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聽叢林中的沙沙聲漸漸逼近,張玄天和羅衾的臉上都露出幾分不自然的神色,讓我不禁暗暗稱奇——以這兩人的實力,就算遇見一羣老虎也只會當作活動筋骨而已。這片空間中的生物難道兇猛如斯,竟然讓他們都吃了虧不成?
張玄天看見我不以爲然的樣子,連忙說道:“那小東西的樣子酷似松鼠,本身沒有太強的攻擊力,只是數量多了一些……”
我微微變色,問道:“沒有仙境裡那麼誇張吧?”我和張玄天曾經在冒險中去過一個叫做仙境的地方,裡面的老鼠鋪天蓋地,只能用恐怖來形容!如果此地的生物也多到這種地步,恐怕我們三個人就只能落荒而逃了。
張玄天臉一紅,說道:“數量也就是百十隻,關鍵這畜牲就好像臭鼬一樣,一但近身就噴出一種臭不可當的氣體來、經久不散,實在讓人受不了!”
羅衾也點點頭,露出心有餘悸的表情大聲說道:“是啊,那東西太臭了……”
說話間,幾隻棕色的毛茸茸大尾巴已經自草叢間露了出來。那生物瞪著兩顆烏溜溜的小眼睛人立著,兩隻短短的前爪、一口齙牙、傘狀的尾巴,果然與松鼠的外形一般無二!僅從外表看來,幾乎當得上“可愛”二字。
反觀張、羅二人如臨大敵的樣子,讓我不由暗暗好笑。事實上就算以我的內力,閉氣幾十分鐘也不算什麼難事,而這兩人應該早就打開了內呼吸,完全可以做到依靠皮膚的毛孔來攝取氧氣,又怎麼會被區區的臭氣打倒?
可是不過五分鐘,我才發現自己的想法大錯特錯——這生物放出的臭氣不知是由什麼物質構成,竟然好像可以透過人的皮膚,直接鑽進鼻子裡一樣。這種味道簡直難以用言語形容,總之只要身上沾到一點那層白濛濛的東西,就會覺得腦子一暈,臭的幾乎讓人將腸子和心肝都一起吐出來!
而且這羣松鼠攻擊起來悍不畏死,簡直就是前仆後繼地衝進人腳邊,然後立刻轉過身去放出一層白濛濛的臭氣!我們三人都不想剛來到這裡就多造殺孽,所以雖然同時出手,卻大多隻是將近前的松鼠擊飛。
霎時間勁氣縱橫,無數松鼠像被狂風捲起的落葉一樣甩出去,奈何還是不斷有漏網之魚從我們照顧不到的角度衝進來,放出一串臭氣……僅僅百餘隻臭松鼠,居然將方圓近百米的空間都填滿了一層白霧。
好在這時我已經醒來,我們三人且戰且走,總算逃脫了這臭烘烘的地獄!
等到身後不再有沙沙的響聲,我立刻扶著一棵大樹狂吐起來。幾乎連苦膽都吐出來了,還是覺得胃裡翻江倒海,這時才明白剛纔張、羅二人爲什麼會露出如此表情。
張玄天等我吐到沒了力氣,這才走到我身邊苦笑道:“現在你知道了吧?”
我喘息著問道:“剛纔我昏迷之際你們是怎麼挺過第一波攻擊的?”
張玄天聳聳肩,答道:“當然是抱著你落荒而逃了……不然你以爲我們還能怎麼辦?”
我定了定神,坐在樹下緩緩說道:“這座森林看起來漫無邊際,其中絕對不知有這麼一批臭松鼠!而現在你又不能御劍飛行,咱們徒步前進的話,只怕還會遇到很多類似的情況……你有沒有探查過周圍的情況?”
羅衾在一旁做了個爬樹的動作,答道:“早就看過了!咱們周圍的這片森林至少有數千公里方圓,如果一直向西行進的話有一座山峰……其他方向全都一眼望不見頭!”
