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除夕夜,大雪紛飛。
纔剛剛年僅六歲的夭華,獨自一人漫無目的的行走在空蕩蕩的街上,雙手插著口袋,腳踢著地上的雪。
走累了,夭華就隨便找個地方坐下來休息,路燈將她小小的身影投射在雪地裡。
不久,一對母女邊推著自行車,邊有說有笑的從夭華前面走過。
夭華漫不經心地擡頭看了一眼,又低下頭去。
推著自行車的母女兩人顯然也看了眼夭華,沒多久進入拐角過去的那座小房子。
時間流逝,夭華繼續坐著,小臉上神情木然,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同時身上已不知不覺積了一層雪。
也不知具體過了多久後,之前在夭華面前走過的那對母女中的女兒,小跑著又出現在夭華面前,大約十四、五歲左右的樣子,比才年僅六歲的夭華大了九歲左右,“今天是除夕,你怎麼一個人在外面?怎麼這麼晚了還不回家?”
夭華擡頭回視了一眼,小臉上的神色木然依舊,然後又低下了頭去。
“是和家裡人吵架了,賭氣跑出來的?”
夭華不予迴應。
“快回去吧,你家裡人會擔心的。知道回家的路嗎?要不要我送送你?這麼晚了,你又這麼小,一個人在外面真的很不安全。”十四、五歲的女孩接著道,語氣很善意。
夭華依舊不予迴應,在女孩再又開口的時候雙手插著口袋起身,直接離去。
女孩很不放心,連忙小跑著攔住夭華,能感覺到夭華的離開絕不是回家去,而是開始煩她在她面前說個不停了,儘管她絕對是出於好意,“那要不你先到我家去坐坐?然後告訴我你家裡的電話,我幫你打電話過去,讓你爸媽來接你?”
夭華確實是覺得煩了才走的,本來只是想自己一個人安安靜靜坐會兒而已,沒想到會有人跑到面前來嘰嘰喳喳個不停,側身避開擋住去路的女孩,就要從女孩身側擦身而過。家?一個被趕出門的,幾乎像“東西”一樣被人丟掉的人,早已經沒有家可言。
女孩還是不放心夭華就這麼走,心中已越發肯定了夭華絕對是負氣離家出走的了,就強拉著夭華去她的家。
女孩的母親,也就是剛纔從夭華面前走過的那對母女裡面的母親,已經在廚房準備吃的,聽到聲音後從廚房探出頭來看了一眼,面色與語氣也都很隨和,“妤兒,不是讓你將她送回家去嗎,怎麼拉到家裡來了?”
被叫爲“妤兒”的女孩——白妤,連忙跑近跟前去說了說情況。
女孩的母親白雁聽後,馬上對白妤交代了幾句,讓白妤最好快點問出夭華的名字與家裡面的電話,好儘快將夭華送回去或是讓夭華的父母來接,怕夭華家裡人擔心了。
被拉進屋的夭華,目光已經冷靜地看了眼此刻的屋子,發現屋子很小,也很簡陋,但十分乾淨,頭頂亮著的白色日光燈將整個屋子都照得很亮很亮。對於不遠處這對母女之間的對話,夭華依稀都聽在耳內,看來她似乎遇到了對有善心的母女。但對於“善心”兩個字,夭華早已經嗤之以鼻,儘管年紀還小,但眉宇間全都是與年齡不符的漠然,還有平靜無波。
白妤對白雁點了點頭,就跑回到夭華跟前,拉著夭華去木凳上坐,將木桌上的糖果都遞給夭華,並打開了那部老式的電視機,然後回到夭華旁邊坐下,又開始問夭華。
夭華始終沒有說話,對於遞到手中來,或者更準確的說是塞到手中來的糖果,平靜地放在桌面上,並不動。
半響後,廚房內的白雁準備好了晚飯,但白妤還是什麼都沒有問出來。
白雁聽完白妤的話後,沉默了片刻,也看了夭華片刻,並親自問了問夭華,在同樣問不出任何東西的情況下,拿起外衣穿回去,只能儘快將夭華送到附近的警察局了。
