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章 傳功

數千年前的媧族巫師既然給後人留下唯有在滅族之危才能公佈的留言，頗有一點錦囊妙計的味道，按理說怎麼也應該對眼前的情況有所幫助纔對。

偏偏我們聽了半天，除了對龜甲文明所代表的生物有了進一步瞭解外，竟然沒有絲毫退敵之策。望著門外裡三層、外三層的人狼，又回頭看看巋然而坐的巫師，我徒然升起一股無可奈何的感覺。

這時崖祖忽然問道：“那些人狼爲什麼不咬你！是不是你掌握了什麼避開他們的辦法？”

我心中一凜，這纔想起是崖祖發現了巫師的蹤跡。雖然說兩人一起避到屋頂求援，不過其中的過程卻沒有被衆人看到。此刻他忽然說出那些人狼不咬巫師的線索，想必是在逃上屋頂的過程中發現了什麼。

巫師微微一愣，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可能是先祖顯靈，保佑了我吧……”

我頓時想起巫師被帶進來的時候雖然有些驚慌，但是身上毫髮無傷。而且張玄天營救二人的位置羣狼環繞，就算以他的本事，都不敢在那裡多留，何況這二人？莫非這巫師身上真的有什麼抵抗人狼的秘訣？

王道士這時插口問道：“你們一族的巫師，是不是經常會犯一種癲病，需要飲鮮血抑制？”

巫師有氣無力地擡頭答道：“剛纔你也看見了，的確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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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道士點點頭，淡淡說道：“那是因爲你們所修行的功法，與其他族人不同所致吧？”

巫師臉色一變，反問道：“你怎麼知道？”

王道士冷笑道：“我只是隨便猜的，沒想到一語中的！現在我知道你們祖先的巫師爲什麼確信你能把他的留言傳下去了……因爲你們所修行的功法，似乎可以剋制這些人狼！”

衆人同時一愣，隨即將信將疑地望向巫師。崖祖已經怒道：“果然是這樣，這套功法一定是龜甲生物交給你們的，就是你們出賣全族換來的保命之資！”

巫師苦著臉答道：“當年的事情，現在已經誰也說不清楚了。後面這些代的巫師也都是被人利用而已……而且那些狼雖然沒有咬我，但也絲毫沒有怕我的樣子。如果說我們的功法能剋制人狼，好像有點言過其實。”似乎怕我們不信，巫師猶豫了一下，斷然說道：“如果你們不相信我的話，我現在可以進人狼羣裡走一圈，你們自己看看……”

王道士已經說道：“那好，你且去走一圈給我看看！”

我心想這個部落中還有神智的可能僅剩這幾個人，應該同舟共濟纔好。正要出聲阻止，卻見王道士朝我微微搖頭，不知心中有什麼打算。只得住口不提。心中也想看看這巫師的功法究竟有什麼奇特之處，居然可以讓羣狼不去咬他。

巫師臉色微變，不過爲了取信我們，還是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朝門外走去。

張玄天雖然一直堵在門口應付羣狼，不過早就將屋子裡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這時立刻側身讓出一條通道讓巫師通過。沒想到巫師剛一露頭，一匹人狼已經咆哮著朝他大口咬去，若不是張玄天見機的快及時揪住他的衣領將他拉回來，只怕半條胳膊就要喂狼了。

巫師被“嘭”地一聲扔回屋內被王道士接住，頓時大聲叫道：“奇怪，這羣狼怎麼和剛纔不一樣了？”

王道士運指如飛在巫師身上點了幾下，淡淡說道：“剛纔爲了壓制你的癲病，我暫時封住了你的功力，現在你不妨運起功力，再出去轉轉。”

巫師略一沉吟，已經明白了王道士的意思。二話不說又朝外走去，這一次他出了木屋，人狼果然對他不理不睬，一副視如不見的樣子，但是的確沒有任何畏懼的神色。

衆人看在眼裡，都已經明白歷代巫師所修習的功法早有預謀，可以避開人狼。

王道士提聲叫道：“巫師，你出手攻擊那些人狼，且看它們會不會反抗？”

