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擅闖房間,攪了本宮的好夢,總要先道聲歉吧?”
“你……”
“澹二公子,還要本宮教你嗎?”
“你……”
“澹二公子,你可不要說髒話哦,會壞了你們澹臺家名聲的,雖說現在就你與本宮兩個人,但所謂氣質風度與禮儀還是要時刻注意?!必踩A再度打斷澹臺玥,話中帶笑,“兩個人”幾個字語氣更是有意無意突出。
澹臺玥聽著,再看著坐著之人那副閒然得簡直讓人咬牙的姿態,腦海中再加上剛纔那些被嘲笑戲弄的畫面,幾乎快要怒瘋了,這個女人絕對該死,恨不得就上前去硬生生劈了她,皮笑肉不笑地用手狠狠指了指,“想要我道歉,做你的夢去吧。”說話,澹臺玥打開房門就大步走出去,將房門甩得老響,震耳欲聾。
夭華不覺有些笑出聲來,看著澹臺玥惱羞成怒甩門與怒氣衝衝離去的背影,繼續喝她的茶,心情更加不錯。
離去的澹臺玥,出了院門後當即大步朝書房的方向而去,但在差不多快走到一半的時候,又突然停了下來。如果這件事讓澹臺荊知道了的話,澹臺荊只會越發不放心用此刻房間中的人去替代澹臺雅出嫁,甚至很有可能會反悔,取消之前的答應,而他一時半刻兒又實在找不出另一個人來替代,最終後果很有可能導致妹妹澹臺雅真的被迫嫁過去,這也是他昨夜之所以選擇隱瞞,沒有對澹臺荊說出他心中那抹對此刻房間中人的感覺的原因。
想了又想後,澹臺玥終是決定不將這件事告訴澹臺荊,按壓著一肚子的怒火轉身往另外的方向而去,必須要儘快想辦法制服此刻房中之人,讓她乖乖聽話。
房門外的婢女小禾與一直守在院門外的幾名把守之人,一時間同樣看著滿身怒氣離去的澹臺玥,都不知澹臺玥進入房間後到底發生了什麼,心中詫異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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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和昨夜一樣,夭華再親自出去一趟,神不知鬼不覺,絲毫沒有驚動院門外把守之人與澹臺府中的人。如果潛在南耀國的眼線已經發現了她留下的記號,就一定會在記號下面一點的位置上留下相應的迴應,她只要看看記號下面有沒有迴應就能知道是否聯繫到人了。
深夜的街道上,今夜的街道顯然比昨夜來得稍微熱鬧。遠遠看去,雙眼視力極好,剛出澹臺府不久的夭華,幾乎一眼就看到了前方遠處的街道上有三三兩兩的人或蹲或躺在街道旁,或是一些弄堂的弄堂口。而由於距離和光線的原因,視力再好也有些看不清那些人的具體樣子,但不難判斷那些人應該是乞丐無疑。
夭華沿著昨夜的路線不緊不慢地繼續往前走,按照出來時的計劃查看自己昨夜留下的那三個記號。
自入夜後便開始埋伏在街道暗處的一干衙門中人,有的膽戰心驚,或不斷往街道上面瞄,或不時留意街道上的乞丐,有的則快昏昏欲睡起來,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等到昨夜那個殺人狂魔。
走著走著,早已經遠遠看到了街道上那些乞丐的夭華,自然很快察覺到了今夜街道上的氣氛有些不對,雙眸不覺微微瞇了瞇,跟著緩緩勾了勾脣。
深夜的打更人,與往常一樣按時出來打更,只是臉上的神色與渾身的輕微顫抖,及不斷往左右瞄來瞄去泄露了他和往常並不太一樣。昨夜纔剛剛發生了那麼大一起命案,死了那麼多乞丐,並且每個都死得那麼慘,今夜其實說什麼他也不願意出來打更的,可是衙門中的人卻找上門,命令他必須按時出來,說會在暗中埋伏與等候,讓他大可以放心,等到殺人狂魔一出現就當場抓住他。他沒有辦法,不敢違抗衙門中人的命令,只得硬著頭皮提心吊膽地出來,希望衙門中人真在暗中埋伏纔好,不然他可要慘了。
暗處埋伏著衙役,那些開始昏昏欲睡之人,聽到打更聲後又勉強提起一絲精力。
對於前方的街道盡頭上出現的,一路往這邊走來的那一襲紅衣之人,不管是乞丐還是一干藏在暗處的衙門中人,自然也都有所留意到了,雖然由於距離的原因根本看太清她的具體面容,但應該可以肯定是個女子,也就沒有怎麼放在心上,只當是不知道從哪出來的女人如此不知死活,在剛剛發生命案後,在這樣的深夜竟還敢一人出來。當然,個別幾人也略有些好奇,忍不住想等那一襲紅衣之人走近過來,看看對方到底長什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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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沒有命案發生,但情況儼然比昨日還來得嚴重。只見,昨夜埋伏的所有衙役,各個被吊掛在城門上,並且每個人身上都掛了一塊白布,每塊白布上都寫有一個字,這些字按順序下來正好連成一句話,一句極爲囂張挑釁的話,“就憑這麼些個酒囊飯袋,也想抓我,不自量力,南耀國的衙門難道就沒人了?”
