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退幾步,摸了摸腰間掛著的瑞士軍刀。眼前發生的一切過于詭異,我一時間不知如何反應。
就在我愣神的時候,我突然覺得脖子上生出微涼的感覺。抬手一摸,摸到幾縷細線一樣的東西繞在我的脖子上。
不好!不祥的預感一閃而過,我驀然感到一陣窒息,脖子上傳來刺痛。
媽的,有人想勒死我!
我趕緊使勁去拽纏在脖子上的東西。但那玩意卻像是長在我脖子上似的,怎么都扯不下來。沒多會兒,我便覺得呼吸不暢,眼前開始泛模糊了。
我心中一涼,心想這下算是交待在這兒了。出師未捷身先死,到頭不知為誰死。這祠堂里這么多死人,以后要加上我一個了。話說我不是鳳山村的人,能讓我埋在這兒嗎……
恍惚間,我覺得眼前一道影子慢慢浮現了出來。像人又不似人,黑身朱發綠眼,面目極其兇惡。
但須臾間,這丑惡的影子又變成一個十分美艷的女人,正沖著我露出撩人笑容。我閉上眼睛的瞬間,暗想道:媽的,臨死前還做什么春夢。
正在這個時候,我聽到“咣當”一聲,似乎門被撞開了。隨即,老趙的聲音急切地響起:“小宋,小宋!”
但我的意識已經逐漸模糊,沒多會兒,便暈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我覺得有人在拍我的臉頰。緩緩睜開眼睛,看到眼前一張猙獰的鬼臉,我不由嗷地一嗓子跳了起來。
跳起來之后,我才覺得脖子處傳來尖銳的刺痛。用手一摸,竟然被纏上了紗布。
我定睛一看眼前人,原來是老趙。剛才他開著手電筒,手電筒的光照到臉上,陰影覆蓋下來,跟鬼臉相差無幾。
“師父,人嚇人嚇死人?。。 蔽宜闪丝跉?,問道:“剛才你去哪兒了?”
老趙說道:“我就在門外,剛查到點東西,結果見你沒人了。進門一看,你已經倒地上了。”
聽了他的話,我回想起剛才的情形,這才趕緊問道:“師父,你幫我包扎的傷口?”
老趙點了點頭,冷哼道:“我早警告過,像你這種身手,還是不要跟著我才好。”
我狐疑道:“師父,你進來的時候難道沒有看到別人?剛才好像有人拿繩子勒我!”
老趙冷然道:“沒看到。我進門的時候只看到你躺在地上?!?
我這時候才想起那棺材,見坐起來的老太太已經重新躺了進去。那撓木頭的聲音也不見了。
“師父,你進門的時候有沒有看到那老太太……”我斟酌了下詞匯,心想如果我用詐尸這個詞,似乎跟我的職業太相?!?
老趙說道:“棺材是你開的?沒事你開人家棺材做什么?”說著,老趙回過身去推那棺材蓋子。
我打著手電照了照那老太太,卻驚訝地發現那老太太脖子上也有很細的幾道勒痕。
我正要細看,老趙已經將棺材蓋子給推上了。我看了眼老趙平靜的神色,總覺得哪兒不對勁。以老趙的眼神,不可能看不到那老太太脖子上的勒痕,而且他對我的問話答非所問,難道是在掩藏些什么?
“天也晚了,咱們先找地方住下吧?!崩馅w說道。
“住哪兒?”我問道。經過剛才的九死一生,加上脖子上莫名其妙的傷口不時傳來刺痛,我感覺渾身不舒服。
“就住張培良家吧。他還在縣城醫院里,我跟他家人事前打好招呼了?!崩馅w說道。
我們于是去了張培良家里。他妻子也跟去陪床了,家里只有一個十幾歲的男孩子,說是張培良的侄子,暫時寄住在這里。
放下行李后,我對著鏡子解開脖子上的紗布看了看,發現脖子上有好幾道細微的勒痕,就像用鐵絲勒出來的。但這細度比鐵絲還要細,就像頭發一樣。
我跟老趙走之前檢查過祠堂附近,沒有別人的腳印出現過。也就是說,除了我倆之外,今晚并沒其他人進入過祠堂。那么,操縱老太太尸體和試圖勒死我的,到底是什么東西?!