巫師聞言從路邊找出一根木棍，掄頭就朝身邊的人狼打去。

那人狼毫無防備，頓時哀鳴一聲，被掄出兩米遠，立刻張牙舞爪地朝巫師撲了過來。旁邊的幾頭人狼也呲牙咧嘴，對巫師做出攻擊的姿勢。

巫師大吃一驚，扔了棍子撒腿就跑，速度居然快的出奇。幾頭人狼隨後追來，卻被張玄天攔在了門外。

王道士嘆了一聲，說道：“看來他們這套功法果然是隻能防狼，卻不能制狼……李小友，你有什麼看法？”

我聽王道士問起，沉聲答道：“這套功法的來路有些古怪，難道龜甲生物早在數千年前就已經算準了媧族人會有今天的變化，於是特意留下這套功法麼？”

巫師這時已經跑了回來，驚魂未定地說道：“我族歷代巫師的功法，都與族人不同！這一點從遇見龜甲生物之前就是這樣，至於現在這套功法有沒有經過改變，我就不知道了……”

我沉吟道：“難道貴族巫師修煉的方式天生就有這種效果？”

巫師答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剛纔被那羣狼一追，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我族巫師傳下來的口信中，還有兩個特殊的地方！”

我精神一振，問道：“什麼地方？”

巫師皺眉答道：“先祖留言中，讓我們遇到滅族之禍的時候，注意沒有父母的孩子；還有就是不要靠近聖山！”

我頓時一愣，不要靠近聖山，這個交待還算有情可原。畢竟現在看來龜甲生物對人類沒有什麼善意，一但媧族發生滅族之禍，很可能就是他們導致的。所以當然要離他們越遠越好！至於注意沒有父母的孩子？這個交待就實在有點不知所謂，人如果沒有父母，難道還會從石頭縫裡蹦出來不成！

巫師看我冥思苦想，連忙解釋道：“這個沒有父母的孩子，應該就是指棄嬰或者孤兒。”

我皺眉問道：“爲什麼這樣說？”

巫師答道：“根據記載，我族曾經有一段時間經常會出現莫名其妙的棄嬰，也不知父母是誰，就偷偷被放在了族人的門口！而且這些嬰兒長大後非常怪異，巫師們想起祖先的留言都十分警覺……不過這些都是一兩千年前的事情了，後來這些棄嬰不再出現，這段留言也就被歷任巫師忽略了！”

我不由奇道：“竟有這樣的事？你們這一族的人也不多，不會連誰家生了孩子都搞不清楚吧！”

巫師苦笑一聲，答道：“當年的事情十分蹊蹺，記載中也是語焉不詳……似乎族內的巫師也認真調查過，但始終找不出具體的原因來。要知道我們萬餘人的部落，每年也有千餘人降生，調查起來並不容易……”

我追問道：“你們部落現在發展到萬餘人，當年怎麼也是萬餘人？難道這麼多年來，人口就沒有增長麼？”

巫師搖搖頭，答道：“沒有。”

我看他的表情不像作僞，只得繼續問道：“當年那些嬰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巫師想了想，答道：“他們全都少言寡語，不喜歡與人接觸，但是修煉起我族的功法來卻是突飛猛進，就好像一個個全部都是修煉的奇才一樣……最重要的是，他們所有人都是無故消失，不知所終！”

我沉吟著重複道：“不知所終？”

巫師解釋道：“我族的人口雖然不少，但是因爲周圍的環境惡劣，所以死亡率也很高。經常有一些族人離開了部落，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也就是不知所蹤……不過最多也就是出去十個，走失一兩個人罷了。不過像這些棄嬰長大之後，卻全部都是孤身離開部落，一個也沒有回來。比較而言，的確有些異常……”

