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大火便燒了起來,水潭中央的木屋陷入一片火海。
桃花林的另一側,帶著小奶娃出去的夭華,在飛掠過底下那片花海一樣的桃花林的時候,餘光掃視過一眼下方,但並沒有在桃花林中看到任何一個魔宮中人,想來一起進來的那些魔宮中人除了暗中是烏雲的內應外,其他人應該都已經出事了。她這次明知有可能是陷阱,但還是不惜冒險前來,全都是爲了明鬱,雖然到現在爲止一場空,可好歹讓她看到了這隻多年未見的玉簫,不知道算不算也勉強有點收穫?
待出了桃花林,夭華拎著手中的小奶娃翩然落地。
此時,整個天色都已經有些暗了下來,四周的風也更大了,風聲瀟瀟。
小奶娃一路上都十分難受,剛纔看到烏雲出現的時候都害怕夭華害怕得不敢亂動,也不敢出聲。
夭華站在桃花林外再環視了一眼周圍,周遭的情況基本上與她之前進去時一樣,並沒有什麼變化,變得只是桃花林中那些按五行八卦移動的桃樹。
在環視的這一過程中,夭華沒有察覺到後方有任何人跟蹤上來,倒是敏銳地察覺到了有人隱藏在暗處,看來烏雲那廝好像很有自信,就安排了這麼幾個人在暗處就以爲能監視住她與抓住她了。
夭華不屑,隨後帶著小奶娃繼續揚長而去。
隱藏在暗處的人連忙悄悄跟上,按照烏雲的吩咐早已經在外面守著了,就等著夭華出來。
但沒多久,前方的那抹紅色身影竟一下子在眼前不見了,好像剎那間憑空消失了一樣。在暗中跟蹤著的人不由一驚,急忙四下尋找起來。
—
入夜,夜幕降臨,溫度驟降——
迷失森林內的一處漆黑山洞內,夭華坐下調息,隨手將小奶娃往旁邊一放,點了小奶娃身上的睡穴,讓小奶娃睡過去,一方面免得小奶娃突然出聲,一方面避免小奶娃在她調息的時候打擾她。
從中了軟骨散開始到現在,她不僅一再地強行壓制,還幾次三番動過手,又運功離開了桃花林,一路進到迷失森林中,可以說這麼多年來真的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過,也就烏雲這廝做到了,讓她著了這麼大一個道。不過不急,這筆賬她遲早會跟他好好算回來的。
漆黑的山洞,自然不會乾淨到哪裡去。
另外,由於迷失森林內常年白霧,溼氣很重,整個洞內到處潮溼一片。
安靜與時間流逝中,儘管夭華一開始就已經將自己的外衣墊在了地上,但還是有不少蟲蟻爬上來,有的甚至爬到小奶娃的小手上與身子上。
夭華一番調息完畢後,睜開眼來,情況非但沒有好轉,反弄得體內軟骨散的毒性反噬得更厲害,一口血抑制不住地就從喉間涌了上來,但又被夭華強嚥了下去,很顯然這軟骨散與一般的軟骨散有所不同,也明顯比一般的軟骨散來得厲害,怕是烏雲自己親自配製的。而他既然敢用這一招,敢冒這樣的險,不難判斷出他的醫術究竟有多高,不論她對他做什麼,就算像現在這樣已經廢掉他的武功與挑斷他的手筋,他都有醫治好自己的絕對把握。這麼多年了,她自認自己對烏雲也算很瞭解,畢竟知己知彼,一心都想除掉他,可他這深藏不露的本領還是夠厲害的,變相的也說明了他城府之深。
睡夢中的小奶娃又餓又痛,再加上白天又一再地受到驚嚇,此刻雖被點了睡穴,但還是不久就醒了過來,小嘴一張就要放聲大哭。
夭華普一聽到聲音,立即一把捂住小奶娃的小嘴,將小奶娃的哭聲都給嚴實地捂下去,冷冰冰警告:“不許哭。”
