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奶娃還是不買賬,繼續(xù)懵懂地看著夭華。
夭華開始深度擰眉。
小奶娃打了個哈欠,抓住夭華手的小手往下一垂,就又靠入夭華懷中睡起來。
夭華頓時有史以來第一次傻眼,也第一次被人這麼無視,她都擺出這麼兇神惡煞的模樣了,他竟然甩都甩她,真的是太挫敗了。要知道擱在以往,不管是在魔宮中還是在江湖上,只要她稍微一個神色,哪個不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
前方飛身擋在活下來這些人與夭華中間的烏雲(yún),沒有立即開口說話,將身後的動靜全都收入耳內(nèi)。
僵持了片刻後,活下來這些人還是不畏不懼之色,心中已然完全打定主意,橫豎全都是一死,不會再挖一下密道。
又片刻後,烏雲(yún)終於開口,聲音淡然無波的好像只是在陳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我想,夏侯淵晉和夏侯贏一定沒有告訴過你們我的真正身份,她也一定從沒告訴過你們我一直有所安排。若連這麼點能力都沒有,夏侯淵晉與夏侯贏兩個人也不會派你們這麼多人看守我了。”
活下來的一干人依舊沒有說話,確實從不知道烏雲(yún)的真實身份,只知道他叫“烏雲(yún)”,以及他是從外面回來的而已,甚至連這個“外面”指的到底是哪個外面,他們也不是很清楚,夏侯淵晉與夏侯贏當然不會對他們說這些。便是剩下來的幾名夏侯淵晉的親信,也同樣不知,只是從夏侯淵晉的舉動中看出這座別院內(nèi)的烏雲(yún)很重要。
照這麼來看,他似乎確實很有來頭,事前有安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這樣一來,情況就全然不一樣了,可就怕他現(xiàn)在只是在說話騙他們。
再說,如果他真有安排的話,爲什麼他的人到現(xiàn)在還沒有出現(xiàn)?他們至今還被困在這裡?
一干活下來的人一時間還是沒有說話,除了幾名已經(jīng)被烏雲(yún)收買的人外,其他人心中多多少少有所懷疑烏雲(yún)的話。
“當然,你們也看到了,人現(xiàn)在還沒有到,想來是出了什麼情況,還需要一段時間。這段時間,你們自己說要怎麼堅持會更好?”烏雲(yún)接著來了一句詢問,語氣幾乎沒有半點變化。
一干活下來的人面面相覷一眼。
夭華這時已不再和小奶娃較勁,也聽著,倒要看看烏雲(yún)究竟如何收服前方的一干人在沒有任何食物的情況下繼續(xù)賣命地挖掘密道,小奶娃要睡就讓他睡去。如果烏雲(yún)真有辦法收服了,她今天就服了他。
“聽說,在邊關(guān),常有人吃人的現(xiàn)象發(fā)生,雖令人不恥,可也有時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又是很平淡無波的一句。
一干活下來的人先是一愣,後驀然意識過來什麼,面色全都倏然一變,說話之人他現(xiàn)在這是在暗示用“吃人肉”來堅持等安排的人到來?
對於邊關(guān)有吃人現(xiàn)象發(fā)生,他們也只是聽說而已,並且每每都是在打戰(zhàn)的時候,或是大戰(zhàn)結(jié)束了之後,那裡生靈塗炭,硝煙瀰漫,一些爲了生存下來的百姓實在沒有辦法纔會做這樣的事。
夭華當然也聽出來了,這一招可真夠絕的。現(xiàn)在前方活下來的那些人無非想著橫豎都是一死,所以怎麼樣都無所謂了,無外乎一個死字罷了。可烏雲(yún)現(xiàn)在,這是要他們死後都不得安生,屍體還要被人吃了,怎麼讓他想得出來?