白妤不想自己一個人單獨留下,上前拉住夭華的手,也要跟著一起去。
夭華心底淡笑,任由面前這對“善心”的母女在除夕夜將她送往警局。
在警局內,夭華同樣什麼也不說,對任何詢問都沒有一點反應,讓人忍不住開始懷疑起她會不會是個啞巴。
最後,一連番詢問下來後,警局內的人也是一無所獲,就連最起碼的名字也問不出來,只能先將夭華留下,看看後面有沒有人來報案找孩子了。
白雁在筆錄上籤了字後,就帶著的白妤回去了。家裡並沒有什麼錢,用一貧如洗來形容也不爲過。而醫院裡面的工作,不同於其他地方,值班表安排下來,即便是普通的清潔員工也必須嚴格按時間表上面的時間來值班,直到這麼晚了纔回家,到現在都還沒怎麼吃東西。
白妤走的時候,忍不住回頭再看了看被留下的夭華。
兩天後,警察找上白雁,想再好好詢問詢問白雁遇到夭華時的具體情形,因爲兩天過去了還是沒有接到什麼人報案,看看能不能問出一些新的線索來,再按線索查查看。
半月後,夭華已被送入孤兒院。
對夭華來說,好像在哪都已經無所謂,沒有任何反抗,很平靜地就踏入了孤兒院大門。
之後的整整一年時間,白妤一有空的時候就會到孤兒院去看夭華。白雁有的時候也會去,並帶上一些吃的東西給夭華,兩個人都對夭華很好很好。
一年後,破舊的孤兒院要被拆除,孤兒院內的人在前面半年的時間中都已經陸陸續續被領養走,院長也早已經提前說了會被拆除一事,當拆除這一天真的到來時並沒有讓任何人感到意外。
而夭華從踏入孤兒院的那一刻開始,始終沒有開口說過一個字,所有人都已經把夭華當成是徹頭徹尾的啞巴,自然沒有人願意領個啞巴回去,所以留在了最後。
正當孤兒院的人不知道怎麼處理夭華這個最後的“孤兒”時,月餘未見的白妤,突然又出現在夭華面前,問夭華願不願意跟她回去。
而在白妤身後的,是一同到來的白雁。
白雁同樣問夭華,說家裡不是很有錢,沒辦法讓夭華過比在孤兒院更好的日子。
說實話,孤兒院的日子其實一點都不好。白雁這話的意思也就是說,跟她回去後的日子同樣不會過得很好,但她可以保證給她一個能遮風避雨安安穩穩的地方,問她這樣願不願意跟她走?
夭華沉默了許久,最後看著白雁與白妤兩個人,終點了點頭。
就這樣,在一年後,也就是在夭華七歲時,夭華被白雁收養。
後來,白妤偷偷告訴夭華,其實她也是被白雁收養的,並非白雁親生,但她早已經將白雁當成親生媽媽一樣。另外,白雁當初之所以會收養她,是因爲白雁自己生了個兒子,但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沒辦法與自己兒子在一起,還被人趕了出來,連見自己兒子一面都沒辦法,於是就收養了當時已經成孤兒的她。而儘管白雁當時收養她的時候是有原因的,但收養了她之後一直都對她很好,完全把她當親生女兒一樣,所以日後對夭華也會一樣,讓夭華大可以放心安心的在這住下,她們一定會成爲最好的家人。
整整五年後,夭華十二歲,白妤二十一歲。
時間過得很快,如白駒過隙。
白雁雖然沒有錢,甚至可以說有些窮,但還是儘量讓夭華與白妤兩個人上學,從未想過讓兩個人不要讀了,平日裡也總是把最好的都給夭華與白妤,完全把夭華與白妤當成心肝寶貝。可以很明確地說,在這幾年中,幾個人生活得雖然不富足,但很開心,勝過夭華以往的任何時候,而夭華不知不覺中已經開口說話,儘管話很少,但依舊隻字不提遇到白雁與白妤之前事,尤其不提自己原本的那個“家”,那個家對她來說早已經不是她的家,那些人也是。