小奶娃頓時哭得更厲害了,並且害怕至極,爬上小奶娃身體的蟲蟻都還在小奶娃的身上,幼嫩的肌膚上在這短暫的片刻時間已然出現不少斑斑點點的紅點,不過黑暗中根本看不見,眼淚就像水一樣涌了出來,浸溼夭華的手掌,在夭華的手下又是掙扎,又是用手去掰夭華捂他嘴的手,一雙小腳不斷地踹動,“嗚嗚……”
夭華再捂了捂。
小奶娃掙扎得越厲害,夭華捂得就越重。
過了一會兒後,情況還是沒有好轉,夭華不免有些不耐煩起來,畢竟從未帶過這麼小的小孩子,再說又是這麼哭鬧不休的時候,先前將小奶娃帶在身邊時也都是魔宮中的婢女們在旁邊照顧著,最後索性再次點了小奶娃身上的穴道。
小奶娃立即再睡了過去,安靜了下來,但小臉上還全是淚,溼淋淋的,也很蒼白。
夭華收回手,在衣袖上擦了擦,將手上的淚漬都擦乾,絲毫沒有低頭去看睡過去的小奶娃。真是好好地警告沒有用,非要她用這樣的手段不可。
之後,夭華轉頭看向洞口的方向。洞外如洞內一樣漆黑一片,沒有一絲光亮,月光都已經被繁茂的枝葉隔絕在外面,心中暗暗思忖起來。
她當然知道烏雲必然會想到她的離開與離開時故意丟下那樣一句話,是想來一招以進爲退,隱藏到暗處去,從而逼他出迷失森林救小奶娃,然後她好趁機尾隨在他的身後出迷失森林,由他自己親自給她帶路,但可惜,除了這麼做外,她還有的是其他路可以走,真以爲她的心思這麼容易猜?以爲這麼一個小小的破迷失森林就能真困住她?簡直是笑話!所以,她此時已然進入到這迷失森林中來,烏雲那廝的人這個時候絕對還都在迷失森林與桃林之間的那些地方埋頭搜著。
這樣也好,她的目的也算達到一半了,就讓那些人在那裡繼續挖地三尺地找好了,等到明天一早她絕對已經在迷失森林外面了。到那時,等烏雲知道,絕對已經晚了,也來不及了。她是不該小覷他,而他也斷不該小覷她。
只是,此刻的迷失森林外面,恐怕早已經被烏雲那廝給控制了,她現在身上所中的軟骨散之毒又還沒有解,並且短時間內都解不了,絕不能再硬碰硬。
旁邊的小奶娃,睡夢中都緊皺著一張小臉,十分難受與害怕不安的樣子,小手不知不覺無意識地拽住了夭華的衣襬,將夭華的衣襬緊抓在手中,脖子上也開始出現斑斑點點的紅點。
迷失森林與桃林之間的那些地方,如夭華所料,烏雲的人確實全都在那裡不斷搜查著。
直到月上中梢,還是沒有搜查到半點夭華的蹤影,其中一人不得不先回去向烏雲稟告。
距離之前安排假扮明鬱之人算計夭華的水潭木屋不是很遠的地方,還有一處房屋,屋子建得很簡單樸實,是一棟二層樓的竹屋。底下這層四面空曠,寬敞明亮,是個大廳,外面一圈種著不少花草,還有假山溪水。上面那層像露天的樓臺,可站在上面看夜空。此時的整座竹屋,上上下下燈火通明,烏雲正悠然地躺在二樓的那張竹製躺椅上,旁邊的木幾上擺放著茶具,還有一盤棋,夜風微吹起他的一角衣襬。
“祭司,還是找不到。”回來的人,上樓對烏雲小聲地稟告道。
“繼續找。”烏雲的語氣淡然無波,目光仍看著遠處的浩瀚夜空,整個人看上去一點也不急。
“是。”回來的人快速下去,心底暗暗鬆氣,只要烏雲沒有生氣就好。
這時,漆黑的夜空中忽然劃過一道長長的亮光。
是流星!烏雲看在眼裡,深諳的黑眸波瀾不興。
良久,又有人回來稟告,還是沒有找到夭華的蹤影,幾乎已經快將迷失森林與桃林之間的地方都挖地三尺了。
烏雲慵懶地躺著,沒有立即說話,覆在躺椅把手上面的右手,指尖不徐不疾地輕敲著把手。
回來稟告的人暗暗屏息,止不住有些忐忑起來,把握不準烏雲的喜怒。
半響,烏雲終於出聲,“那人的屍體處理好了?”
