要是你徒弟我不死而重傷,你也忍心么?百般游說,他就是不為所動,我也只好作罷。臨出門前,吳聃將小冪塞到我手里,說道:“他完全恢復靈力還得過幾天,但是給你們探路什么的沒問題,帶上吧。”
鮮血流出,我的知覺似乎恢復了一點。趁著這個時候,我一把推開糾纏我的女鬼,念訣念咒道:“權杖邪魔獨為尊,請神!”
我次奧!我聽了這話,心想這女鬼得有多饑渴!
古宅里出現(xiàn)這種情況,多半是遇鬼。我端起戰(zhàn)神,想對著那甩水袖的女人開槍,卻見她突然沖我回過頭來,燦然一笑。那笑容竟然十分驚艷,讓我有瞬息的恍惚。
趙羽和阮靈溪都沉默著,小冪站在我的肩膀上,也不做聲。只聽我們?nèi)齻€人的腳步踩過荒草,發(fā)出唰唰的響聲。
小冪卻冷哼道:“我不怕,生死關頭我會速度逃走的。”
趙羽說道:“一處廢宅遠離人煙,而且被警察局封了,平時沒人進來,這怎么會發(fā)現(xiàn)?”
“看上去雖然破,但是門上那倆白燈籠倒是很新。”阮靈溪低聲道。
吳聃說道:“那里面原本住著祖孫二人。后來祖孫二人都離奇死亡,好像被什么東西給咬死的。查不出結果,又頻出怪事,警局就給封了。現(xiàn)在那地方估計荒草叢生的,你們進去得小心點。”
匆忙間我鉆進一處房間,上了門閂,速度將背包里裝的幾道符掏出來,門窗墻壁一頓亂貼。
趙羽問道:“吳叔,那水上公園附近的老宅子是荒廢的宅院么?”
那男人呵呵笑道:“聽唱戲啊,不覺得動聽么?流連忘返啊。”
我嚇了一跳,趕緊拔腿就跑。如果開槍的話,就這幾顆子彈,怎么收拾得了一群鬼?
我嚇了一跳,轉頭去看,見我身后站著與鏡子里同樣容貌的女人,柳眉鳳眼,血色紅唇,忽而一笑,便露出一口森然白牙。
上路…我心中暗想道:這詞兒可真不他媽吉利,很多電視劇演出這倆字,基本上那角色就要掛了,不死也得重傷。
此時,卻聽那男人冷冷說道:“半夜來聽戲的怎么會是人呢?”說這話的時候,那男人緩緩抬起頭來。只見他那一張原本很正常的臉,突然變成青白色,目光僵冷,唇角掛著古怪的笑,就這樣沖我看過來。
我們仨坐上出租車后,各自沉默下來。安靜下來之后,我想起瘋婆婆那兩句話,還是覺得不明所以。我是馬九,馬九是我,這夠扯淡啊。且不說男女有別,就是我跟馬九這關系也不算特別親近,怎么就給扯一起了?
這老宅是在公園附近一條古老的巷子盡頭。原本巷子里有幾戶人家,但是看現(xiàn)在斷瓦殘垣的樣子,可見那幾戶已經(jīng)搬走了。
這些丑陋詭異的動物怪叫著四散奔逃,丟下手中的盤子。我再一看那盤子,也差點兒吐出來。
“這院子里原本有只惡鬼,卻被人操控了。阮靈溪去追那個人,我來救你。”趙羽嘆道:“幸好小冪能聞到你身上的氣味,否則我都不知道你躲在這么多房間里的哪一處。”
但看地上的尸體,竟然都是有一定程度腐爛的,甚至有些腐爛的太嚴重。我皺眉道:“這里死了這么多人,為什么沒人發(fā)現(xiàn)?”