王道士皺眉問道：“後來呢？”

巫師答道：“後來不知爲什麼，這些棄嬰不再出現，這個說法也就被漸漸淡忘了。”

王道士和我對視一眼，緩緩問道：“你有什麼看法？”

我沉吟道：“一個大活人，總不會無緣無故地多出來，又無緣無故地消失掉……這其中多半還是龜甲生物在搗鬼！至於它們這樣做的目的，我倒有一個假設。”

“哦？”王道士微微一笑，說道：“老夫恰好也有一點想法，李小友先說說，且看咱們想的一樣不一樣？”

我點頭應道：“好，恭敬不如從命。其實晚輩以前也曾經遇到過一些高級文明讓咱們地球人到另一個空間生活的先例，它們真實的目的當然不是爲了學習人類的什麼功法技能，而是爲了改造人類，使其成爲自己南征北戰的工具……”說到這裡，我將時光之心的故事簡略說了一遍，繼續說道：“從這些龜甲生物的作爲來看，我舉得它們讓媧族來到這個空間，絕對是居心不良，其目的就是讓媧族全部變成現在這樣的人狼，最後受其控制！”

衆人聽到這裡，齊齊色變。唯有王道士不動聲色地繼續問道：“那當年的棄嬰又作何解釋呢？”

我沉聲說道：“那些很可能是龜甲生物製造出來的克隆人，偷偷將其放到人類內部，讓他們學習人類的技能，用以研究將來控制人類的方法！”

王道士曬道：“既然這些龜甲生物能夠直接造人，又何必大費周折地控制人類，直接造出幾千幾萬個人來，一起學習人類的功法不就得了？”

我搖頭答道：“據我所知，人造人即便是在高級文明中，也是一門非常艱難的科技！不但受到諸多限制，而且成本方面也是代價不菲……似乎比不上人類自我生育繁衍的好。”

王道士沉思道：“聽你這樣一說，似乎也有些道理……”

我見王道士沉思不語，心知他想到的假設必定與我不同，於是問道：“不知前輩是怎麼想的？”

王道士緩緩答道：“我的想法的確和你不同，我認爲那些棄嬰，八成就是龜甲生物所化！”

我微微皺眉，問道：“此話怎講？”

王道士微微一笑，說道：“你的假設，是建立在咱們的功法對龜甲生物無用的基礎上；而恰恰相反，我認爲這些上古魔神、也就是龜甲生物的確是想學習咱們人類的修行之術！”

我沉吟道：“按巫師所說，這些龜甲生物似乎可以變幻自己的外型，這麼說就算變成人類的嬰兒模樣也不足爲奇！如果按照前輩的思路，大概是他們覺得人類在教授功法的時候，對他們藏了私，所以乾脆化身成人類的嬰兒，從內部偷學一次？”

王道士點頭說道：“我們道家有一套功法，叫做元嬰不滅。就是說一個修行有成的人，如果始終不能突破最後一步，到了必死的關頭，可以講生前的靈魂、記憶保護起來，帶到下一世去。這樣轉世重修的時候，可以少走很多彎路，事半功倍……我想這些龜甲生物，很可能也使用了類似的手段！”

我訝然失笑道：“前輩的假設，當然也行得通。只是我不明白，無論體能還是智能，那些龜甲生物都勝過人類百倍，何必要自毀修爲，將自己變成一名人類來修煉？”

王道士瞪大眼睛喝道：“你這樣的說法，未免太過於低瞧了自己，就好像總是覺得其他地方的月亮比自己家裡的圓一樣……要知道萬物有盈必有缺，本來就沒有什麼十全十美的生物。焉知那龜甲生物自身，就沒有什麼不可彌補的缺陷呢？”

這一聲斷喝猶如醍醐灌頂，頓時讓我想到了很多不曾考慮過的地方，只得慚愧地說道：“是我狹隘了，前輩教訓的對……”