“處……處理好了,已經處理好。”回來稟告的人先是愣了一下,有些反應不過來,後很快意識到烏雲問的是下午那個假扮明鬱之人,雖不知烏雲爲何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問起這個,但還是連忙低頭回道,心中現在回頭想想仍還有些後怕,烏雲的手段絕對不亞於夭華,兩個人全都殘忍無情得讓人害怕。有時候,不得不說,烏雲與夭華其實是同一類人,只是兩人都絕頂的厲害,讓人只有聽命的份,不敢違抗。
烏雲笑了笑,語氣沒有變化,“很好。若半個時辰內還找不到人,這也是你們的下場。”
“……是,屬下馬上再去找,一定可以找到。”回來稟告之人渾身一顫,剎那間直覺一股陰冷的寒氣從腳底竄上來,瞬間蔓延過全身,應完後急急忙忙轉身下去,接著連夜去找,別說是挖地三尺了,就是將這整片地方都給徹底翻過來也定要將人找出來不可。
烏雲伸手,在回來稟告的人離去後親自給自己倒了杯茶,目光轉爲落向旁邊的那盤棋。棋面上,白子已經將黑子困得無處可逃,剩下的不過只是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
淡淡的茶香,不知不覺在夜幕下悠悠飄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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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夜幕下,暗無光亮的迷失森林內,此時的夭華已經一手拎著小奶娃,一手拿著一隻點燃的小火把,一路往迷失森林外而去。
沿路上,夭華每隔一段路程便停下來打斷一顆樹的樹幹,用樹的年輪來準確判斷方向。
上一世,也就是她來的那個世界,她常年遊走在世界各地收集情報,其中因追蹤人也不乏深入過各種山區、森林與一些熱帶雨林,怎麼取火甚至是怎麼在山林中生存都完全難不倒她。像現在這樣,根本是小意思。
在又打斷一棵樹樹幹,彎腰用手中的火把湊近了去照年輪時,夭華餘光不經意發現另一隻手手中的小奶娃臉色蒼白,脖子上有紅點,面色不由微微一沉,皺了皺眉,然後就將火把改爲靠近小奶娃,想看清楚一些。
小奶娃緊閉著眼,小臉還難受地皺著,睡夢中也十分不安。
火光下,只見小奶娃脖子上的紅點還不少,另外小手上也有,在幼嫩白皙的肌膚上都很明顯,只怪夭華之前一直沒有多看一眼與留意,以致到現在才發現。
夭華不覺再次皺了皺眉,沉默了一下後便將手中的火把往地上一插,自己一拂衣襬在剛剛打斷的那顆樹樹幹上坐下,然後將小奶娃放在腿上,動手解開小奶娃身上的衣服仔細檢查起來。
小奶娃的身上紅點更多。
夭華一番檢查完畢後,已然知道問題出在哪了,這些紅點顯然是被蟲蟻咬的,應該是之前在山洞中她將他放在地上那段時間發生的事,難怪第一次點了他睡穴的時候,他會那麼快醒來,還哭鬧掙扎得那麼厲害,怎麼也不停。
除此之外,夭華看到小奶娃的一雙小腳明顯有些不同,右腳顯然比左腳來得瘦弱一些,雖然早就想到過小奶娃的腳可能有點問題,但看還是第一次看到。只是,烏雲那廝的醫術不是很厲害與深不可測嗎,怎麼會醫治不好小奶娃的腳?按理來說,烏雲這麼將小奶娃當寶看待,小奶娃不應該會受傷纔是,那他的腳到什麼問題?難道是一出生就這樣的?不過,現在並不是想這個的時候,關於這個問題也不是夭華需要關心的,反正跟她無關。
小奶娃漸漸感覺到了冷,被解開衣袍的小身子止不住顫抖與捲縮起來,小手無意識地塞入小嘴中。
夭華看在眼裡,真的是好小好小的孩子,也確實怪可憐的,被她這麼一再折騰與驚嚇,不過誰怪他是烏雲那廝的種,又被烏雲這般帶出來,現在還害得她中了毒,需要這樣“逃離”出去。
不久,小奶娃模模糊糊地睜開眼,醒了過來,在一眼看到夭華後伸手去拉夭華的衣袖,一副有些害怕又想要夭華抱他的樣子,弱弱地對夭華喚道:“娘……孃親……”聲音說不出的沙啞,也很輕。
“別亂叫,本宮可不是你的孃親。”夭華繃臉。
小奶娃立即害怕地縮回了手。
夭華不由挑了挑眉,真不知該說這小奶娃健忘好呢,這麼快就忘了她對他做過的一切,竟還敢拉她衣袖與喚她,還是該說他挺有記性與敏感好呢,才這麼小就已經知道害怕人與看人的臉色了,睡了這麼久醒過來一眼看到她的時候都變得還是有些害怕她的樣子,一見她繃臉就將手縮回去,“要是你老子也能像你現在這麼怕本宮,就好了。”
小奶娃不知聽懂了沒有,縮著小身子害怕地看著夭華。