張玄天接口說道:“所以我們決定先向西走,看看山腳下能不能遇到一些情況。李大哥,你的意思呢?”
我沉吟道:“如果聶宇峰和王道長來到這裡遇到了同樣遭遇的話,他們也應該會盡可能朝有人居住的地方前進,那咱們就向西去吧。”
張玄天點點頭,說道:“那好,等你休息一下,咱們就開始走吧。如果速度快的話,也許還能追上祖師爺!”
我知道張玄天心急,於是站起身來笑道:“別忙,還有一件事情。按理說咱們進來的位置,應該和聶宇峰還有王道長他們進來的位置一樣,你有沒有追查過他們留下的蹤跡?”
張玄天微微一愣,鬱郁說道:“我看著你暈倒,就有點著急,再加上遇見那些臭鼠,一時也忘了查看當時的環境……”
我立刻說道:“無妨,現在咱們順著原路趕回去,看一看有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線索……”
於是我們三人一路回返,按照張玄天的記憶中來到了剛剛進入這個空間的地方。仔仔細細搜查了一番,卻發現除了我們三人的腳印之外,並沒有任何其他的特殊痕跡。唯有在朝西北方向的一棵樹上留下幾道劃痕,似乎是利器所留,又似乎是某種大型野獸用爪子抓出來的痕跡。因爲時間太久,這道痕跡已經有些乾涸,所以很難判斷究竟是不是人爲的痕跡。
我和張玄天探討了幾句,都無法確定這個痕跡究竟是不是人爲造成的?因爲如果是有人用利器劃下這樣的印記,似乎沒有必要接連刻下三道!而如果是野獸用爪子在樹幹上抓過,其位置和力道又十分困難……
猶豫片刻,我們決定按照這個痕跡的指向前進一段路程,如果沒有新的發現,就繼續向西,直到抵達那座山峰爲止。
足足朝西北方向急性了一整天,期間我們再次遇見了三波臭松鼠,卻再沒有發現任何人爲活動的痕跡。只得悻悻折返回正西方,朝著那座山峰前進!
所謂“望山跑死馬”!這座山峰雖然爬上樹頂就遙遙看見望見,但是真正走起來,卻是千難萬難。我們三人都是體力過人之輩,幾乎是晝夜兼程的趕路,足足走了兩天後再次爬上樹頂看去,遠處的山峰也僅僅是比初見時候多了臉盆大的一塊而已,幾乎可以忽略不記。
一路行來,我才發現張玄天和羅衾的戰鬥力雖高,對野外生存的很多常識卻根本一竅不通!想來張玄天一直都是御劍飛來飛去,鮮有這樣長期在森林中行進的經歷。而羅衾雖然久居深山,但是所處的環境非常單一,對叢林中的種種現象更是一概不懂。好在這兩人都不是嬌生慣養之輩,對環境的適應能力也很強,所以並沒有產生太大的麻煩。
走到第三天,我們終於見到了臭松鼠之外的第二種生物——就是我在文章一開始之際提及的三眼狼!
讓我們驚訝的是,這種三隻眼睛的野狼居然可以抵抗住松鼠的臭氣!我們三人親眼看到一匹三眼狼在臭松鼠噴出的層層迷霧之中來去自如,輕易搏殺了一直松鼠後,叼在嘴裡揚長而去。似乎絲毫也沒有受到那股臭氣的影響!
