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的這聲輕哼,盡展露了“輕蔑”與“不屑”四個字,雖然很輕,還是背對著的,但已經飛身上前來的獨孤系一時間還是隱約聽到了,不怒反笑,狂妄的年輕人他見得多了,“祭司的大名,我可是早有耳聞。既然祭司不肯,那今日就當好好領教領教了。”
“就怕你領教不起。影,過來。”烏雲仍然沒有轉身,也沒有回頭。
黑衣人影聽到方法,立馬快步走近,從烏雲的手中再次接過小奶娃。
被換來換去的小奶娃,睡夢中有些不滿地皺了皺眉。
黑衣人影的動作,依舊笨拙僵硬。
烏雲這才轉回身去,準確無誤地“看”向獨孤系,血肉模糊見骨的右手的衣袖上不知不覺已染了不少血。
夭華不認爲隱居多年的獨孤系會是烏雲的對手,但也不能小覷,畢竟這麼多年沒有見了,倒是很樂見兩個人交交手,作爲一個旁觀者在旁好好看一番,也順便拖延時間。當然,如果可以,夭華自然希望獨孤系能勝出。
下一刻,兩人交起手來,速度極快,身影轉眼交錯在半空中。
暗處的薛三,繼續看著。
其實,早在迷失森林被大火燃燒殆盡後,他就進入迷失森林,到裡面來了,原先並沒有靠近,只是命人暗中找到黑衣人獨孤系,然後監視住。後來,聽人稟告說獨孤系跟蹤黑衣人走了,他不難猜出一二。而對於後面極有可能對上烏雲,派其他人跟蹤都沒有用,於是他親自來了,並且也已在暗中已久,對於崖底發生的一切和烏雲上上下下同樣看在眼裡,也將獨孤系的一舉一動都看得清清楚楚。
就是這個男人,當年從薛府擄走了她娘,致使他娘從此淪爲薛府的污點,毀了他孃的一生。他也因此從小被扔到竹林,還要帶著臉上這張面具。可對於他的身份,他娘這二十多年來都不肯吐露半字,他花了很多年纔好不容易查到一二,又花了很多精力才終於等到今天。
片刻後,烏雲與獨孤系兩人還未分勝負。
夭華越看越有興致,就差有條凳子出現在身後讓她坐,與差一杯茶了。
暗處的薛三,看到這裡後,發了個信號,叫來自己的人。一會兒後,等自己的人到,薛三將人分成兩撥,分別小聲吩咐了幾句,然後擺了下手,“去吧,不得有誤。”
被分成兩撥的人領命,一撥快速離去,前去準備,一撥倏然現身,齊攻向帶著小奶娃的黑衣人影。
烏雲其實早在薛三發出信號彈,信號彈在半空中劃過與爆開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了聲音,看來暗處還有人,沒想到這人竟能一直不被他察覺,看來對方的武功並不弱於他,沒想到江湖上竟出了這麼一號人物,可見對方之前隱藏得有多深,此時此刻又在這裡出現並跟蹤他,目的絕不簡單,不容小覷。而對於信號彈發出後沒過多久就匆匆忙忙趕來的大批人,烏雲更是再清楚不過的察覺到,這可逃不過他的耳朵,看來是越來越有趣了。
黑衣人影,沒有想到會突然冒出這麼大批人來,自己怎麼樣無所謂,必要保護好手中的孩子無恙。
烏雲一邊繼續與武功大漲的獨孤系交手,一邊時刻留意著朝這邊而來的大批人,自然不可能任由這些人對付影,因爲現在孩子就在影的手中,沒什麼能比孩子的安危更重要。再與獨孤系交手了數個回合後,在朝這邊來的人就要包圍上影之際,顧不得與獨孤系分勝負,烏雲虛幻一招,藉機一個抽身出來,就迅疾如風地飛向帶著小奶娃的黑衣人影,擋在影的面前,“保護好他。”
影領命,帶著小奶娃後退了一步。
獨孤系同樣看到了冒出來的對付黑衣人影的大批殺手,知道烏雲心繫孩子,剛纔其實有意放招,讓烏雲能夠抽身出去。幾乎在烏雲抽身出去的下一刻,獨孤系就飛向了夭華,帶著夭華趁機離去。
夭華現在武功盡失,沒有烏雲的那絲洞察力,但有眼睛會看,對於半空中突然劃過的那道很明顯的信號彈,清清楚楚看在眼裡,看來暗處還有人,並且還是沒有被烏雲察覺到的人,可想而知對方武功有多高,並且絕不簡單。而對於緊接著冒出來大批刺殺黑衣人影的人,同樣有些沒有想到,最後的結局就好像對方有意“圍魏救趙”一般,無形中幫了她與獨孤系一把,讓獨孤系正好可以趁此機會帶她馬上離開。
半空中,夭華不動聲色地對獨孤系問上一句,“這些人,是你安排的?”