夭華不想再耽擱時間,還是那句話,明早之前定要離開這迷失森林,於是就要將解開的小奶娃身上的衣服給他穿回去,繼續趕路。這還是她第一次給人穿衣,就這麼將這一次給了這麼個像極了她的小奶娃。但在穿到一半的時候,對著小奶娃那害怕顫抖與小臉蒼白的樣子,夭華手上的動作不覺停了停,就又將小奶娃身上的衣服給脫了下來,抖了抖,確定沒有問題後纔給小奶娃穿上,難得溫柔一次,多年來罕見,就當是後面還要用他來對付烏雲那廝,還不能讓他有事好了。
小奶娃似乎感覺出了夭華變得對他好起來,身上的衣服穿回去後,小手忍不住伸出,就又輕輕去拉夭華的衣袖,帶著一絲討好的意味,想要夭華抱他。在感覺到夭華好像沒有生氣,也不甩開他後,蒼白的小臉不覺笑了起來,好像好不容易得到了糖後的孩子。
夭華彎腰拔起插入地上的那隻火把,二話不說帶著小奶娃接著往迷失森林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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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時分,真的是已經翻遍了迷失森林與桃林之間那些地方的烏雲的人,還是沒有找到半點夭華的蹤跡,儘管心中十分膽顫退卻,但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回去向烏雲稟告。
竹屋的二樓,烏雲還躺在竹椅上,到現在還沒人回來稟告,心中已然知道結果,沒想到他也小覷了她,看來她此時應該已經出迷失森林了。他現在不管是馬上派人進迷失森林去攔截,還是馬上派人趕去迷失森林外,都已經來不及了。本已是十足把握的“甕中捉鱉”的局面,不想最後竟被她來了這麼一招。但儘管如此,烏雲臉上還是不怒反笑。
搜查了一夜的人回來,有些不敢看烏雲,正想稟告的時候只見烏雲站了起來。
回來的稟告一干人頓時緊張得忍不住倒退了一步,渾身緊繃。
烏雲沒有說話,不發一言地轉身走下樓去。
一干回來稟告的人一時間不由越發忐忑,完全把握不準烏雲的喜怒,互相相視了一眼後轉身跟下去,誰也不敢先出聲。
不一會兒,烏雲便走出了竹屋。太陽初升,陽光若千絲萬縷的金線灑落下來。
一干回來稟告的人繼續跟上。
迷失森林外面,一如烏雲所料,此時的夭華確實已經成功出去了,並輕而易舉地避開了他已經取代之前留在迷失森林外的那些魔宮中人的人,轉眼間消失不見,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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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時分。
距離迷失森林最近的那座城池——林城中。
從迷失森林出來的夭華,帶著小奶娃進入,準備先讓城中的大夫給他看看。
小奶娃的情況有些糟糕,比上次在海上生病時還來得嚴重,身上斑斑點點的紅點也越來越多,額頭滾燙,小臉煞白,呼吸也很微弱。
安靜的醫館內——
爲小奶娃把脈診斷的是一名年邁的老大夫。
而此時的夭華,早已經換了身衣著,男裝打扮,手拿白玉簫,風度翩翩。
老大夫仔細把完了脈後,站起身來,先是用手掰開小奶娃一雙緊閉的眼睛看了看,後又彎腰掀起小奶娃領口的衣服,朝小奶娃的脖子與肩膀等處看去,然後示意夭華帶孩子去後堂,準備脫了小奶娃身上的衣服再好好爲小奶娃全面檢查一番。
夭華沒有拒絕,帶著小奶娃隨老大夫去後堂,“只要你能醫好他,本……我不會虧待你的。”
“醫者父母心,公子請放心,老朽一定會盡力的。”老大夫回道。
夭華不再說話,不久便到了醫館的後堂。
醫館的後堂比前堂來得安靜不少,偶爾有一個兩個的學徒走過,空氣中同樣到處瀰漫著藥味。
等邁過門檻進入了後堂後,老大夫回過頭來,示意夭華將小奶娃放到後堂內的角落處的那張木榻上,然後示意夭華後退一步,自己上前輕輕解了小奶娃身上的衣服,上上下下檢查起來。
末了,老大夫又看了看小奶娃的右腳,依他行醫數十年的經驗來看,小奶娃腳上的問題絕對是從孃胎裡面帶出來的,一出生便如此,很難醫治。
另外,不難發現小奶娃的身體有些過於羸弱,平日裡必須要用珍貴的藥材好生照養才行,身上這麼多被蟲蟻咬了後出現的紅點,也不知道此刻帶他來之人昨夜都帶他去哪了,這麼不好好照顧,“公子,老朽這就去前堂開藥方與抓藥,先讓孩子退燒與消除紅點再說。你是要將藥帶回去煎,還是留在這裡煎?”