另外,白妤的成績一向很好,多年來在學校中一直名列前茅,每學期都拿獎學金,想減輕白雁的負擔,並一有空的時候就出去兼職,或在家幫白雁幹活,二十一歲的年紀正是亭亭玉立之時,越長越漂亮。
至於夭華,在學習上相對來說一直都比較一般,甚至是很普通的那種,不上不下,但長得同樣很漂亮,並不比白妤差,只是年紀還太小,一眼看去依舊像個娃娃似的。
家裡唯一的一臺電腦,在白妤二十歲生日的那天,白雁特地買了來送給白妤。
但由於白妤並不怎麼用,還有很多時候也沒多少時間用,學習與打工兩件事幾乎已經快把她的時間佔得滿滿的,所以基本上就留給夭華用了。
白雁與白妤並不知道夭華常常自己一個人長時間地對著電腦到底在弄什麼,很自然得以爲夭華是在玩遊戲,故時常囑咐夭華少玩點,要抓緊學習功課。另外,電腦買來的第一天,就可以看出夭華對電腦很熟悉。如果不是因爲夭華年紀還小,白妤都幾乎想將“精通”兩個字用在夭華身上了。而問夭華爲什麼會這麼懂的時候,只聽夭華的回答是“學校的老師教的”。除此之外,夭華並不多說。
—
一日,夭華突然在學校暈倒,被班上的同學匆忙送到校內醫務室,後又被匆忙送到醫院。
等檢查報告出來,夭華也醒過來的時候,只見白雁與白妤都已經坐在她牀邊,神色擔憂。
之後的半年時間,夭華都住在醫院內,幾乎沒有踏出醫院半步。
對於醫藥費,夭華不是沒想過,但每次她想看賬單都會被白雁先一步拿走,從不給她看。而關於她到底什麼病,白雁與白妤也從來不說,只是安慰性地說很快就好。
等終於可以出院,再回到那座簡陋的房子的時候,夭華才驀然發現自己已經深深喜歡上了這個“家”,就好像倦鳥在一處安穩的地方棲息了下來一樣,再不想移動。
後面的日子,彷彿又回到了之前,夭華開始重新上課,每天的時間都很規律。白妤則依舊每個週末回家,就讀的大學就在本城內,沒到外面去,雖然依她當時的成績完全可以選個更好的學校。
唯一不同的是,每當白妤再回家的時候,都會有人送大束大束的花來,一看就很名貴。再之後,夭華不時看到白妤與一個男人在一起,上那個男人的車。那男人明顯比白妤大多了,甚至還有點老,粗魯估計絕對在四十以上。
白雁一直都不知道這件事,白妤往往會在白雁下班回家前將花都悄悄丟了,不讓回來的白雁看到。
一日,白雁在家裡突然暈倒,送到醫院後檢查出來是貧血與勞累所致,需好好休息。
白雁原本還想送衣服去給白妤,冷空氣突然來了,怕白妤會著涼。
夭華讓白雁好好休息,她可以去送,她認識路。
白雁有些不放心,可又實在堅持不過夭華,再三囑咐夭華路上要小心後纔看著夭華離去。
可是當夭華到白妤所在的大學時,卻沒有找到白妤,就連她的同學也都不知道她去哪了。
夭華等了足足個把小時,實在沒辦法再等下去,心中還很擔心留在醫院內的白雁,就留下帶來的衣服後回去。
在走出學校大門,剛從拐角過去時,夭華不經意間一眼看到一輛有些熟悉的車。那車就停在路口,仔細看去,即便隔著幾步的距離,還是不難看到裡面有人。
夭華頓時停了下來,心中已不難想到車內的人是誰。
不久,果然見白妤從車的副駕駛座那邊打開車門下來,衣服領口明顯有些亂。
白妤沒有立即看到夭華,一下車後就用手擋了擋臉,邊整理領口邊看著車離去,之後才轉身準備回校。
夭華站著沒動。
白妤直到轉身的那一刻才終看到了夭華,臉上的面色立即一變,緊接著暗暗希望夭華還小,還不懂事,急忙走近夭華,問夭華怎麼突然來了。