“不是。”
“那他們出現的時間與你出現的時間可真巧,不知你是否知道一二?”夭華再問,其實並沒有覺得暗中之人與獨孤系是一道的,可時間上確實巧,不知道會不會有某種關聯。對於這個暗中的人,夭華一時間不免好奇,當然也知道現在就算過去,原地也不可能有人了。
“我不知道。”獨孤系不認爲這與他有關。
夭華再笑了笑,“但不管怎麼樣,還是要謝過你今日出現,救了本宮一次。”
“我只是受你父親所託,如今隱居一人,又無法派動其他人,故親自前來這一趟。現在,你已經沒事了,我直接送你去瀑布那裡,然後你我分道揚鑣。”獨孤系說得利落,不願再與外面的人有什麼牽連。
“也好。”夭華現在最急於見的就是唐莫,只有唐莫能解她身上的毒,相信唐莫他們現在定還在瀑布那邊。
冒出來刺殺的刺客,自然不是烏雲的對手,在成功將烏雲引過來,再想要撤退的時候,已然來不及了,只數招便全都喪命在烏雲的手中,無一生還。
黑衣人影在這時快步走近,剛纔有些眼睜睜看著獨孤系救走了夭華,等著烏雲的命令。
烏雲沒有說話,看向夭華與獨孤系離去的方向,那方向上自然已沒有夭華與獨孤系兩個人的身影,沒想到那個幕後之人的最終目的竟然是在這裡,爲了讓夭華與獨孤系能夠脫身。他到底誰,什麼身份,他定要查清楚不可!今日這筆賬,先好好地記下。
至於現在脫身的夭華,必然會想到他會料到她必第一時間趕回瀑布那邊,所以她定然會在半途改變主意,留下記號給容覲東澤,讓容覲東澤請上唐莫,在某一個地方匯合。現在,他雙眼突然無法視物,儘快回覆視力同樣刻不容緩。
沉默了一下後,烏雲讓黑衣人傳令下去,搜查夭華的蹤影,及時彙報給他便可。
另外,找一處僻靜安全的地方,他要調養一陣。
黑衣人影領命,即便這麼兩步之遙的距離仍未看出烏雲雙眼上的異樣,當然不會直接盯著烏雲的雙眼去看也是其中的一部分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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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路上,原本急著返回瀑布的夭華,確如烏雲所料,在半途中改變了主意,因爲想到烏雲必然會料到她剛回去,於是在中途停下,留了記號給容覲和東澤,讓他們“請”上唐莫一起來與她匯合。
這個匯合的地點,已經暗藏在記號當中,相信容覲與東澤能夠猜透。
入夜,夜幕降臨。
出了被燒燬的迷失森林,距離被燒燬的迷失森林大約幾十裡之遙的河岸邊,夭華與獨孤系停下。
“這裡就是你讓他們來匯合的地方?”河岸邊,風聲瀟瀟,席捲人身上的一炮。獨孤系環視了一圈後開口,只見此處雖然不是很偏僻,但也不怎麼樣,離這裡最近的是剛纔經過的那座小村莊,河岸邊停靠著幾艘有些簡陋的船隻,應該是那個村莊內的漁民用來打漁用的。
“當然。本宮現在武功盡失,內力全無,不過本宮的水性還不錯。若到時候真有個意外,本宮至少還可以從水路逃生,也算是有個後路。”選擇這裡,自然有夭華自己的打算,現在對獨孤系說的這一點算是其中比較重要的一點,另外就是這條河流一路下去,大概兩天的航程便可以到達海域。到時候,在海岸邊靠岸,聯繫魔宮的人,換船返回魔宮將會十分方便。此次出來時間已經有點久,又元氣大傷,必須回去調養一陣,謀劃接下來對付烏雲之策,畢竟她的最終目的是返回自己那個世界,這一點永遠不會變。還有,小巖還在魔宮中,這雖算不上什麼大事吧,可怎麼說也還算是個事兒。畢竟若非沒有原因,她怎麼會無緣無故帶那麼個九歲大的孩子回魔宮中。不過放心,在她離開之前,她會安排好他的。
“我說過,我在暫時護著你,直到你與他們匯合爲止,你沒必要還……”獨孤系聽夭華說選這裡是爲了留一條後路,不由側頭看向夭華,看來她還是不信任他。
夭華確實有一點,因爲她已從不輕信任何人,即便是剛剛救了她的人,不過話當然不會直接這麼說,“留一條後路總是好的。如果你不介意,就隨本宮一起買一艘船,到船上等,如何?”
“我還是那句話,會暫時護你,直到你與他們匯合後再走。”
“那好,走吧,買艘船去,不過有言在先,本宮身上可沒有帶銀子,本宮出門向來不帶這玩意。”
“那你準備怎麼買?”獨孤系身上倒是有點銀子,買一艘岸邊的這種簡陋船隻應該不成問題,對於夭華的忍不住反問了一句。
“你難道不知道魔宮向來燒殺擄掠,無惡不作的嗎?”