我擦了把冷汗,舉槍對著門窗。如果吳聃給的符不管用,來一個我殺一個。
這鏡子有問題!我心中暗想,頓時對著那銅鏡連開幾槍。但是那鏡子材質似乎相當之好,這幾槍竟然都沒給那鏡面打碎。
但等了半晌,才發(fā)現(xiàn)那些鬼竟然進不來,不由松了口氣。又等了片刻,才聽到窗外的聲音漸漸消弭,鬼影和笑聲也漸漸偃旗息鼓了。
我靠!原來被女鬼一摸,身上竟然沒一處好的地方。我暗暗齷齪地想:幸好沒摸關鍵部位。這要也受傷了,去看病怪尷尬的。
我舉起槍便沖那影子開了一槍。卻見那鬼影消散片刻,又重新出現(xiàn)。而且,我的視線經(jīng)過哪里,哪里便會出現(xiàn)這女鬼的影子。一連開了好幾槍,那女鬼竟然如影隨形,而我的眼睛也開始有些酸疼,沒多會兒,便流淚不停。
但更詭異的是,那些原本圍繞在屋里笑鬧的小孩子,竟然變成了各種扭曲的動物。有白頭黑身的狗,有尾巴很長的公雞。還有渾身白毛的黃鼬,大肚子的貓,沒有毛的猴子。
“什么意思?”我頓覺后背有點發(fā)涼。
我這才收了心神仔細觀察,但是什么動靜也沒有。而此時,那大門又緩緩關閉了。
“大家小心。”說著,趙羽將刀握在手中,小心地跨進門檻。
納西族,想到這個名字,我就想起前陣子電視上演的《木府風云》,頓時腦海里就響起孫楠那嘹亮的歌聲:“傳說中,有一片凈土,白云在身邊漂浮,每個人都能歌善舞,他們從不孤獨……”美麗的納西族姑娘,想想就覺得詩意盎然。我知道吳聃不是納西族人而是個回民,但這刀又怎么會是納西族的神器?我正要追問這刀的來歷,吳聃卻說道:“行了,你們也別廢話了,準備下上路吧。”
院子里依然荒草叢生,寂然無聲。正對大門的是一處大宅的前廳。前廳的門開著,黑洞洞沒有燈光。
巷子兩旁長滿荒草,腳下的磚縫里也生出不少,幾乎過膝。夜深人靜,剛剛又下過一場雨,天上依然有閃電不時亮起,如果不是跟兩人同行,我估計我也沒膽子走在這一處荒廢的小巷子里。
想了半天沒明白,我也便不想了。很快到了吳聃家里,按開門鈴,吳聃一看門,見我們仨都來了,立即說道:“吃晚飯沒?”
沒多會兒,便見一處高門大院出現(xiàn)在眼前。
里面的葡萄,竟是一只只人眼;桃子是人心,美酒是人血,糖果竟然是人的手指頭。
“而且你的子彈上還涂了朱砂,有時候也用銀質子彈。”吳聃打斷他的話,說道:“那玩意對付一般的小鬼還行,但是對猛鬼兇靈來說,威力略小,不如這上古神器來的快些。”
我掏出戰(zhàn)神,子彈上膛,聆聽周圍動靜。而身邊的阮靈溪竟然也帶了武器。我轉頭一瞧,這貨手上有一只小巧的黑色的弩,不知什么材質做成,泛著青色冷光。弩有雙翼,雕琢精致卻也輕巧。套在手上十分方便。我看了半天,阮靈溪罵道:“看什么看,仔細周圍的情況!”
那男人卻好像聽到了十分搞笑的事情,低下頭去笑了半晌。
小冪說道:“好像這院子還有個后院,過去看看。”
這時候,我突然發(fā)現(xiàn)那仿古銅鏡上出現(xiàn)一行字。而剛才那鏡子上明明是蒙了灰塵!
我啐道:“可是這滿園的尸體是?”
但她說完這話之后,屋里突然燈火通明,一片喜氣的紅色。甚至有幾個小孩子笑嘻嘻地出現(xiàn),捧著各種瓜果糖果,嚷道:“成親,成親!”
那盒子是緞面的,刺繡著白色牡丹。我皺了皺眉,見那盒子上竟然毫無灰塵,不由上前拿起來,輕輕打開盒子。放著一盒香粉,一盒胭脂。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東巴文?這什么東西?”我皺眉道。聽說過象形文字,楔形文字,卻沒聽說東巴文。
趙羽舉著刀,滿頭大汗地站在院子里。窗外雷聲陣陣,雨稀稀拉拉地開始落了下來。
等我們到了那老宅門前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夜里十一點。
我蓋上盒蓋,正想將那盒子放回原處,卻見盒子上原本是白色的牡丹花卻變成了血紅色。我手一哆嗦,趕緊將那盒子丟到一邊。此時,我覺得手指一片黏稠的感覺,于是趕緊將手放到手電下細看。這一看嚇了我一跳!只見我的整只右手掌都被鮮血浸染,滴滴答答地滴到梳妝臺上。
吳聃立即否認道:“不,我是想告訴你們,家里米糧不多了。”
我想罵:我靠你是誰啊我就要跟你結婚!我他媽還不如跟惡女結婚呢!!