夭華說明原因,並沒有多問白妤什麼。
白妤聽後,面色又是一變,急忙與夭華一起回去,去醫院看白雁。
但當夭華與白雁到醫院時,卻聽護士說白雁已自己一個人出院了。
夭華與白妤頓時立即快速往家裡面趕。
家裡,白雁已經在準備晚飯,並在等送衣服去給白妤的夭華回去。
對於回來後的夭華與白妤的勸,白雁怎麼也不聽,一個勁說自己沒事,就是不肯再回醫院裡去。
是夜,在白雁與沒有回學校去的白妤都睡了後,有些睡不著的夭華一個人起來,打開電腦,根據白天看到的那輛車的車牌快速查起那個男人。
在與查出來的資料一番對比,確定照片上面的人就是自己看到的人後,夭華又快速黑進政府網裡面的檔案局,深度調查那個男人的進一步情況,心裡並不反對白妤和任何人在一起,也從來沒有想過反對,可是實在不想白妤被人騙了。
沒多久,根據查到的資料可以知道,那個男人原來早已經結婚了,兒子女兒都已經很大。
“黑客”兩個字,相信對任何人來說都不會陌生,但也相信對任何人來說都會極爲陌生,因爲一般人都只是聽說過這兩個字而已,很少有人會真正接觸到黑客。做黑客的首要一點是,時刻隱藏好自己,不讓自己暴露在人前,夭華也只是這其中的一員而已,也一直都很低調,不管黑進什麼地方,事後都會盡量不留痕跡的退出來。而對於電腦,夭華第一次接觸的時間,或許比白妤還早,儘管比白妤小了整整九歲。關於夭華六歲以前的一切,幾乎直到現在依舊是個迷,從來沒有人找過夭華,夭華也從來沒想過回去。六歲對其他人來說,或許是賭氣的年紀,也是任性的年紀,任何事都做不得真,但對夭華並不是這樣。有些東西,一旦刻在腦海中,刻得深了,就永遠無法磨滅,無關年紀大小。
又到了週末時,一直在等著白妤回去的夭華,將那個男人的情況親口告訴白妤,藉口說是在昨天又看到了那個男人,並且她的同學也看到了,還認了出來,說那個男人的兒子是她哥哥的朋友。
白妤聽後並不在意,笑著說夭華的同學一定是看錯了,那個人不可能已經有兒子,但又特別囑咐夭華別對白雁說。
夭華見白妤這種反應,心中不難想到什麼,看了白妤良久後轉身離開,沒再說話。
白妤並不解釋,臉上的笑在夭華離開後消失。
之後的那個週末,早就該回來的白妤竟然到了晚上都還沒有回來,實在有些反常。
白雁心裡不免有些擔心。如果白妤一早就決定了這個週末不回來的話,一定會提早打電話的,絕不會像現在這樣,不但沒見到人,還手機也不通。
夭華實在不想查白妤的行蹤,可現在這種情況,唯有先確保白妤的安全再說,就迅速用電腦追蹤手機,定位出白妤的手機現在所在的具體位置,希望手機還在白妤手中。之後又用上次查到的資料,輸入那個男人的車信息,再準確定位出那個男人的車現在所在的位置,發現兩個定位出來的地方竟然在同一處,想了想後就對白雁編了個藉口說去附近的同學家一趟,和同學去玩一下,就前去找白妤。
當夭華終於趕到定位出來的地點時,只見白妤醉醺醺地被那個男人打橫從酒樓內抱出來,就要抱上車。
夭華冷冷走過去,敲了敲車窗,話語直接利落,並指了指酒店門前與馬路上不遠處的那個攝像頭,“你今夜如果趕把她帶走,我就馬上報警說你意圖不軌,擄人強姦。就算最後沒證據,可事情一旦鬧大,你家裡面也會知道吧?”
男人原本並不想理夭華,只覺得這麼小的孩子一定是來搗亂的,但沒想到會從這麼小的孩子口中聽到這樣一番話,目光急忙環視四周,認定一定是有人在背後指使夭華這麼說的,“是誰讓你來的?”