而在這之後的路程中,就幾乎再也見不到臭松鼠的存在……看來這片森林中的動物有很強的區域性,幾乎很少出現越界的行爲。
其後的三眼狼漸漸多了起來,也同樣發生了襲擊事件。不過在我們看來,這三眼狼卻比臭松鼠要容易對付的多了,最起碼它們很少成幫結夥的出現,就算有三五成羣的時候,也不是張、羅二人的對手。
而我攜帶的槍械在這時候也派上了用場,殺起狼來自然比二人不能遠攻的情況下便捷很多。只不過考慮到今後的路還有很長,保不準後面還會遇到更厲害的生物,所以我儘量節省彈藥,也學著二人一樣以拳腳禦敵。
事實上單隻對付這些野狼,我們三人之間的差距並不明顯。張玄天和羅衾雖然各有遠超常人的地方,不過僅以殺狼的拳腳來和我比較,也分不出優劣來。不過隨著我們在森林中的一步步深入,出現的三眼狼似乎也變得厲害起來——以前我一拳就能打翻一隻,而現在往往要費上兩三拳,才能使其吃痛逃走。
而張、羅二人雖然沒有任何吃力的感覺,我們卻還是越走越是心驚。按照目前的距離走到山峰,起碼需要半個月的時間,如果按照越往裡去的動物就越兇猛,等到了山腳之下的生物,豈不是要達到甚至超過二人的水準?
出於這樣的顧慮,我們開始保持體力輪流休息,儘量讓每個人都處於隨時能夠戰鬥的巔峰狀態之下。也由此引發了故事開頭,我獨鬥三眼狼,而身後的二人卻在睡覺的情景……如果不是張玄天及時援手,我幾乎就在剛剛遇到的這匹三眼狼身上載個跟斗!
交待到這裡,我爲何出現在一座莫名其妙的叢林之中,又爲何會出現這些莫名其妙的生物基本已經明瞭。只是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爲什麼龜甲文明所留下的世界會是這樣一副情景?就實在是讓人一頭霧水了!
就在我思索著這些問題和一路前來的往事之時,忽然聽見叢林深處傳來一陣悽慘至極的喊叫聲,從發聲方式判斷——赫然是人類的聲音!
這聲突如其來的喊聲頓時讓我睡意全無,一骨碌從地上跳了起來。擡眼朝張玄天望去,只見他也正有些遲疑地朝我看來,顯然同樣聽見了那聲叫喊。我立刻問道:“是哪個方向?”
不等張玄天回答,又一聲淒厲的叫聲再次傳來。那聲音透過叢林,顯得有些含糊不清,但是其中的慘烈淒涼之意,竟好像有人趴在耳邊對著你呼喊一樣!就連羅衾也被驚醒起來,揉揉眼睛問道:“這是什麼聲音?”
我見羅衾醒來,立刻當機立斷說道:“咱們過去看看……”說著一路當先,朝聲音發出的方位跑去。
叫喊聲一聲接著一聲,不斷衝擊著我的耳朵,讓人有一股掩耳罷聽的強烈慾望。我一邊奔跑一邊暗自心急,不知這夥人遇到了什麼樣的慘事,居然發出這樣淒涼的叫喊聲?只希望我們可以及時趕到,將他們解救出來。
繞過一叢半人高的矮樹,我終於抵達了發聲的位置,頓時心頭一喜——果然是人類!
只見一高一矮兩個穿著獸皮的野人手中各自拿著兩根棍子,正不斷揮舞著,從相貌和體型上判斷,似乎是祖孫二人。在他們長棍的前面,正伏著一頭類似老虎的動物,後腿微彎做出將要撲出的姿勢!
一時間我也來不及考慮這祖孫二人身上明明沒有傷痕,卻爲何會發出那麼刺耳的悲鳴聲?在這片森林中行進了四天,纔好不容易遇到兩名人類,而且還在被猛獸攻擊——就算我不需要打探森林中的情報,也絕對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
想到這裡,我的雙手已經擡起手裡的衝鋒槍,朝著那頭老虎就扣動了扳機……
恰在這時,那祖孫二人也發現了我。只見那高個老者拿眼望我身上一掃,臉上露出訝然之色。隨即看到我用衝鋒槍指著老虎,眸子之中頓時精光四射,厲聲喝道:“彼欲悉爲!”
我的一梭子彈卻已經射了出去……
彼欲悉爲,這四個字現在我寫在屏幕之上給諸位看,很多喜歡古文的朋友應該明白其中的意思。如果翻譯成現代化,就是“你想幹什麼?”之意。
可是在我當時聽來,除了聽出老者的語氣中飽含怒意之外,一時間想了自己所精通的所有語言,卻都沒有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子彈射出,老虎應聲而倒!
