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下了山的一行人。
展陌以為姐姐死了,坐在翠蘿懷里哭得死去活來,埋怨自己不該不聽姐姐的話到處跑,覺得姐姐是被自己害死的。
而展霄兄妹表面上傷心,心里卻不知有多開心,父母早就想除掉展紅菱他們心里也有數,現在終于做到了,怎么能不覺得痛快。
許云暮那里也是頗為遺憾,如果不是父親反對,他可能也會像秦昭一樣去追求展紅菱,可是現在好端端的一個女子香消玉殞,實在讓人無法不惋惜。
但是除去展陌之外最為心痛的恐怕要數駱鳳澤了,他對人的感情沒有那么復雜,喜歡的就是喜歡了,不喜歡的也不會刻意掩飾。
從小到大,他接觸過許多女子,可卻從不曾有任何一個像展紅菱這樣特別,無端讓人心情明媚,仿佛絢爛春日里的陽光,不會帶給人一點陰霾。
可是她卻死了!從那么高的山上摔下去,不知摔到山底的時候會摔成什么樣子?死的時候不知是否會極其痛苦?
他越想越不敢想,坐在車里痛苦地抱著頭,以至于連進城的時候許展霄兄妹來和他告別都不知道。
因為掉下山的不只有展紅菱,還有后來跳下去的秦昭,他們六個人上山,現在只回來四個,即使展紅菱的生死無人理會,秦昭那邊也是要交待的,許云暮不能在這個時候躲掉,于是跟著駱鳳澤一起來到秦府。
駱鳳澤和秦昭擔心秦沛不準他們去云來山,所以早上出去的時候根本沒和家里說去哪。
因為這幾天駱鳳澤和秦昭整天出去玩習慣了,秦沛也沒過問,直到天黑沒回來,一家人才著急起來,派人各處的去問,最后終于問到展府,知道他們去了云來山,秦沛更加擔心,正想命人去找,家人卻來稟報,說三皇子和刺史公子許云暮一起回來了。
秦沛這才放心下來,以為兒子肯定在陪著,于是便出府去看,結果看到的只有哭喪著臉的駱鳳澤和垂頭喪氣的許云暮,惟獨不見兒子。
他奇怪地問道:“怎么只有你們,昭兒呢?”
駱鳳澤和許云暮沒辦法,只好把展紅菱墜崖、秦昭跟著跳下去的事說了一遍。
秦沛聽完當時就僵在那里!
他膝下只有秦昭和秦銘兩個孩子,雖然老二秦昭不聽話,經常給他惹是生非,但那畢竟是親骨肉,活生生的一個兒子,突然間就告訴他跳崖了、生死不明,他如何能接受得了。
梁氏也陪著他一起出來,見他的樣子連忙去扶他,安慰道:“沒事的老爺,或許只是跳下去摔壞了手腳,我們馬上派人去找就是,找到了好生救治,不會有事的,您千萬別往壞處想……”
秦沛這才反應過來,強自鎮定下心神,道:“快,快派人去找,要找熟悉那里地形的人帶路,別外,把郎中也帶上!”
他一聲令下,秦府的下人立刻忙亂起來,又找車馬又找郎中,特命守城兵士開了城門,大半夜的出去找人。
秦沛想盡快知道消息,跟在車隊里親自前往。
駱鳳澤極度自責,也不肯留在府里休息,又跟著隊伍再次出城。
許文渺得知消息后也從使府趕來,陪著尚書大人和三皇子一起前往,許云暮便也一起隨行。
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出征一樣來到云來山下,許云暮和駱鳳澤把秦昭和展紅菱墜崖的位置告訴向導,向導估算了一下,然后帶著人馬繞到那條山谷的另一端走了進去。
有向導的帶領找人就變得容易許多,眾人打著火把在山谷里向前搜索,找到半夜的時候終于找到展紅菱和秦昭落下時的痕跡,立刻有人向跟在后面的秦沛、駱鳳澤和許文渺稟報。
秦沛進山谷后已經換坐到雪橇上,聽到有消息后連忙趕了過去。
和他坐在一起的駱鳳澤也激動起來,緊張地雙手直搓。
許文渺父子坐在后面的雪橇上,聽到消息心也揪了起來,實在擔心秦昭會死在這里,那樣的話對他們是一點好處也沒有。
秦沛和駱鳳澤最先趕到展紅菱和秦昭掉落之處,聽說沒有見到尸體,只見到向前走的痕跡,似乎兩個人都還活著。
秦沛頓時老淚縱橫,兒子沒死對他來說是天大的喜訊!
緊接眾人又沿著秦昭和展紅菱走出來的痕跡向前找去。
他們找到秦昭和展紅菱的時候,這兩個人已經迷迷糊糊地睡著,展紅菱的腳還放在秦昭懷里,兩人旁邊的火堆也已經熄滅。
走在前頭的秦府家丁看到兩人,驚喜地向后叫著:“老爺,少爺在這里!”
