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一句話出口,廳內除去展紅菱這個知情人之外,其他人全部震驚到僵化。
展志承轉頭看著她目光呆滯,腦海中陣陣轟鳴。
藤氏腦也如同被雷擊中一般,心中暗道:“這下完了,她肯定是知道了,肯定知道了……”
在三個當事人中,最糊涂就是展霄,愣愕了一下之后突然間火冒三丈,面色猙獰地朝柳氏咆哮道:“你人胡說!我展霄就是展家的后人、我爹的兒子!你敢這樣胡說八道是污蔑我們全家,就是在找死!”
說著轉頭又朝展志承叫道:“爹,你看這女人在胡說什么,你還不對刀子用家法!”
展志承還是愣在那里不出聲,如果柳氏說的是別的污辱人的話,他肯定會當時就發火,可是偏偏柳氏的話里提到鄒家,她的“京城的鄒家”是指鄒建家無疑,可是她為什么會這么說,他為什么說讓霄兒到鄒家去“認祖歸宗”,難不成、難不成……這兒子不是自己的?!
他一邊想著一邊下意識地問道:“柳氏,你在說什么,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胡說什么?!”
這時候的柳氏也豁出去了,站在那里痛苦地捂著肚子說道:“老爺,我是不是在胡說你應該心里有數,妾身雖然服侍老爺的時候不長,可是好歹也是清清白白的身子,妾身的孩子是不是老爺的老爺清楚,老爺你再回頭想一想,你這個兒子真是你的么……”
她一邊說著一邊吃力地伸出另一只手指著展霄。“當年的夫人與我有什么不同、為什么大公子只有七個月出生卻活得好好的、你現看他從頭到腳,可有一點老爺你的影子……”
她的話沒說完,旁邊反應過來的藤氏就暴叫道:“閉嘴!你這個賤人,你怎么可以這么惡毒,這么中傷我們母子……”
說著瘋子一樣向柳氏撲來。
展紅菱連忙扶著柳氏向旁躲,招呼彩玉:“快去,擋住她!”
彩玉現在一條命都系在柳氏手里,哪也不出力,連忙松開柳氏去攔藤氏。
展志承見她發瘋一樣的神情叫道:“藤氏!你給我住手!你把這些事給我說清了!”
被彩玉死死抱住的藤氏停下動作,看向展志承哀慽地說道:“老爺,難道你連這樣的話也信么,柳氏這賤人居心叵測,誠心要陷害我!還有展紅菱這個小賤人,這肯定是她郵的主意,她和柳氏串通想把我們家搞圬、想讓老爺你名聲掃地!”
這時的展志承徹底被她們吵懵了,不知道該信誰不該信誰,聽藤氏這樣說也想起與展紅菱的恩怨,把目光從柳氏身上轉移到展紅菱身上去。
展紅菱冷眼看了半天,發現除去展霄之外,展志承和藤氏都無法淡定,顯然這兩個人都是心虛的,展志承可能意識到兒子身世的疑點,而藤氏更有一種被人揪出丑事的暴躁與歇斯底里。
此時見他們又把目標轉移到自己身上,掃視著兩人說道:“無所謂什么聯合不聯合,都是這個家里的人,家里出了事就要管,柳妻娘的孩子掉了是大事,大哥的來歷也是大事,究竟是真是假某些人心里有數,如果硬說我們陷害倒不如查一查,叔叔管理這么大個衙門,相信驗親的方法應該有吧!”
說到“驗親”兩個鄆,藤氏的臉更加慘白,一雙陰鷙的鷂子眼慌亂起來,閃來閃去不敢應上一聲。
展霄雖然見到母親被逼得啞口無言,可還是不相信自己會是別人的兒子,指著展紅菱咬牙切齒地痛叫道:“展紅菱!你這個忘恩負義賤人!你爹娘去世,我父母照顧你們姐弟數年,現在你竟然這樣坑害我們家!你該何其毒辣,你的良心都讓狗給吃了!”
展紅菱不知道他怎么有這么厚的臉皮,把虧心話說得這么義正辭嚴,不過在展志承和藤氏的言傳身教之下,這個樣子也不算奇怪。
想著嘲諷地開口:“大哥、哦,叫了這么多年的大哥,一時改不過來口,況且改過來也不知道究竟要叫你什么好,所以還是這么叫著吧,你說我毒辣,或許我真的毒辣,但估計還比不上大哥你,不只能想出向無辜百姓下毒的毒計,還能沒出生的孩子下得了手,現在被揭穿身份還在裝不知道,我就不信,如果你不知道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親弟弟,你真能狠心把他打死,如果真是那樣的話,真與豺狼無異了!”