澹臺府中,收到消息,聽完來人稟告的澹臺玥,一大早匆忙趕來,出現在城樓下。
待親自看到城樓上的情形,看完白布上面連著的字,澹臺玥怒極反笑,對方可真夠囂張的。但他會告訴他,他這絕對是在找死,自掘墳墓,他會讓他爲自己的囂張付出代價的,冷聲對旁邊的人吩咐道:“好了,馬上將人都放下來,將城門都收拾乾淨,回衙門再說。另外,傳令回去,立刻讓人起草一份奏摺,我回去的時候就要看?!?
“是?!迸赃叺娜祟I命,連忙按澹臺玥的吩咐辦。
半個時辰後,衆人回到衙門。
澹臺玥走上前,直接在正前方的正位落座,居高臨下地親自審問被掛在城樓上的一干衙役有關昨夜的具體情況。
一干衙役紛紛跪下,全都有些說不上來,一人說幾個字地接力般慢慢往下去,斷斷續續,“回大人,我們原本一切都準備妥當了,一直在暗處耐心埋伏著,直到深夜還很平靜,沒有出任何事?!蔽⑽⒁活D,關於看到有一個紅衣女子出現過的事,幾人猶豫著到底要不要說,可始終沒有看清那紅衣女人的樣子,再說就那麼個女人,怎麼可能會與她有關,說出來到時候恐怕還會再遭澹臺玥的罵,給自己惹事,便不覺有些默契般的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忽視,“後來,不知怎麼的,後頸突然一痛,好像被人在背後打了,來不及回頭看就暈了過去,之後發生了什麼真的想不起來了,醒來的時候已經被吊掛在城樓上了,身上也已經被掛上了白布,還望大人恕罪。”
澹臺玥的面色沒有半分好轉,轉而對旁邊的人再問道:“那些安排好的乞丐呢?去,把他們也都帶上來。”
一干昨夜在街道上做誘餌的乞丐,與深夜打更的人一樣,並非自願,可實在沒有其他辦法,只能拿衙役給的錢辦事。對於昨夜發生的事,和一干衙役們差不多,都是後頸突然一痛,就什麼都不記得了。唯一不同的是,他們沒有和衙役一樣被吊掛到城樓上。
澹臺玥聽完,面色黑沉難看地掃視了一眼在場的所有人,原本以爲昨夜的安排就算不能一下子將人抓住,但至少應該可以確保都城的安全,整體就像往常一樣當做都城中的一起命案來處理,多放點心就是,不特意向皇帝稟告也沒什麼大礙??蓻]想到卻出了眼下這樣的事,對方挑釁衙門的同時其實也已經挑釁了朝堂,何況這裡可是都城,已經令他不得不盡快專門送奏摺先向皇帝奏報一下,免得被其他人先參他一本。另外,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再不圓滿解決這起命案和抓到兇手,皇帝那裡也交代不過去,“安排下去,今夜繼續埋伏,我會親自出馬,我倒要看看對方到底是何方神聖,囂張到這種程度,公然不將官府放在眼裡。”
“是?!痹趫龅男\人紛紛拱手領命。
澹臺玥隨即揮了下手,讓人都先下去,該準備的去準備,該休息去休息。府內的那個女人還沒有弄好,都城中又出了這樣的命案,真是沒事時候空閒的要死,有事的時候內外一起來,澹臺玥直到衆人都退下後,眉宇還有些緊皺著,暗暗握拳不制服了府內的那個女人,不將這個挑釁官府的兇手親自抓到手,他就不叫澹臺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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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初升,金碧輝煌的皇宮中,朝堂上——
關於都城內出命案,並且兇手還挑釁官府一事,朝中的大臣自然很快就聽說了。一向與澹臺家過不去的一些官員,趁著上早朝之際,自然不放過機會地紛紛向皇帝奏報,添油加醋地指責澹臺玥辦事不利,希望皇帝下令嚴懲,但沒想到澹臺玥的奏摺已經先他們一步到,皇帝也都已經看過了,對整件事也都已經有所瞭解,另外澹臺玥還在奏摺中保證一定會抓到兇手,皇帝對此還算滿意,並沒有動怒。