“挖密道不過是多一個準備而已。現(xiàn)在地方就這麼大,誰也逃不到哪裡去,不想挖的現(xiàn)在就可以站出來,有活的肉吃,我向來不吃死的。”一切從頭到尾真的就好像只是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甚至彷彿就好像在說天氣一般,烏雲(yún)臉上的面色沒有絲毫改變。
聽到這裡,看到這裡的夭華,將前方一干人此刻臉上的神色與剛纔的神色一相對比,已然知道結(jié)果,烏雲(yún)的這些話顯然已經(jīng)有些威脅住他們了。他先是來一招讓所有人都以爲他的身份不簡單,再接著拋出有安排一事,就算他們?nèi)加兴鶓岩梢矝]有關(guān)係,最後再來一招吃人讓一干人猶豫退縮。這一猶豫,一退縮後,自然會再想到烏雲(yún)說得有安排一事,就算還是有不少懷疑可也是一個退路。
一干人此時此刻的心境,正如夭華所想的一模一樣,怎麼也沒有想到烏雲(yún)竟會說出“吃人”兩個字,這樣一來就算他們自己自盡了,屍體也不得幸免,太狠了。如此,不如先順從,再接著挖密道,說不定他真的有安排人來接應也不一定,雖然這種可能性很小,但也不妨一試。
“要站出來的就儘快,別考驗我的耐心。”
一干人又是面面相覷一眼,從對方眼中幾乎看到了與自己一樣的想法。
烏雲(yún)隨即從左到右“掃視”了一眼,儘管雙眼無法視物,黑眸中也沒有倒映出來,但一股低壓倏然籠罩下來。
幾名沒有死的,之前就已經(jīng)被烏雲(yún)收買的人,在這時率先轉(zhuǎn)身進入挖掘到一半的密道中去查看,當個帶頭的。
有了帶頭的後,其他已經(jīng)有所縮退的人自然更受影響,最終不發(fā)一言地彎腰整理起來。
烏雲(yún)全都聽在耳內(nèi)。夭華則既聽在耳內(nèi),又親眼看在眼裡。
一炷香左右的時間後——
進入密道中查看的人出來,快速上前向烏雲(yún)稟告,“密道並沒有受太大的影響,裡面的情況和之前差不多。”
“很好,收拾完地上的這些屍體後,由四人負責將這些屍體全都送到廚房去,其他人繼續(xù)在這裡挖掘。你們可以選擇一直餓死累死,然後好好背安葬在這裡,可以選擇吃,等到最後一刻去。另外,看看沒有受損的房屋,去裡面搬張桌子與搬條椅子出來,就放在這。”烏雲(yún)接著吩咐,聲音還是和之前一樣,真的都不帶一絲變化與起伏。
夭華在後面補上一句,“搬兩條,本宮倒也有些累了。”
“是。”上前來稟告的幾人領(lǐng)命,快速去辦,不久就搬來了一張桌子與兩張椅子。火光下,桌子的一角已經(jīng)破了,這還是好不容易纔找到的。
烏雲(yún)擺了擺手,讓這幾個人也馬上一起去做。
夭華抱著小奶娃走過去,幾乎在烏雲(yún)坐下的同一時刻坐下,就坐在烏雲(yún)的對面,趁著這個時候剩下的所有人都已經(jīng)按吩咐去做了,周圍沒有什麼人,朝烏雲(yún)調(diào)侃道:“祭司大人如此清楚,難不成也曾吃過?”
烏雲(yún)不答。他當然沒有吃過,他只是知道什麼時候用什麼手段更有效而已,像夭華的殺一儆百,要是放在往日裡確實很有用,但這一刻絕對行不通。
烏雲(yún)的不答,並不影響夭華的興致,夭華接著道:“如此看來,待會兒祭司大人不是有大餐享用?有沒有想過讓你這寶貝孩子也常常鮮?他睡了這麼多日,豈能不餓。那剩下的一碗米,現(xiàn)在就算本宮願意雙手奉給祭司大人,也已經(jīng)拿不出來了。”
烏雲(yún)的面色在這時終於隱隱一變,小奶娃睡了這麼久,確實該餓了,“你說的是真的?”