我越想越覺得可怖,但老趙一晚上不知在沉思什么,根本罔顧我的問話。沒多會兒,便躺下睡了。我折騰了許久也早累了,也便在床上躺下了。
迷迷糊糊睡了半天,夢魘紛至沓來。朦朧中,我好像又看到那惡鬼變成美麗的女人,就像我在祠堂昏睡前看到的景象一模一樣。朦朧中的認知讓我瞬間清醒過來,一個翻身坐起,再一抹額頭,卻是一頭的冷汗。不經意向身旁一瞥,卻見旁邊床鋪空無一人,老趙不見了。
我下了床,推開房門,見正屋里也沒有老趙的影子。對面的房門虛掩著,是張培良那小侄子的房間。我輕輕推門向里看了看,見那孩子正在熟睡,屋里也沒老趙的影子。
院子里一片安靜,月光冷冷地灑在地上,夏蟲鳴叫不息。我摸出衣袋里的手機看了看,凌晨一點四十。
這深更半夜的,老趙會去哪里?就算是去查案,也不會半夜三更去吧?想起那詭異的祠堂,我不禁打了個冷戰。
多想無益,我干脆又回了臥室。但剛推門進屋,我便聞到一股很微弱的氣味。我提鼻子嗅了嗅,好像是香燭的味道。起初我以為是衣服上沾染的,因為我今天在祠堂呆了半天。但低頭嗅了嗅,并不是我衣服上的味道。
我拉開電燈,循著氣味找去,卻在床腳找到一小堆紙灰。我蹲下身,用手指觸了觸,感覺這灰燼有些余溫,好像是剛燒的。
但紙灰不可能有香味,那香味是從哪兒來的呢?我站起身,仔細搜尋一番,目光落到屋角一個古舊的衣櫥上面。
那衣櫥開著一道小縫兒,有薄如蟬翼的煙絲從那縫隙中飄散出來。我有點納悶,心想誰他媽在衣櫥里點香,這不是擺明了要引起火災么?
想到這里,我趕緊上前拉開衣櫥門。這一開門,嚇了我一跳。只見老趙正閉眼盤腿端坐在衣櫥里,紋絲不動。
不僅如此,他身邊兒還擺著一只香爐,里面有支香,正燃了小半截。
深更半夜的,老趙坐在衣櫥里干什么?我趕緊上前搖了搖他,喊道:“師父,師父?”
但老趙一動不動,毫無反應。我覺得不妙,上前去探了探老趙的鼻息。這一下讓我徹底心涼了。老趙竟然沒氣兒了。
我忙去摸他的手腕,卻發現毫無脈搏—老趙已經死了!
一時間,我的冷汗下來了。老趙什么時候死的,是不是被人殺的,我竟然絲毫未察覺。就算我睡覺很死,也不至于連打斗聲都聽不到。而且以老趙的身手,不可能毫無反擊之力就被對方給殺了。
想到這里,我趕緊將老趙從衣櫥里背了出來,平放到床上去。先是掐了掐人中,后又做了急救,折騰半天,老趙還是毫無反應。而且我只覺觸手一片涼意,老趙連體溫都沒了,這真是死透了。
我頓時悲從中來,忍不住一陣心酸。雖然老趙沒給過我好臉色,但畢竟師徒一場。
等情緒穩定之后,我趕緊去敲張培良小侄子的臥房門,把他給喊了起來,將老趙的情況簡單跟他說了說,問他能不能去找個醫生過來看看。
那孩子聽我說完,受了不小的驚嚇。但到底是男孩子,沒多會兒便鎮定下來,說道:“宋哥你別著急,我怎么也沒聽著有什么動靜?老趙叔不會平白無故出事,該不會只是暈過去了吧?”
我哭喪著臉說道:“你去看看,人都死透了,連體溫都沒了?!?
那孩子狐疑道:“真的?我去看看?!?
說著,我倆又回了臥室中。但推門一看,我又嚇了一跳???,老趙的遺體呢?
轉頭一看,窗邊站著一個人。中山裝,板寸頭,正是老趙!
老趙轉過身來,臉色如常,冷冷冰冰毫無表情,手指正夾著一支煙,見到我倆,問道:“你倆怎么了?”
“你你你……師父,你沒事吧??”我哆嗦了半晌,有點語無倫次。
老趙皺眉道:“我能有什么事?不過是半夜睡不著,起來抽根煙?!?
我不可置信地上前去摸了摸老趙的臉頰,溫熱的。再摸脈搏,強勁有力,他媽這是個活人,老趙沒死?!
但剛才那一幕怎么解釋??我趕緊奔到衣櫥前拉開衣櫥,卻見里面的香爐不見了,不由有些發愣。剛才難道是我做夢?