你妹!
“這么破的地方。”我皺眉道,就算沒鬼,也有蛇鼠毒蟲吧?
小冪冷哼道:“我說他沒用,不如給女鬼拉去當丈夫算了。”
再看那妝奩盒子,竟然已經(jīng)被鮮血浸透了。我靠,難道是我的血?
于是我們?nèi)齻€收拾了下,整裝出發(fā)。由于這次赴的很可能是生死之約,路上我們都沒怎么說話,似乎各懷心事。就算是一直是話癆的阮靈溪也突然沉默下來。
我只聽身邊一聲尖叫,再一看那女鬼,差點給我嚇尿。只見那女鬼原本雪白的膚色變成了青灰色,嘴唇烏黑,臉上皮膚像墻皮一樣一點點剝落下來。
我忍著惡心感,帶著小冪逃出門去。但到了院子里,卻見院子中竟然有一堆死人在趴著。原本的戲臺荷塘不見了,只有一只古井在死人堆里,汩汩地冒著白霧。
此時,那女鬼正寬衣解帶,露出鮮紅的肚兜和雪白的肩膀。我瞧著她脫得只剩內(nèi)衣地貼上來摸著我的臉頰,不由地心想,時代不同了,女鬼也主動了。可是哥實在沒心情啊喂!!
我翻了翻白眼,心想這等于沒說么不是。
臺下坐了滿滿的人,一片喧囂,正對這女的捧場喝彩。我巡視了一下周圍的看客,多半是男人,各種打扮的都有。
我心下一橫,上前問道:“我說大哥,這什么地方?總不至于半夜來拍電影吧?”
“剛才怎么回事?”我問道:“阮靈溪呢?”
于是我問道:“師父,這刀柄上寫著什么呢?”
小冪說道:“你看看你身上的傷痕。”他這一提,我才覺得身上好像莫名地有點發(fā)疼。低頭一看,我去,胳膊上竟然出現(xiàn)大片淤青,腿上多出一處壞疽,臉頰上也有點發(fā)疼。我趕緊問趙羽道:“我臉上怎么了?”
我仔細聽了聽,確實覺得動聽,便繼續(xù)說道:“可是,這大半夜的,怎么這么多人來聽戲?”
我嗷了一嗓子,卻見其他的“人”都沖我看了過來。毫無例外的,全都是慘白的臉,僵冷的笑。而且還他媽在機械地拍著手。被一只鬼盯著的感覺就夠發(fā)寒了,何況現(xiàn)在是一群鬼。而且奇怪的是,那些鬼的臉竟然突然倒轉,就好像懸掛著的圖案突然反轉一樣。
吳聃說道:“我也不認識,但應該是古東巴文。”
于此同時,那偌大木門竟然“吱呀”一聲緩緩打開。
我想起那老婆婆的話,于是問吳聃,覺得這次話中玄機是什么?吳聃想了半天,搖頭道:“我又不是拆字解卦的,還真不明白。不過聽起來不像壞事,你應該暫時沒事。”
我一想倒也是,心中不由慶幸自己沒像這些人一樣,獨自腐爛在這荒蕪的宅院里。
雖然吳聃也說此行兇險,卻不打算跟我們同去。問他原因,他也不說,只是告訴我:“放心,你的命長著呢,大概不至于死在古宅里。”
正當我動彈不得的時候,突然覺得手腕一疼。扭頭一看,心中頓時大感寬慰:小冪正狠狠地對著我的手腕咬了一口。
這是一處明清風格的建筑,在天津市內(nèi)極其罕見。木門有點朽爛了,但是當年的氣勢仿若仍在。門上似有匾額,但那字跡已經(jīng)看不清楚。借著閃電的光芒,我勉強看清了“安”這個字。
我擦了把汗,心中暗罵,這他媽有人存心讓我們進這鬼地被鬼殺死啊。這一招借鬼殺人用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