最後,一干藉機奏報的官員自然沒有成功,只能靜待命案的後續發展。
身爲夏侯世家家主,那個一貫被澹臺荊稱之爲“老狐貍”,被烏雲用“那個人”三個字來指代的——夏侯淵晉,一向比較喜歡將所有事都掌控在手中,只有這樣才能更好的把握住各種情況,將一切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對於都城內發生的這起命案自然也聽說了,並且從一發生就已經派人留意。而眼下,夏侯世家與澹臺世家的親事已經定下來,即將聯姻,面對一些官員的趁機參劾澹臺玥,自然動動嘴巴般澹臺玥說上幾句。
同在朝堂上的澹臺荊,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進退得宜地簡單說了一句“任憑皇上處置”。
待早朝結束,夏侯淵晉與澹臺荊兩人有意無意走在最後面,一同並肩走出大殿。
行走的過程中,澹臺荊表面上爲夏侯淵晉剛纔爲澹臺玥說話道了聲謝。
“澹臺兄客氣了,我們馬上就是一家人了。”夏侯淵晉笑。
“也是,馬上就是一家人了?!卞E_荊回笑。
兩人都好好“客套”了一番。
等出了宮門後,兩人互相告辭,分別坐上來接自己的馬車,返回各自的府中。
馬車內,當車簾一落下,夏侯淵晉就斂去了臉上的假笑,神色有些凝沉下來。
關於烏雲對夏侯贏說的那些話,還有烏雲自己做的決定,不肯按照他的話做,回去的夏侯贏自然都已經對他說了。
這麼多年來,對他夏侯淵晉來說,只有兩件事超出了他的意料與控制範圍,一件就是烏雲,一件就是韜光養晦深藏不露的大皇子在一夕間突然崛起,登基成了皇帝,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差點令他多年的苦心經營付之一炬,如今還要小心謹慎防範登基的皇帝。
對於烏雲,自當年那件事後,他就從未將他當自己兒子看待,與其說是突然將他藏匿了起來,倒不如說是直接將他徹底打入了“冷宮”,自己眼不見爲淨,也不讓其他任何人接觸到他。但怎麼也沒有想到,本已經成爲一顆棄卒的人,多年後竟會給他那樣一個“意想不到”,讓他忍不住重新審視他,並想開始重用他,讓他爲他所用。
可是,同樣的,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時候的他竟然已經無法掌控住年紀輕輕的他,不但讓他在他的眼皮底下離開了,還被他狠狠將了一軍。那一刻,他才知道,在他從沒有將他當自己兒子看待的同時,他也從沒有將他夏侯淵晉當父親看待。
但他夏侯淵晉做事,又豈會那麼簡單。一年多後,還是讓他找到了他。但不曾想,此時的他,身邊已經多了一個人。
幾日後,對於當時剛出生的小奶娃,一個絕不該存在在這世上的孽種,必須得死,沒有第二條路。不過,他顯然還是有些低估了烏雲的能力及手中一手培養起來的勢力,也有些低估了他要保小奶娃的心,儘管當時他明明都已經知道了一切。敢那樣跟他夏侯淵晉談交易的,也就只有他烏雲了。
在這個交易中,他夏侯淵晉最終竟被迫承諾放過小奶娃,他烏雲則發誓絕不對付他,不與他夏侯淵晉爲敵,帶著剛出生的小奶娃進入雪山中,從此不再踏出雪山一步。
就這樣,一過數年,但他萬萬沒有料到的是,烏雲其實就只在雪山中待了一年而已。
一年後,烏雲就在他派往雪山嚴加看守的人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雪山,在離開前在雪山山頂的洞口處設了一個誰也無法破解的詭異陣法。之後,還換了個新的名字,戴上了一張完全不同的人皮面具。
對於此,他夏侯淵晉不是沒有惱怒,也不是沒有威脅。
就這樣,僵持著一過數年。
而對於烏雲前段時間竟突然將小奶娃也帶出了雪山,還救醒了小奶娃,欲醫治小奶娃,他怒氣程度絕對不亞於當年。