這時的柳氏已經痛到支持不住,在展紅菱的攙扶下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手捂在肚子上佝僂著腰,雙眼惡狠狠地盯著展霄說道:“他是豺狼、他就是一只狼!虧老爺養了他二十年,他就這樣恩將仇報,害死老爺的親兒子,目的就是想霸占老爺的家業!”
“住口、你們住口!你們說的都是沒有的事!霄兒根本就沒害柳氏的孩子,更是老爺的親生兒子!你們不要信口雌黃!”藤氏慌張地叫著。
看到她的模樣,再想起她和鄒建是表兄妹,從小就認識,以及自己和她剛成親時的種種,展志承開始有幾分相信展紅菱和柳氏的話,注視著藤氏的眼睛涌起淡淡的血色,道:“她們說的有沒有可能你我心里都有數,今天我便要你一句實話,霄兒究竟是不是我的兒子?!”
別說他這樣問,就算是大刑伺候藤氏也不能輕易就認了,連忙叫道:“老爺,怎么您也這樣懷疑,我與你二十年的夫妻啊,你就這么不信任我……”
展志承突然間被她激怒,指著她咆哮道:“我為什么懷疑你知道!跟我說什么二十年的夫妻,可是你跟那鄒健做出事來了,怪我懷疑么、怪我懷疑么?!”
展霄被父親的神情嚇呆,怔愕著喃喃道:“父親,您怎么可以這樣、您怎么可以這樣對母親,怎么可以懷疑我!”
藤氏被展志承吼后反倒鎮靜下來,站在那里冷冷地看著展志承,好像要用目光把他活活凍死一樣,看了很久之后才絕決地開口道:“好!展志承,你不是懷疑么,你不是不確定么,那你就驗好了!找你州衙的醫官來驗!若驗出霄兒不是你的兒子,我們母子就了斷在你面前,可是、如果驗出霄兒是你的親生子,那么你立刻把柳氏和展紅菱這兩個賤人推到衙門外活剮!并且隨我們母子到京城我父親面前去磕頭認錯,以償還我們母子受到的屈辱!”
她的神情陰狠恐怖,好像從地獄里爬出來的冤魂一樣,看得人毛骨悚然。展志承也不由被她陰冷的氣勢嚇到,站在那里喘息著、遲疑著。
柳氏坐在椅子上,身旁就是展紅菱。她聽藤氏竟然賭這么大,不由得害怕起來,下意識地抬手抓住展紅菱的手。
鬧到這個地步,展紅菱不緊張是不可能,可是她卻不相信藤氏是冤枉的,絲桃聽到的那些話不會有假,自己判斷也不會有錯,這一點從之前藤氏的緊張慌亂中可以看得出來,而眼下她的狠厲卻不過是在虛張聲勢而已。
想著暗暗握了一下柳氏的手,咬牙答道:“好,既然你要賭我們就賭一場,各自押上自己的性命!你和展霄母子、我和柳姨娘兩人!只是要賭卻不能只憑醫官的檢驗,你父親位高權重,難免醫官害怕,所以醫官要驗,你的下人還要審,相信哪些下人對你的最為了解,叔叔比我們清楚得多!”
藤氏聽到眼神再次慌亂起來,僵冷鎮定被打破,站在那里強撐著說道:“也罷,審就審,現在就把她們叫來,審過她們再讓醫官檢驗,霄兒,去我的院里叫下人都過來……”
她一邊說著一邊死盯著展霄,希望兒子能明白自己的意圖。
可是她的話卻被展紅菱無情地打斷:“不行!就沒聽說過讓被告去傳喚證人的道理,要去也只能是叔叔的隨從去,而且審問時你們不能在場,不然還有哪個敢說真話!”
“你……展紅菱!你當你是誰,這個家作主的是你叔叔,不是你!”藤氏再次暴叫。
展紅菱相信自己說的展志承都能理解,便淡然挺身,道:“這是自然,要怎么決定還要看叔叔的意思,不過想來我們這里把命都賭上了,叔叔那里只是作個決斷,應該不會有什么顧慮。”
說著她也看向展志承。
展志承見一屋子人都看向自己,狠了狠心咬牙道:“當然,這么大的事,無論如何我都要查個清楚……”
說著走到廳門口向外面叫道:“來人,去把夫人屋里的下人叫來,尤其是從前在老宅侍候夫人的,一個不準落下!”
之前被他打發得遠遠的下人連忙跑過來應喏,然后又一溜小跑地去后院了。
展志承叫人的工夫,展紅菱拉著柳氏的手低聲問道:“姨娘,我沒問你一聲就把我們兩個的命都賭上了,你會不會怪我?”
柳氏身體不支卻還在那里苦撐,咬牙回道:“怪你什么,今天都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就算沒這賭注,若真查出我們所言不實,難道這毒婦母子和老爺還會放過我么,左右不過一死,倒不如死得有點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