“這個時候,本宮還騙你做什麼?”夭華笑。
烏雲(yún)頓時突地站了起來,對著前方一干整理屍體的人就命令道:“全都先停下,馬上……”
“別停,繼續(xù)整理,先把這裡的屍體都整理掉,接著挖掘密道一事斷不能耽擱。”夭華連忙打斷烏雲(yún),虧他真的就站起身下命令,要是真的讓這些人全都回去找那碗米,回去翻那些砸落下來的大石,還不知道要耽擱到什麼時候去,接著快速對烏雲(yún)道:“祭司大人別急,本宮確實在騙你,那半碗米現(xiàn)在好著呢。只要祭司大人乖乖與本宮合作,一起想辦法離開這裡,本宮保證裡面的一粒米都不碰,全部留給你這小奶娃。”
烏雲(yún)薄脣幾不可查地隱隱一勾,小小試探便輕而易記地試出來了,就知道她急著離開這裡,不想眼下活下來這些挖掘密道之人被耽擱。
—
數(shù)個時辰後,面前的一切終於整理妥當,所有被大石壓死與砸死的死體都被安置到了一旁,不過實在沒有人將這些屍體擡到廚房裡去。
烏雲(yún)沉默了一會兒後,並不勉強,就讓人先將屍體都擡到遠一點的平地上去,不想小奶娃睜開眼的時候看到。
夭華此時已經(jīng)將那一碗米給取來,一切都毀成這樣了,這碗米還安好如初,或許註定了是要給這小奶娃吃的。
小奶娃雖一直閉著眼貼在夭華的懷中一動不動,但其實並沒有睡過去,只是虛弱沒力氣而已。
烏雲(yún)讓人馬上去廚房搬個小爐子過來,就擺在他與夭華坐的桌子上面。
廚房那邊略有損傷,但損傷程度並不大。
夭華挑眉,烏雲(yún)這是準備親自給小奶娃熬粥?他真的會熬?
下一刻,烏雲(yún)已經(jīng)用實際行動告訴了夭華,他並不會熬,但一切做得有模有樣,像在品一杯上好的茶一樣慢條斯理的往爐子裡添加柴火。
由人從廚房那邊搬來的大塊的木柴,被烏雲(yún)手一捏,一下子變碎成了多塊。
夭華一直看著,烏雲(yún)已經(jīng)先後捱了她兩掌,絕不可能像此刻表面這麼沒事一樣。等一旦出去後,殺他將會是再好不過的時機,到時候就真的不能再錯過了。然後她再儘快趕回去,最終返回自己來的那個世界,與這裡斷絕一切關(guān)係。一步一步,夭華早已經(jīng)安排好。
這時,毫無徵兆的,上方又落下來大塊大塊的大石,並且還伴隨著連續(xù)不斷地震動。
夭華帶著懷中的小奶娃急忙站起身閃躲,對面的烏雲(yún)和此刻所在的所有人也是一樣。
哀嚎聲、悶哼聲、震動聲……很快連成一片,此起彼伏不斷。
夭華眉宇一皺再皺,到底怎麼回事?
不久,滿地又已是一具具被壓的屍體,沒有躲過去的人一個個慘死的大石底下,血肉模糊。
片刻後,就在夭華、烏雲(yún)和僅剩的極個別人都快躲無可躲的時候,上方忽然滲透進來一絲陽光,光線照著空氣中飛舞的塵埃,異常清晰。
夭華錯愕、意外,而又有些難以置信,頓時不顧其他人,就帶著懷中的小奶娃先一步飛身而出,一下子從滲透下陽光的地方衝破上去,繼而垂直般飛身向上,在高飛出四五丈後翩然落在平地上。
烏雲(yún)緊隨其後飛身而出,也翩然落於地上,一襲白衣在陽光下尤顯一塵不染,在清風中衣袂飄飄,換若神祇。
此時再回頭看剛纔上來的地方,只見剛纔上來的地方儼然如一大很大很大的深井,底下全都是各種大大小小的石頭。或者也可以說一口很深很深的被抽乾了水的湖。“湖”的一週站滿了人,幾乎全都是清一色的鎧甲穿著,身上的鎧甲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和夭華上次進宮時看到的皇宮內(nèi)的侍衛(wèi)穿著一樣。夭華隨即一眼環(huán)視過去,還沒有看到容覲,容覲就快步迎上前來,臉上明顯有股“劫後餘生”般的慶幸,慶幸夭華幸好沒事,“宮主。”
夭華對上多日不見的容覲,又是意外了一下,剛纔是他救了她?