王道士微微一笑，說道：“其實你說的也未嘗沒有道理，我只是提起另外一種可能罷了……究竟是怎麼回事，只怕還得找那些龜甲生物當面問個清楚！”

我朝門外望了一眼，苦笑道：“可惜咱們現在自顧不暇，以前輩的本事，要想脫身當然沒有問題，不過要是帶上我們幾個，只怕也力有不怠吧？”

王道士點頭應道：“我最多能帶兩個人走。”

我計算了一下，斷然說道：“如果前輩帶上兩個人到了聖山，萬一遇到什麼危險，勢必要礙手礙腳。不如前輩一個人先行，去聖山探個究竟，我們在這裡堅持著等你回來好了！”我這樣說，其實等於讓王道士放棄我們自行逃生了，只不過聽上去卻要婉轉很多。

王道士看了我一眼微笑說道：“不忙，我或者有其他辦法，能讓大家一起生離此地！”

我微微一愣，問道：“什麼辦法？”

王道士扭頭朝巫師一笑，緩緩說道：“剛纔我看閣下修行的方式，很有一點別開樞紐的意思。此刻大家同舟共濟，不知能不能將閣下的修行方式透露一二？”

巫師臉色一變，苦笑道：“本來我們巫師所修行的功法都是代代相傳的秘密，不過現在就算我能活著走出部落，留下我一個人也沒有任何意義……這秘密就算告訴你也無妨。但是你要想讓這些人現學現用，學會我的功法來躲避人狼，那還是不用問了。”

我這時也猜到王道士可能是想利用巫師功法中不畏人狼的特性，帶領衆人離開此地，沒想到巫師雖然答應傳授功法，卻一口否決了王道士的想法，讓人心中頓時涼了不少。

王道士卻微微一笑，說道：“如果是普通人要從頭修煉你的功法，當然短期內不能見效。不過這裡多數都是修行有成的人，你不妨將功法說一說，也許能找到什麼速成的辦法！”

巫師一揚眉，嘆道：“我要說不說，倒是顯得我心懷鬼胎了。既然這樣，大家就一起聽聽吧……”說著口中念出一段長長的口訣來。

如果說先前崖祖的古語，我還勉強聽得懂三兩成，現在這巫師所說的修行口訣在我聽來卻與天書無異，簡直是一成也聽不懂。只知道其中有很多對穴位、周天的描述，只是具體的叫法又和現代截然不同。僅僅是一個下丹田，就聽到七八種不同的說法，卻不知這一段功法中爲什麼要對同一個地方用上這麼多的稱謂。

卻見崖祖微微皺眉，跟著巫師的唸誦默唸不休，顯然用心強記。而王道士已經聽得眉飛色舞，顯然明白了其中的關鍵所在，我這纔想起如果從年代算，王道士同樣是數千年前的古人，自然聽得懂這些修行中人所說的術語。

再看崖孫雖然同樣皺眉默記，不過眸中明顯露出茫然之色，顯然修行的程度上臂崖祖差了很多。反倒是一直呆立無語的羅衾忽然豎起耳朵，做出一個若有所思的表情來。

足足過了盞茶的時間，巫師這才停止唸誦，擡頭問道：“你聽明白了？”

王道士沉吟了片刻，撫掌嘆道：“都說修身養性的功夫，以上古之時最佳，其後一代不如一代。我一直覺得這個說法有些言過其實，現在看來貴族人在功法的變化上或者不如後來者，不過其開拓程度，的確已經達到了頂峰……”

巫師傲然一笑，問道：“那你可想到了什麼速成的辦法？”

王道士同樣笑道：“如果按部就班，修煉貴族的功法，的確沒有速成之路。但是如果僅僅要驅狼逃路，卻也不難……玄天，讓路！”說話間，王道士灑然一笑，擡腿就朝木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