“就在這裡煎吧,煎好送過來。另外,你最好管好你的嘴,別對外亂說。你若敢亂說一個字,休怪我殺人無情。”伴隨著話,一隻暗器貼著老大夫的臉劃過去,瞬間削了老大夫的一縷白髮,深深釘入老大夫身後的牆壁中。
老大夫霎時吸了口涼氣,手本能地快速摸上自己的臉,並沒有在臉上摸到任何傷痕,可剛纔那一下他再清晰不過地感覺到了一股寒風貼著他的臉過去,再看著飄落到地上的那縷白髮,不免一陣心驚,想來面前之人應該是江湖中人。不過,他怎麼說也開醫館開了這麼幾十年,什麼樣的求醫之人沒見過,很快鎮定下來,點了點頭,“公子放心,老朽不會亂說的,還請你在此安心稍等,藥很快就好。”
“嗯,去吧,待會兒親自送過來。”夭華稍微滿意。
老大夫轉身出去,快速回前堂,一邊開藥方抓藥,一邊吩咐醫館內的人都不要去後堂。
一個時辰左右後,藥煎好,老大夫按夭華的吩咐親自端到後堂。
夭華掃視了一眼,讓老大夫喂小奶娃。
老大夫點頭,這倒並沒有什麼難的,自己平日裡也會帶帶孫子,弄孫爲樂。
等藥喂完,只聽一直坐在那裡著看的夭華再一次開口,“我要在此留上兩天,還是那句話,不要對外亂說。”
“好,公子隨意,有什麼需要都可以找老朽。”老大夫沒有反對,也不敢反對,只希望兩天後坐著之人能真的離開,別再出其他什麼事。
夭華在出了迷失森林後,就已經想辦法分別飛鴿傳書給前往了名劍山莊的容覲與身在魔宮中的於承,一方面讓容覲儘快趕過來接應,一方面讓於承與東澤守好魔宮,料到了烏雲在此番動作後必然會回攻魔宮,將魔宮奪回去。
—
是夜。
本該是好好休息的時間,但小奶娃的情況非但沒有好轉,還更嚴重了,發燒也更厲害,身上的紅點還大面積擴散,呼吸更是比之前還虛弱,讓夭華忍不住懷疑老大夫是不是在藥中做了什麼手腳,或是根本就是個庸醫。
老大夫滿臉是汗,緊張地連夜在後堂中爲小奶娃醫治,忙碌個不停。不應該的,怎麼也想不通怎會變成這樣?
期間,小奶娃醒過來過幾次,但每次一醒來就哭,哭聲沙啞,有氣無力,哭著哭著就又昏睡過去,不管老大夫喂他什麼都吐出來,也不管老大夫怎麼施針都沒用。
漸漸的,老大夫都不覺有些慌了,從沒有碰到過這種情況,真的想不出問題到底出在哪?
次日一早,容覲還沒有到,烏雲倒先到了,近百人一下子進入林城,直奔醫館,轉眼間將整間醫館都給團團包圍了起來。
一輛奢華馬車隨即在醫館門口停下,駕車的車伕快速躍身下馬,站在一旁恭敬地掀起車簾,低頭對車內之人道:“祭司,到了。”
烏雲勾了勾脣,從車內下來,進入醫館中。
街道上的行人早已經四散開去,遠離這裡,頃刻間整條街上幾乎再找不到一個人。
忙碌了一整個晚上,此刻又回到前堂抓藥準備去煎的老大夫,眼看著這一情況,心中多多少少想到應該是衝著後堂的人來的,並且來者不善,猶豫了一下後就連忙悄悄往後堂而去,準備去告知後堂中的人一聲,畢竟那個孩子還那麼小,現在孩子的情況又這麼嚴重,非常不容樂觀,就算看在孩子的份上不想後堂中的人出事,“公子,不好了,外面突然來了很多很多人,將整個醫館都包圍起來了。”
“不是你去告的密?”後堂中的夭華,還坐在那裡品著茶,穩若泰山。
“這……老朽沒有……老朽一整個晚上都在這裡,一步也未踏出過醫館。”老大夫連忙搖頭,絕對不關他的事,也不會是醫館中的人做的。
夭華其實並沒有太懷疑老大夫,此刻只是隨口這麼一說。再說,如果是老大夫告密的話,他現在也不可能匆匆跑來這裡告訴她。只是,她一路上都已經很小心謹慎,也沒有被人跟蹤,進入這城中的時候也是一樣,那到底是哪裡露了痕跡,還是烏雲真這麼神通廣大?
