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想著對楊問的印象,但是實在想不起他通常穿什么鞋子。畢竟跟人說話的時候,如非特意,誰都不會去盯著對方的腳。
“云遙,算了,他也不是故意的。”那姑娘聲音十分溫柔動聽:“咱們是跑出來玩兒的,不是來惹事的。”
“你干什么?!”突然,一聲斷喝傳來,有人將我扯了出去。我一個沒留神,被從位子上摔到過道上去。
知道這些后,他們下午就去查找了一下這些骨灰壇的來歷,竟然發現這些死者的身份很多都是戰死多年的國民黨軍士兵。這些骨灰應該來自全國各地的士兵公墓。
那這倆老人真算是白死了。找不出兇手,尋不到答案,最后可能只會告誡大家一句:吸煙有害健康,珍惜生命,遠離煙草,我擦。
我突然想起今天趙振海說的那番話,于是將我的推測原原本本說給吳聃聽,問他什么看法。
我遲疑道:“師父,你說老趙會不會是楊問殺的?”
“楊問這個人你知道么?”我問道。
少年盯了我半晌,才說道:“哦,是你。”之后就對我不理不睬,帶著那姑娘去坐下了。
我想了想,趕緊掏出手機上網,找到楊問空間里留存的唯一一張照片給他看:“就是這個人。”
大概事出突然,那姑娘也愣住了,半天沒動彈。于是我倆都怔住了。
吳聃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這得配合口訣慢慢練習。這靈狐里的靈魂再有幾天就恢復靈力了。到時候讓他督促你練習,把他的一些道法傳授給你,能進步得快些。”
趙振海看了看照片,說道:“這人眼熟啊。這不那誰,杜菲菲的男朋友么?上次杜菲菲來找我,還是他陪著的。不過沒進屋,只是在外面呆著。”
我見再也問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便放他回去了。趙振海如蒙大赦,一溜煙跑沒影兒了。
“有這么神么?”我狐疑道:“我練了也有一段時間了,也不覺得有太大感覺啊。”
楊問會是這種人么?我回想著他莞爾一笑的樣子,實在覺得無法將他跟這兇手聯系在一起。與他相比,那兇神惡煞的阮靈溪倒是很像兇手。
事情沒有真正明了之前,這倆人都脫不了嫌疑!
此時,吳聃突然問道:“不過老趙是怎么死的?他又回祠堂干什么去?”
我一想,倒也是。這個說法讓我對楊問的懷疑減少許多,心里也覺得好過了不少。
她是怎么結識楊問的我無從知道,但是楊問此人道法高超,如果女朋友請求的話,也許他會提供給她一個報仇方法也說不定。于是,就有了那幾個村干部的噩夢纏身。后來幾個人不堪折磨去找趙振海破解,趙振海拒絕。
我當時不以為然,并未將火車上的這段邂逅放在心上。但事后想起來,那竟然是后續許多故事的一個開端序曲。
但是后來的情形就不好說了。推測到這里,還是無法解釋他們為何在祠堂召喚羅剎鬼,那豈不是自殺的行為?
我于是將剛才見到趙振海的事情講述了一遍。當然,講述的內容僅包含煙草案事件,其他的我并未對他和盤托出。
“楊問?不認識。”趙振海回答道。
“而且更神奇的是,我們在那農家小院里找到一處地窖,里面還有一個廢舊的電臺。看起來像是當年特務用的東西。”趙羽笑道:“我甚至猜測,這販賣煙絲的是在借尸還魂報仇呢。說不定是國民黨特務,在尋幾位當年的對手報仇。”
我跟趙羽道別,暫時去找吳聃去了。說好周末來看師父,結果陪著趙羽忙活了一天半。
這雙眼睛當真讓我印象深刻,忍不住深深看了幾眼。凝視之下,卻見那姑娘的眼眸有些特別,幽深中又泛著一點紅光。起初我以為這姑娘戴美瞳呢,但詫異的是,我似乎在那雙眼睛里看到一些奇怪的影像,或者是——符號?
我知道普通人召喚羅剎鬼的話,需要一個陰時陰日出生又亡故不久的人來做引子,于是他們挖出了陳家的老人陳鳳霞,給了陳連國一大筆錢作為賠償。陳連國當時生意失敗,正被追債,無奈之下也就同意了。
趙振海嘆道:“我這次不敢說了。因為很顯然,他們是惹上難惹的主兒了。噩夢這種邪術說來也簡單,知道了生辰八字,扎個人偶做點法術,就跟古代的厭勝之術一樣,讓被詛咒的人慢慢精血耗盡而死。我的本事在于打聽消息,而不是驅邪捉鬼這玩意。所以這次我根本沒說什么,就打發他們走了。”
我一一記下,心想這倒是有意思了。白天抓人,晚上捉鬼。
我嘆道:“這你媽的案子一件比一件讓人頭大。”
理到現在我才恍然驚覺:難道張培良的死,是因為楊問怕別人知道這一切,才用了什么方法殺人滅口?
吳聃點頭道:“我囑咐你練習的拳法,你都練明白了?”
吳聃看過我的拳法修為,之后又叫了我一些道家的基礎修行法。比如初一十五的齋戒沐浴,基本的口訣指法。
我聳聳肩,又坐回位子上想事情,看著車窗上映出的影像,和遠處點點的燈火。
我從地上爬起來,趕緊給那姑娘道歉:“不好意思,剛才我也不是故意的,而是睡迷糊了。”
他這一問,我驀然想起這個問題。確實,當時那些人死也都死了,老趙回去想干嗎呢?難道是捉兇手,結果反而被害?