那兩名子孫顯然沒有料到我手中的武器如此犀利,頓時一齊愣了愣。隨即卻同時怒氣衝衝、咬牙切齒地朝我看來。
這時張玄天和羅衾都已經先後趕到,那祖孫二人看見他們,眼中微微露出驚恐之色,不約而同地朝後退了一步。我連忙將槍背到身後,高舉雙手朝那二人示意自己並無惡意,這才暫時穩住了他們,沒有繼續退後。
這種交際場合,張羅二人都幫不上忙,只是各自站在我身後,儘量安撫對方。
我踏前一步,儘量讓臉上的表情顯得友善一些,朝那祖孫二人笑了笑。
近距離看來,這二人的膚色黃中帶黑,說不出是什麼人種。那老者的年紀已然不小,密密麻麻的皺紋爬滿了額頭,而那個矮個的孩子大概有十三、四歲年紀。兩人的表情中有驚恐,但更多的卻是憎惡,就好像看到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樣!
我心裡大惑不解,不知爲什麼我剛剛解救了二人,反而換來這樣一個態度。只得伸手指了指地上的老虎,再次笑了笑。
那老者雙眼一瞪、敵意大增,手中的棍子劃了個圈,指向我的胸部,大聲喝問道:“干卿底事?”
我微微一愣,還是沒有聽懂這句古文。事實上因爲先入爲主的緣故,我一直都以爲在龜甲世界中生活的人應該是某種外星文明,不可能懂得地球語言,所以也遲遲沒有想到他究竟在說什麼。眼見這祖孫二人的敵意大增,我只得退後一步,伸手做了個將這頭老虎送與二人的手勢。
這二人看懂我的手勢敵意稍減,只是依舊滿懷戒備地看著我。老者踏前一步,沉聲說道:“死物無用,彼悉爲之?”
這一句“死物無用”,卻總算喚醒了我的語言能力,心中略一沉吟,才明白這位老者說的居然是古漢語!僅從剛纔的幾句話判斷,最少也是唐朝以前的語法結構。
這時張玄天亦有所覺,湊上來小聲提示我道:“李大哥,我看他說的話,好像跟我們道藏上的一些發音幾近……”
我點點頭,飛快地在腦中搜索到的一些古文詞彙,這才發現我對唐朝之前的文字還算面前熟悉,至於那個時代的語言方式,卻實在力有不怠。在古漢語中,很多字的意思都是同樣的發音,卻存在多種含義,尤其是許多發音在當代早已失傳。
好在這名老者似乎也發現了彼此之間的語言不通,態度再次緩和了很多。我勉強和老者交談了幾句,多半還是雞同鴨講,往往一句話要猜測其中的意思好幾遍,才能明白。
最後還是張玄天靈機一動,從樹上掰下一根樹枝,直接在地上寫起隸書來。那名老者頓時眼前一亮,同樣掰下一根樹枝在地上以文字作答,這才解決了雙方的溝通問題!
只是剛說上不到三句話,一陣悲嗆淒涼的喊聲從遠處再次冒了出來!而且快速的由遠及近,居然一邊悲鳴著,一邊迅速朝我們所在的方位衝了過來。
我和張、羅二人同時一驚,不約而同地做出禦敵的準備來。
那名老者卻面現喜色,朝我們連連擺手,大聲說道:“不可!不可!”
隨後連比帶畫地說了半天,我們才明白——發出這種奇異悲鳴聲的,居然就是剛剛被我殺掉的老虎!原來這祖孫二人正是在狩獵這種動物!
草叢一動,一陣讓人頭暈目眩的悲鳴聲悽然入耳,又一頭吊睛猛虎從林間竄了出來!
就在我苦苦忍受這陣“虎鳴”聲的時候,只見身邊人影一閃,那祖孫二人已經興高采烈地揮舞著棍子,朝那頭老虎左右合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