“公子,你快想辦法帶著孩子走吧。”老大夫接著勸道。
而就在這時,進入醫館的烏雲已經到了,“宮主,本祭司親自來‘迎接’了,你還準備去哪?”
老大夫猛然回頭看去,有些嚇了一跳。
夭華淡定如初,一手端著茶盞,一手黏著杯蓋,脣角噙起弧度,表面上一如昨日一樣什麼也看不出來。小奶娃則還躺在夭華後方的角落處的那張木榻上,不久前又醒來過一次,但還是和之前一樣。
烏雲的目光很快搜索到了小奶娃的身影,將小奶娃蒼白虛弱的側臉收入眼底,暫時還未看到小奶娃被領口與衣袍遮擋住的那些紅點,不過就算這樣也已經足夠烏雲擔心的。在烏雲心中,容不得小奶娃出一點事,“宮主,你想解身上的毒,直接找我便是,又何必如此麻煩,到這種地方來找大夫。”
“本宮豈敢勞煩祭司大人。”夭華說著,又慢條斯理地品了一口茶,“那不知祭司大人將人帶來了沒有?本宮可是已經在這裡恭候多時,等著祭司帶人來與本宮做交換。”
烏雲的人只是團團包圍住了整間醫館,並沒有隨烏雲一起進來。此時,醫館的後堂只有夭華、烏雲、老大夫,及昏睡的小奶娃四個人。
烏雲笑了聲,“宮主想要人還不容易,再隨我一起去一趟不就行了。請吧。”
“不過在請之前,本宮真的很好奇祭司是怎麼找到這來的?”
“這個問題,宮主且當我神通廣大好了。”
“是便是,不是便不是,豈是隨便當的?”
烏雲笑而不答。事實上並非他真的如此神通廣大,而是有人向他告密,這個人當然不是醫館的老大夫,而他也當然不可能告訴夭華。
與此同時,醫館的外面,斜對面的那座酒樓中,其中那間臨窗的雅間內,窗戶微開啓一條縫,一人出現在窗邊朝被包圍的醫館看過來。此人的身後,還站著好幾個人,每個人都低垂著頭,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倒不想我都養了這麼些沒有用的廢物。”片刻,站在窗邊往外看的人開口,聲音不輕不重,但卻聽得後方一干人心驚膽戰。
後方的一干人連忙單膝下跪,“公子恕罪。”
站在窗邊往外看之人沒有回頭,同樣一襲白衣,修長的手白皙如玉。就在不久前,意外烏雲竟突然帶著大批人馬到來,進了林城,還直奔這醫館。而後想想,能讓烏雲如此興師動衆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夭華。看來,夭華早已經出了迷失森林,還進入到了他一直所在的這林城中,此刻就在對面被包圍的那間醫館內,但他派去迷失森林外面監視的人與在林城中的人竟都絲毫沒有查到,不是廢物還能是什麼。
而就眼下的情況來看,夭華這趟進迷失森林絕對是著了道了,沒想到她也有這種時候。
一時間,唐莫的心底略有些複雜,夭華的落敗著道對他來說絕對是好的,他這下子將更容易得到她,可她的落敗是因爲明鬱這兩個字,這麼多年了她還是放不下那個男人。
跪下的一干人不敢起身。唐莫很少生氣,但一旦生氣了,後果往往很嚴重。
半響後,還是不見進入醫館的烏雲出來,也不見醫館內有什麼動靜,唐莫對身後一干人吩咐了幾句。
跪下的一干人認認真真聽著,拱了拱手,“是,公子,屬下等立即去辦。”
唐莫還是沒有回頭,聽著身後的房門開啓又合上。
醫館的後堂內,場面還僵持著。
夭華身上所中的軟骨散之毒仍然未解,並且同小奶娃有些一樣,那就是比之昨夜更加嚴重,再加上接應的人還沒有來,自然不是烏雲的對手,可好在還有小奶娃這塊烏雲的軟肋在手,量烏雲也不敢太輕舉妄動,“那不知祭司還準備請本宮去哪才能看到人?怎麼,就祭司一人進來,其他人呢?如此沒有誠意?”