我頓覺一臉黑線。你妹,明明是怪蜀黎還裝什么傲嬌正太。
我瞥了一眼靈狐小冪,見它頭一扭,蔑視地從我身邊跳過去了。
“你仔細觀察過他么?感覺他是怎么樣的人。”我沉吟道。
“國民黨士兵?”趙振海有點驚訝:“還是解放戰爭時期的?”
那姑娘笑了笑:“沒關系。”
我一聽這話,心想這他媽也行。看來長成的煙絲混雜著人的骨灰,在點燃的過程里,讓那些骨灰的主人陰靈也飽受煎熬,所以趙羽才說聽到許多人在哭喊尖叫。如果是這樣的話,八成是一國民黨士兵的怨靈尋仇,借尸還魂,將當年戰友的骨灰做成引子害人。
“你想什么呢?”突然地,我感覺有人在我后背拍了一下。
我倚在墻上,回想著剛才趙振海的話。理了理頭緒,推測出大概的情形。杜菲菲從趙振海這里尋到當年害了她家人的兇手,于是回頭去找這幾個人。
自殺?想到這里,我心念一動:也許杜菲菲見幾個人還沒死,心生恨意,便想出更毒的計策來。
我這時才仔細打量了下被我撞到的姑娘。這妹子個子不高,長發披肩,長得甜美討喜。微笑時兩個酒窩淺淺印在臉頰旁,一雙大眼睛尤其清亮。
我翻了翻白眼,心中暗想:跟沒說一樣!
這幾個人正尋破解法子無門,楊問便找上門去,也許告訴幾個村干部,想除掉這噩夢,就得召喚羅剎鬼來殺掉惡鬼。
我斜睨著他,說道:“所以你又貪圖人家給的報酬,隨便說了個法子出來?”
趙羽嘆道:“誰說不是。”
我狐疑道:“可他們最后為什么會半夜在祠堂招鬼?而且惹來的是羅剎鬼?”
吳聃聽罷,說道:“你那朋友楊問我是沒見過,但阮靈溪那丫頭八成有問題。反正這倆你都離遠點兒就行了。”
趙振海嘆道:“警察同志,你的問題也太多了吧。他一個大男人,我盯著看什么?只是打了個照面,看了兩眼。不過直覺上是這個人挺神秘的,可是這感覺也不好說,也許就是錯覺呢。”
吳聃說道:“這事兒我又沒親眼看見,我怎么知道?不過你那個朋友有什么理由去殺老趙?就算他懂邪術,而且教唆別人殺人,但是老趙對此并沒證據吧?就算有證據,說給警察局的人聽,會有人信么?說到底也不會去抓這個人。所以楊問就算是幫兇,你們警察也拿他沒辦法,所以他也不可能因為拘捕啊什么的殺了老趙。”
晚上,我坐了火車回安徽。一路上昏昏沉沉睡了一覺。睡夢中,我恍惚見到一個人在沖我招手。朦朧中看,好像是一個年輕男人。這人搖搖晃晃地在我身邊,又像我影子一樣。但卻沒做出任何動作,只是如影隨形地跟著我。
我正想看清那人影的樣子,突然一個趔趄,身子一歪,撞到了什么東西上。
我說道:“很熟練了。不過師父,這東西有什么用?練半天我都想睡過去了。”
但是羅剎鬼被召喚出來之后,卻將村干部們腿腳扭斷,折磨而死。張培良起初沒死也許只是僥幸,忍過了那酷刑,向村里人呼救。老趙去看現場之時,知道了事情的緣由,就在那晚帶著我去祠堂,自己封印了羅剎鬼。
我呵呵笑道:“真巧啊。你還記得我么?我去找過趙振海。”
臨行前,我惦記著趙羽經歷的那樁懸案,于是打電話去詢問。趙羽說,植物學家分析了那些褐色植物,斷定那就是煙草,但恐怖的是,花盆里面的土不是別的,正是人的骨灰。
我回了吳聃的書店,見他正拿著把梳子給小冪梳理絨毛。見我回來,瞥了我一眼:“這一天半都干嗎去了?”
吳聃說道:“想睡就對了。你記得老趙當年的靈魂出竅么?這東西就屬于初級功底,讓你的心神放松,自由,脫離于肉身的桎梏。不過你還得繼續。”
我突然想起祠堂地上那血腳印。如果不是兇手留下的,那也多半是去過祠堂的人。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那是男式登山鞋留下的腳印。
迷糊中,我只覺得那東西蠻香軟,不由伸手摸了摸,這才睜開眼。
趙振海說道:“這我可不好說了,沒親眼看見,不敢猜測。”
“看什么看!”旁邊有人喝道。我這才轉頭去看她身邊的人。這一見之下又有些詫異。姑娘身邊的少年我認識,正是跟在趙振海身邊的那個。敢情這少年情侶是在旅行約會嘿。
睜眼之后,我吃了一驚。剛才那香軟的東西竟然是一個姑娘的臉頰。這姑娘可能不小心摔倒在地,正想從地上爬起來,但我的手就好死不死地摸在人家的臉上。
我回頭一看,見趙羽跟了過來。
“師父,可累死我了,跟著趙羽破案差點兒沒跑斷腿。”我抱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