張培良的侄子說道:“宋哥,你八成是睡迷糊了,看錯了吧。”說著,那孩子揉了揉眼睛,滿臉不滿地回屋子里睡覺去了。
我愣愣地看著老趙,狐疑地問道:“師父,剛才我摸著你都沒體溫了,還以為你被人害了呢?!?
老趙皺眉道:“你小子是咒我死呢?”
“那你干嗎鉆衣櫥里呆著?”我追問道。
老趙皺眉道:“我去衣櫥?你做夢了吧?!?
我盯著老趙的眼睛看了半天,發現他神色平靜不像作假,不由也懷疑起剛才是否只是我的夢一場。
我嘆了口氣,心想八成是今天在祠堂受了點驚嚇,出幻覺了。
想到這里,我想繼續躺床上睡覺,目光卻無意間掠過床邊兒。這一眼,我正巧瞥到剛才在床腳找到的紙灰。那紙灰上還殘留著我的指印。
我心中咯噔一下,頓時明白剛才那不是做夢。老趙確實是死在衣櫥里了。但是眼前復活的這個,到底是誰?
想到這里,我覺得后背起了一層涼意。我回頭去看老趙,見他也正若有所思地看著我,目光冷然中泛著高深莫測的光芒,盯得我心中不禁忐忑。
我摸了摸腰間的瑞士軍刀,對老趙笑道:“師父啊……你不,不休息嗎?”
老趙淡淡地說道:“你先睡吧?!?
我一聽這話,更清醒了。眼前這個人到底是人是鬼,還是別人假扮的,我都分不清楚,哪敢在他面前睡著?
想到鬼怪一說,我不由苦笑。原本我是最不信這東西的,但是現在發生的一切都太過匪夷所思。除非是我精神出了問題,分不清幻覺和現實,否則真無法解釋老趙怎么會死而復活,而且還詭異地坐在衣櫥里!
“還有四個小時天亮,睡會兒吧。”說著,老趙丟掉煙蒂,上床面向墻壁躺下了。
我在床邊呆了半晌,見他紋絲不動地睡過去之后,才哆嗦著上了床,盯了他后背半晌,見毫無動靜,才支撐不住地睡了過去。
但這一覺也不甚安穩。不知過了多久,我聽到耳邊傳來陣陣鳥鳴聲。睜眼一看,窗外天空泛白,已經是清晨。但屋里光線依然昏暗。這個時候,我瞧見老趙正側對著我收拾他的箱子。
只見老趙手上纏繞著幾縷細線一樣的東西,在微弱天光下泛著銀色的冷光。
我頓時想起我脖子上那幾道細微的勒痕,立即睡意全無。難道想勒死我的是老趙??
不可能!我立即否決了這個想法。如果老趙是想殺我的人,那他干嗎又救我?而且老趙是刑警,怎么可能執法犯法?
想到這里,我半瞇著眼睛,繼續觀察老趙的動作。只見他將這幾縷細線一樣的東西捆在一起,小心地放進一個玻璃瓶中,塞上木塞子。之后,他又拿起箱子里的一幅卷軸畫,展了開來。
我注意細看了下那畫上的圖案,頓時更加驚疑。那畫上是一個美艷異常的女人,穿著華麗衣裙,但是裸露著雙肩。頭上戴著花冠頭飾,幾縷散發垂下來,唇角勾起一抹撩人的詭異笑容。這女人面容栩栩如生,好像要從畫中走出來一樣。
但最讓我驚訝的是,那女人的容貌,跟我在祠堂暈倒之前眼前出現的幻影一模一樣!
這時候,就見老趙用手指在畫面上畫了幾道,然后才將畫卷卷起來,放進箱子里。待他關閉箱子的瞬間,我瞥見箱子里有一支銀色的手槍。
但那是一把很復古的左輪手槍,銀晃晃的,根本不是市局給配發的槍支。而且我們這次只是來查線索,并不是來抓人的,根本沒帶手槍。
此時我的腦子更混亂了。隨后,老趙關上箱子,用密碼鎖重新鎖了起來。
我趕緊閉上眼睛,翻了個身,佯作剛睡醒的樣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老趙回頭看了我一眼,問道:“醒了?”
我揉了揉眼睛,問道:“師父,你醒得夠早啊。咱們今天還去查線索嗎?”
老趙回道:“不了,咱們今天就回市局?!?
我想繼續問下去,但想起老趙的古怪行徑,還是將問話給咽了下去。我可不想繼續跟他再呆一晚上,太你媽嚇人了。
難怪老趙辦案不喜歡別人跟著,這么古怪的行徑,不把人嚇死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