“有本祭司來了,這誠意還不夠?”
“不夠。”
這時,小奶娃突然醒了過來,又是張嘴就哭,聲音已然沙啞至極,一雙眼也一直紅得不成樣子。
烏雲看過去,一眼看到小奶娃擡起來擦眼睛的小手上有不少紅點,現在孩子又哭著,如此有氣無力,面色不由一變,思忖也不過是剎那間的事,就出其不意地出手,一掌扣向坐著的夭華。
夭華一直有防備,說時遲那時快,一掌推向自己面前的桌子,將桌子直直推向迎面而來的速度極快的烏雲,並將手中還未喝完的茶盞一掌打出去,人則迅捷如風地快速後退,在烏雲閃躲迎面而去的桌子與茶盞的瞬間已退到小奶娃的木榻邊,然後一把拎起木榻上正哭的厲害的小奶娃,一個躍身,直接破屋頂而出。
完好的屋頂頓時破了個大洞,瓦塊噼裡啪啦落下,碎了一地。
烏雲緊隨其後飛出,一下子便到了屋頂上面,再一個飛身擋在夭華前方,阻攔了夭華的去路。
底下還在後堂房間中的老大夫看得膽戰心驚與目瞪口呆,前後不過眨眼的時間,甚至分不清兩個人究竟是誰先出的手,整個房間就變成這樣了,一片狼藉。
破屋頂而出的動靜,自然立刻驚動了團團包圍住醫館的那些人,讓人都紛紛仰頭往上方看來。
“祭司,你確定你還想動手?”夭華拎著小奶娃後頸的衣袍,將小奶娃拎高,使小奶娃面對著對面的烏雲,讓烏雲可以正面清清楚楚看到小奶娃此時此刻的情況,威脅之意顯而易見。
“爲何會這樣?他怎麼了?你究竟對他做了什麼?”烏雲的面色瞬間前所未有的黑沉。
“爲何會這樣,這自然要問祭司你自己了,你以爲你這樣算計本宮,本宮真會輕易了事?今天一早出來時沒將他丟在迷失森林中喂狼,祭司就應該跪下來好好感謝本宮了。”小奶娃會這樣,主要是因爲昨夜被蟲蟻所咬,加上受驚受涼,喝了老大夫開的藥後情況反而更加惡化纔會最終演變成這樣,並非夭華故意。但對上烏雲,夭華自然不會如實說。
烏雲的眼中倏然閃過一絲殺氣,衣袖下的手緊握成拳,“你真的該死!”
“那就要看祭司你到底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馬上放開他!”
“可以呀,你跪下求本宮,再將明鬱帶來本宮面前,讓本宮親眼看到,本宮自然會仁慈一回放了他。”
“我的話,別讓我再說一遍。如果他有任何的閃失,我都定要你千百倍奉還。”
“其實本宮還挺愛聽你說話的,很樂意再聽你說幾遍。”
“你……”烏雲怒極。
底下一圈包圍住醫館與斜對面雅間內的人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兩個人一前一後破屋頂而出,在屋頂上對峙起來,其中一人手中拎著一個小奶娃,雖絲毫聽不到兩個人之間的具體對話,但不難感覺到一襲白衣的烏雲周身散發出來的那股怒火,讓人遠遠看著就忍不住退避三舍。當然,另一個人的氣勢也不弱,衣袂飄飄,臉上似乎還帶著雲淡風輕的笑,有些故意挑釁般的不將對面之人放在眼裡。
雅間內的唐莫慢慢勾起了脣,只是換了身衣服與換了身打扮而已,豈會認不出烏雲對面的人就是夭華,不過不得不說他還是比較喜歡她一襲紅衣時候的樣子。而她儼然已經將烏雲氣得夠嗆,手中的小奶娃自然是拿來威脅烏雲的,不想堂堂的烏雲竟真會這麼在乎一個小娃,還是一個像極了夭華的小娃。這個小娃,就好像突然憑空冒出來的一樣,不知道到底什麼身世?