“老宮主在世時,可是十分管束魔宮中人,所以魔教與江湖雖勢不兩立,可也沒有隔三差五廝殺。”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可是本宮掌管魔宮,閣下與世隔絕太久,是該出來好好在外面走動走動了。怎麼樣,有沒有後悔救了本宮這麼個大魔頭?”夭華似乎故意這麼說,話中隱約透著一絲試探性,但又不甚明顯,不易聽出。
“救你不過是受你父親所託。魔宮現在你你手,你要如何都可以,只希望你最好別玩火自焚纔好。”
夭華笑了笑,沒有再說話。從獨孤系的這句話中不難聽出,就算魔宮再怎麼樣,她再怎麼樣,他也應該不會插手,來武林中人那套什麼冠冕堂皇除妖降魔的做派,這樣他們日後至少不會兵戎相見,也好。不過,若真哪天兵戎相見了,她也是絕不會手下留情的。
岸邊的船隻上,有幾艘還有人在,但看樣子也準備回去了。
獨孤系給了雙倍的銀子,隨意選了其中的一艘,再附加了一個條件,那就是讓船伕駕船在河中一夜。
船伕見有這麼多錢,完全夠他買一艘新的還綽綽有餘,自然滿心歡喜答應,就請獨孤系與夭華上船,劃動船隻到下游一點的河中央等候。
河很寬,即便處在河中央,左右兩邊距離河岸也遠有近百丈之遠,夜幕下幾乎看不到左右兩邊的岸。
深夜的河水,有些湍急,河面上也有些小浪。船伕按要求在河中央停下來。遠遠看去,船內的火光猶如一點小小光亮亮在漆黑的河面上。
不多久,歷經河水拍打的船隻開始慢慢滲起水來。
賣了這艘船給獨孤系,並充當船伕的人,不但察覺到了,也一早就知道,因爲岸邊所有船隻幾乎都已經事先做了手腳,不管獨孤系選任何一艘都是一樣。這是按照薛三的命令做的,他們這些人也並非真的村中的人,而是按薛三的吩咐提前來這裡做準備的另一撥人中其中幾人。至於另外的人,則在其他不同的地方準備。可以說,這條河的任何一處都已經有人在等著獨孤系與夭華兩個人。
這時,一艘亮著火光的大船從上游一路下來,好像是連夜趕路的,“恰好”經過此處。
船伕一眼看到後,立即一臉慌亂地朝船內的獨孤系與夭華道:“哎呀,不……不好了,船隻滲水了,還越來越大……這樣下去船隻會沉的……怎麼辦……怎麼會這樣……”說著,眼見旁邊經過的大船,船伕急急忙忙朝大船大喊了一聲,希望對方能停下,載他們一程,先將他們送回到岸邊,感激不盡。
經過的船隻上的船伕聽到後,進船艙請示了一下艙內的人。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薛三。
薛三有意用這樣的方式來接近接近獨孤系,他倒要親自看看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到了這一刻,如何還能不知獨孤系的身份,這個當年在江湖中原本響噹噹的人物,私底下卻與魔宮有牽連,還做出擄人這樣卑鄙無恥的行爲,之後又隱居至今,若非這次親眼見到,還真是想不出竟會是他。
獨孤系順著船伕說的看去,確實滲水了,也確實越來越大,沒想打自己竟選了這麼一艘破船,接著只聽船伕對旁邊經過的大船大喊,大船上的人進去請示了一下後就馬上有回覆了,一邊向他們靠近,一邊請他們上船。
獨孤系站起身來,走出船艙,沉默了下後看向夭華,“走吧。”
夭華點頭,也從船艙內走出來。
沒多久,三個人便一起上了大船,大船內的人請三人進艙內一坐,他們公子已命人準備茶水給他們三人“壓驚”。
獨孤系點頭,準備親自道謝一番,畢竟對方怎麼說也算是救了他們,這是江湖上應有的禮貌。
夭華淡淡的笑了笑,一襲紅衣被風吹起,表面上平靜如初,看不出什麼。
船伕沒有動,表面上十分心痛的看著自己那艘漸漸沉默的船,實則是薛三早有吩咐,今夜任何人不許進入船艙打擾。
當夭華與獨孤系一起走進去的時候,只見明亮寬敞的船艙內,一派素淨雅緻之色,一個一襲藏青色錦衣玉袍的年輕男人坐在那裡,正品著茶,嫋嫋白色的茶氣從杯中散發出來,在燭光下微縈繞著他,雖還沒有任何言語,但舉手投足間已給人一種溫雅的氣質,俊美絲毫不亞於容覲,甚至不亞於唐莫,渾身上下似有一股悠悠茶香,一個好似書香門第內的如茶一般的男子。但不知爲何,夭華竟直覺這個男人不簡單。
薛三不徐不疾地朝進來的獨孤系與夭華看去,目光平靜無波,“在下姓‘古’,名‘易’,經商回程途中經過此處。”古乃是他母親的姓氏,或許可以說古易纔是他真正的名字,“二位不必客氣,也不必拘泥,請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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