可是,由於南耀國的形勢所逼,尤其是前段時間皇后突然被廢,皇帝竟連自己結髮多年的女人與親生兒子都不放過,手段之狠與無情,使他又不得不盡快再做其他的謀算。在這謀算中,又不得不暫且壓下心頭的怒氣,確實需要烏雲回來助他一臂之力,所以幾次三番傳密令過去,不惜重提小奶娃的身世,用小奶娃的身世這一不容於世這一醜聞做威脅。
“老爺,到了。”安靜中,車伕的聲音忽然在馬車車廂外面響起。
夏侯淵晉瞬間收回思緒,沒想到自己竟不知不覺思忖了一路,在隨之掀起的車簾下彎腰走出車廂,下馬車,返回府中。
夏侯贏沒過多久回來。
書房內,夏侯淵晉讓夏侯贏馬上準備一下,他已經決定今天晚上親自去別院一趟。
“父親,有什麼事還是由我在中間傳達就好,你親自去……”
“去安排吧。”夏侯淵晉不想聽夏侯贏多說,直接揮了下手。
夏侯贏看著,只能將後面的話都嚥了下去,拱手道:“是。”
夏侯淵晉閉上眼,揉了揉自己的額。
時間流逝……
又到入夜時分,澹臺府那邊,澹臺玥用完晚飯後,就準備出府,白天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今夜由他親自出馬,不抓到人誓不罷休。
已經聽聞消息的澹臺雅把握著時間到來,在澹臺玥的房門口處正好攔下澹臺玥,拉著澹臺玥的手臂撒嬌道:“二哥,不如你帶我一起去吧,我也想去見識見識,想看看二哥怎麼拿下那殺人狂魔?!?
“誰跟你說我今晚是要去抓那殺人狂魔?”澹臺玥挑眉,目光狠狠落向門外等候的人,不用想也一定是他說的。
門外等候之人——亦烽,事實上乃是澹臺府的下人,已經跟在澹臺玥身邊多年,算得上是澹臺玥的親信,澹臺玥很多事都會命他去辦。當澹臺雅傍晚的時候突然出現攔住他,逼問他的時候,他沒有辦法,就說漏了嘴。此刻,迎上澹臺玥看過來的凌厲目光,不覺微微一顫,快速低下頭去。
澹臺雅快速踮起腳尖,往澹臺玥的眼前一擋,“二哥,你不要怪亦烽,是我逼他說的,你就帶我去吧?!?
“別胡鬧,乖乖在府中呆著,明天一早就離開這裡,二哥與父親安排的人都已經準備妥當。記住,別忘了二哥前夜對你說的那些話?!闭f著,澹臺玥拍了拍澹臺雅的手臂,就越過澹臺雅離去。
亦烽快速跟上。
澹臺雅有些不甘心地跺了跺腳,嘟了嘟嘴。
跟隨著澹臺雅一起來的婢女,看著澹臺玥遠去了後,上前對澹臺雅請示道:“四小姐,我們回去吧?”
“要你多嘴?!卞E_雅本就已經有些不高興,氣惱地瞪了瞪在這個時候說話的婢女。
婢女不敢再說什麼,連忙請罪道:“還請四小姐恕罪?!?
澹臺雅怒氣不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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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月上中梢,越深人靜之際——
昨夜出去並沒有在自己留下的那三個記號下面看到任何迴應的夭華,不得不再出去一趟,心中清楚昨夜的那些衙役與乞丐已經有看到她,不過當時距離遠,她都看不清他們的面容,他們自然更看不清她的樣子,這一點她自然有把握。既然他們這麼想抓她,反正她現在閒來無事,不妨陪他們好好“玩玩”,打發打發時間。
街道上面,一如昨夜埋伏,乞丐也一如昨夜或坐或躺在街道的地面上。
其中一家位於十字路口的酒樓內,二樓靠窗的一間雅間中,光線昏暗,窗戶微開著一條縫隙,澹臺玥一個人坐著窗邊一邊慢慢品茶,一邊垂眸留意著下面及兩側的街道,再一邊等著兇手現身。至於府內的那個女人,等今夜抓到兇手手,再回去好好對付她,已然想到了新的對付之策。
另一邊夏侯府,夏侯淵晉差不多也在這個時候出府,準備深夜前往別院,親自去見見那烏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