忽地,只見屋頂上對峙的兩人又動起手來。
唐莫看著,他雖沒有與烏雲交過手,但與夭華還是交過的,立即就察覺出了其中的不對勁,不由微微瞇了瞇眼。
下一刻,眼見烏雲一掌毫不留情地打向夭華,而夭華的速度比之之前顯然有所減緩,好像已經開始有些力不從心了,不知道是中了毒還是在此之前受了什麼傷。千鈞一髮之際,唐莫迅速飛身而出,於烏雲的後方擊向烏雲,在烏雲迅疾回身的瞬間一個空翻,去到夭華的跟前,一邊一把樓住夭華的腰身,一邊丟出兩顆煙霧彈,就在烏雲眼皮底下帶著夭華眨眼間消失不見,動作迅捷利落。
烏雲要不是被廢的武功才恢復,手筋才接回去,面對中了軟骨散至今的夭華哪需要這麼費勁,而沒想到的是唐莫竟會在這個時候出現。該死的,他們還帶走了孩子。孩子的身體其實一直都不太好,需要用各種珍貴的藥材調養著。一時間,烏雲從未有過的盛怒,第一次殺氣完全展露在臉上,“馬上封鎖整座城池,找,就是挖地三尺也定要將人找出來。”
底下包圍住醫館的人聞言,急忙領命,火急火燎去辦,不敢耽擱,心中只覺此刻的屋頂上之人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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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夭華離去的唐莫,不久就帶著夭華進入了一處僻靜的小別院。
小別院中——
剛一停下來,站穩腳步,夭華的喉間就又涌上來一口血,體內所中的軟骨散之毒一直在反噬,剛纔又跟烏雲動了手,情況可想而知,馬上想像先前一樣嚥下去,但已經抑制不住往外吐了出來,一把推開旁邊的唐莫,與唐莫保持一定的距離。隨即故做沒事的樣子笑了笑,一邊不緊不慢地伸手擦掉脣角殘留的血漬,一邊目光掃視一眼此刻進來的地方,小心謹慎,“倒不想在這林城中也有你唐大公子的勢力,還有這樣的住所。”
“不然,此刻又如何及時救了你?”唐莫淺笑一聲,任何毒都瞞不住他的眼睛,帶夭華來此的一路上已然看出夭華是中了毒,而不是受傷,“看來,你還有需要求我的地方。”
“是嗎?那唐大公子倒是說說看,本宮有什麼地方需要求到你唐大公子?”
“既然這樣,那看來你是還不想好,想要烏雲下次找上門來時再讓我來一個英雄救美。我很樂意。”
夭華又是一笑,一種不置可否的神色,並不接唐莫的話,對於唐莫的及時出現倒真有些沒有想到,剛纔那一刻豈會看不出烏雲的盛怒,儼然想要親手殺了她。
小院並非是荒廢的院落,一直有人居住。察覺到有人突然進入,看清楚是唐莫後,小院內的人連忙端茶上來,是名中年男子,然後躬身退下去,很懂得分寸。
夭華手中的小奶娃,不知何時已經再次昏睡過去,小臉毫無血色。
夭華這個時候纔有時間認真看去,對於小奶娃的樣子皺了皺眉,想了想後再重新看向對面的唐莫。唐門一向以用毒聞名江湖,唐莫用毒之高更是無人能及,她也是見識過的,或許身上所中的軟骨散之毒確實可以讓唐莫來解。烏雲那廝這麼在乎這個奶娃,卻又不肯拿明鬱來交換,回想他剛纔的樣子,確信他遲早還會找來,她必須儘快解了毒才行。
片刻的時間,夭華的心中已閃過諸多思量。
不過,夭華還是沒有立即開口說自己中的毒,而是先說小奶娃,“你用毒之高,醫術也不錯,這麼個小奶娃應該難不倒你吧?要想本宮求你,先治了這小奶娃,讓本宮看看再說。”
“怎麼,你竟然關心起這個奶娃來了?”
“有何不可。”夭華反問。
唐莫自然知道這個小奶娃斷不可能是夭華生的,夭華要他醫治也斷不是因爲在乎這個小奶娃,而是還準備拿他來威脅與對付烏雲,“當然可以。只不過……”
“不過什麼?”
“醫他可以,但要解你身上的毒,我有什麼好處?”
“那你想要什麼好處?”夭華仍不答反問,對面之人的臉色變化可真夠快的!
“嫁給我。我說過的話,相信你應該還沒有忘記。我相信時間可以證明一切。”
夭華完全沒想到唐莫開出的竟會是這樣的條件,這可真是趁火打劫,真以爲她現在中了毒,又遭烏雲追殺,就真的無路可走了?呵呵,笑話,“你這算是在逼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