正欲詢問時,只聽一道女聲已經(jīng)響起,明顯搶先了夭華一步,“這就是你要救的人?”
夭華順著聲音看過去,只見一個穿著華麗的美貌女子一邊對容覲問,一邊正打量起她。
夭華抿了抿脣,一時不免有些還弄不清情況,等著容覲給她好好解釋解釋。
卻聽女子接著道:“現(xiàn)在我已幫你救出了她,你該履行承諾,娶了我吧?”
容覲沒有回答,依舊關(guān)切地看著夭華,“宮主,你沒事吧?”
夭華也沒有回答,饒有興致看著說話的女子。
只聽容覲接著小聲解釋道:“宮主,那日我被她給救了,他皇帝蕭恆同父異母的妹妹,是南耀國公主。這些日子一來,我一直在努力找宮主你的下落。城中的命案,那白布上的字,是公主的字跡。可等我終於查到澹臺府時,宮主卻已經(jīng)不在。若非她……”這個她,指的當然就是此刻說話外加有些逼婚的美貌宮主了,容覲話語微微一頓,接著又道:“若非她另外收到消息說這裡有問題,我們急著趕過來,將那些準備重建這裡的人先全部拿下,然後我再親自又仔細查看一番,真不知道這裡確實另有乾坤,更不知道宮主竟真會被困在下面。”
她收到消息?她怎麼收到消息的?夭華面不改色地聽在耳內(nèi),目光依舊落在這位南耀國宮主身上。不得不說,她確實很美很漂亮,也很年輕,說話直接大膽,毫不做作,有一絲江湖女子的爽朗,又很有貴氣。 ωωω ?ttκΛ n ?c○
南耀國宮主——蕭黎,目光隨後落向夭華手中的小奶娃,將小奶娃與夭華酷似,不用想也是夭華生的了,“看來,你應該已經(jīng)成親了,這我就放心了,原本還有些擔心他一直這麼想找的人,是他心中所愛。”
“那你難道沒想過,這孩子就是我爲他生的呢?”夭華終於開口,事情到這一刻已明白個大概了。那日,她被澹臺玥給救了,容覲則被面前這位南耀國公主給救了,在她想找容覲的同時,容覲也在想辦法找她,只是兩個人一直沒有碰到一起。另外就是這位南耀國宮主看上容覲了,今日在這裡救她是有目的的,那就是逼婚,讓容覲履行承諾娶她。難道南耀國就沒有其他男人了?不過不得不說,她的這份直接爽快,倒是讓她有些喜歡。
不遠處聽到夭華這話的烏雲(yún),面色一下子黑了一半,她這是什麼話?她真是什麼話都可以信口拈來。
原本與蕭黎站在一起的另外一名女子,本是來湊熱鬧看看的,臉上一直帶著面紗,不同於蕭黎直接正臉示人,在看到烏雲(yún)飛身而出的剎那,有些再移不開視線。雖然容覲也很俊美,但都不及他一瞬間而出時給她的震撼。
烏雲(yún)自然早察覺到了對面一直看著他的那道目光,對於容覲對夭華的稟告,多多少少也聽到了一點,也已經(jīng)大致知道了怎麼回事,只是沒想到他也一直在找的容覲,竟然一直在南耀國的公主蕭黎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