秦沛和駱鳳澤連忙下了雪橇步行上前,許文渺和許云暮也下來在身后緊跟。
此時的秦昭和展紅菱已經被呼叫聲驚醒,看到面前突然出現的大堆人,兩人有些不知所措。
秦沛之前還擔心兒子擔心得要死,可是走過來看到兒子和展紅菱親昵的一幕他也怔在那兒了。
荒郊野地、孤男寡女,雖然都衣裳整齊,可是那女子的腳卻放在兒子懷里抱著,這、這算怎么回事啊?
秦昭從小到大最怕父親,哪怕是此時身陷困境,父親帶人來救,他還是有些發怵,想要站起身來,可是腿卻被展紅菱壓得發麻,動了兩下之后表情僵硬地說道:“爹,您怎么來了?!”
秦沛氣得胡子直撅,瞪眼睛叫道:“我怎么來了?我能不來么?!我的兒子都跳崖了,我這個作爹的還能在家呆得下去?!”
秦昭尷尬地笑著,不知接什么話好。
展紅菱聽說這老頭就是秦昭的爹,后面還站著臨州刺史許文渺,她也坐不下去了,自己扳著腳想把腳從秦昭身上拿開。可是用腿僵了半夜,手又被凍得發麻,使了半天勁也挪不開。
秦沛旁邊的駱鳳澤剛看到秦昭和展紅菱的情形時也愣了一下,但隨后就發現展紅菱受傷,見展紅菱自己動不了,他邊忙走過來幫忙,蹲下身道:“展小姐,你受傷了?很疼?來,我來幫你。”
說著小心地扶著展紅菱的腿,幫她把腳從秦昭身上挪開。
后面的秦沛和許文渺看得一臉驚訝!那是什么人?那可是當今皇上最寵愛的三皇子!那是金枝玉葉,天潢貴胄,竟然親手來服侍那丫頭?!更可氣的是那丫頭竟然一臉坦然地接受了,連客氣一下都沒有!
秦沛和許文渺對視了一下,都在心里想道:“完了,三皇子肯定是看上這丫頭了,搞不好要弄出麻煩事來……”
兩人雖然這么想,可是什么也不敢說。
駱鳳澤把展紅菱的腿挪開之后又把她扶起來,架著展紅菱朝秦沛和許文渺說道:“兩位大人,別在這兒說話了,快想辦法把展小姐和秦公子送回去吧!”
秦沛連忙讓人上前接過展紅菱,向雪橇上扶去。
趁著駱鳳澤轉身的機會,他狠狠瞪著剛從上站起來的秦昭,咬牙切齒地小聲道:“逆子,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秦昭被嚇得直躲卻不敢吭聲。
眾人往回走到半路上,天色就已經亮起來,知道他們前來的展志承才帶著人趕來,把展紅菱從秦府的家人手中接過來。
秦昭擔心展紅菱有事,還故意說道:“小姐回府好好養傷,明天和三公子會去看你……”
說完之后不出意料地又被秦沛狠狠瞪了幾眼。
回府之后,沒等秦昭說話,秦沛抓過雞毛撣子就是一頓打,邊打邊叫:“你個逆子!竟然為了一個女子跳崖,不顧自己的死活,不管一家老小是否擔心,你這不孝!我打你個不肖子……”
秦昭知道這次搞得太大了,跪在那里任憑他打罵也不吭聲。
老頭子一直打得累了才住手,用雞毛直飄的撣子指著秦昭說道:“說,你是怎么想的,竟然能跟著一個女子跳下去,你要不要命了!”
秦昭痛得齜牙咧嘴,低著頭說道:“我當時也沒想那么多,就想著展小姐肯定很危險,就跳下去了……”
“沖動、沖動!身體發膚,受之父親,不知愛惜便為不孝,你做這么危險的事情都不想想你的爹娘,你是不是要氣死我!”
秦昭倔強地低著頭道:“父親已經有大哥了,我即使去陪我娘也沒什么。”
秦沛當時就不說話了。
秦昭慢慢抬頭看了他一眼,說道:“其實展小姐是個很好的女子,值得兒子用性命去救。”
說到展紅菱,秦沛的火氣又上來,叫道:“好什么好!我看你一定是被她迷了心竅了!連她自己的嬸嬸都說她是不守本分的女子,你竟然還說她好!這次是如果不是三皇子來,我是說什么也不會放你出去的,那樣的話也就沒有今天的事了!”
“父親不是一直稱贊三皇子空靈穎悟,天人之資,可是他也對展小姐大有好感,難道父親覺得三皇子也是那種會被女色迷惑的人?”
想到三皇子去扶展紅菱的情景,秦沛固執地轉頭,道:“哼,這可難說,三皇子心思單純,更不可能抵擋她的巧言令色。”
秦昭跪在地上堵著氣說道:“父親為官多年,竟然還這樣沖浪,究竟展小姐是不是巧言令色之人,父親自己不去分辨,卻聽別人的一面之詞!”
秦沛又起了火氣,用雞毛撣子指著秦昭叫道:“你這個逆子,竟然這樣說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