“一個很喜歡她的男人。”夭華面不改色。
男人聞言,立即再看了看四周,並不是怕了夭華口中說的那個也喜歡白妤的男人,只是實在不想將事情鬧大。如果那個男人真的喜歡白妤,眼看他現在將人帶走,保不準真會打電話去報警,沉默了一下後終將放上車的已經不省人事的白妤又抱了下來,放到一旁去,然後就自己一個人開車走了。
夭華站在被放下的白妤面前,看了白妤良久後,再度冷冷開口,“別裝了,我知道你沒醉。走吧,回去。”
一直閉著眼的白妤,在夭華的話落下後片刻,緩緩擡起頭來,一身的酒氣,但也確實像夭華說的並沒有醉,一直都是在裝而已,剛纔也是自己願意跟那個男人走的,並且很清楚這一去後會是什麼結果,故意用酒來麻醉自己,不讓自己後退,但沒想到夭華會突然冒了出來,還使計讓那個男人丟下她,“逃”一般的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空蕩蕩的街道上,夭華與白妤兩個人都走得很慢,剛開始誰也沒有說話。
也不知具體過了多久,夭華終於開口,但並沒有看白妤,腳步繼續往前,“爲什麼?”
白妤笑,“當然是喜歡他。”
“我不信。比起他的人,我相信你更喜歡他的錢。”
“當然,這世上有誰不喜歡錢的。他確實很有錢,我早已經厭倦了再過窮日子。”
“是嗎?那你告訴我,我之前住院到底用了多少錢?那些錢究竟是從哪來的?還有,我兩天前又去了一趟醫院,聽醫院的醫生說你去拿了很多資料來看,都是關於母親病情的,並且聽醫生說,檢查出來的最終結果顯示母親的身體心臟出了問題,如果真的要醫的話,需要很多錢。”
白妤的腳步在這時突地一頓,終側頭看向旁邊並排而行的夭華,後面色又很快恢復如初,“我只是看看。”
“還是不肯說嗎?那回去之後,我將這一切都一五一十告訴母親,讓她知道……”
“不,千萬不要,這件事絕對不能讓他知道……”
“那告訴我真相,我想聽實話。”話落,已經走到白妤前面的夭華轉身回頭,面對向白妤。
白妤與夭華對視良久,頭頂上方的路燈昏昏暗暗地照射下來,籠罩著她,也籠罩著她。一直以來,她都覺得夭華是個比較涼薄的人,對一切都有些漠不關心,在一起那麼久了之後才終於聽到她開口說話,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當初被人“遺棄”的打擊太大了,始終沒辦法忘記,可是她對她卻做不到這樣。同爲孤兒,她能明白那種淪落爲孤兒的心情,再加上自己又比夭華大了整整九歲,只想好好照顧她,把好的都留給她,還有好好孝順白雁。爲了此,她做什麼都願意。
良久,白妤走到一旁的那個公交站,在公交站座椅上坐下。從夭華的神色中她能看出來,她今夜如果不說,夭華真的會回去告訴白雁,“你真的想知道?”
夭華跟著走過去坐下,就坐在白妤旁邊,“是,而且還要是實話。”
白妤再沉默了片刻,入夜了已看不到什麼公交車,畢竟這裡已經不是剛纔那條鬧市,周圍自然沒有一個等公交車的人,只看到一輛輛的車從前面不斷飛馳而過,“你住院那段時間,用的醫藥費很貴,那些單子母親都收得很好,既不想讓你看到,也不想讓我看到。我趁母親到醫院照顧你的時候,一個人在家偷偷翻看了一下,另外還在底下意外發現了幾張母親在那幾天不斷賣血的單子。這麼多年了,我雖然不是她親生的,可是早已經把她當親生母親,也早已經把你當親妹妹,我實在不忍心看到母親再賣血。剛纔你看到的那個男人,他真的很有錢。學校中有些女生被外面的人包養,其實並不是什麼秘密。一年前他就曾送過花給我,但被我嚴厲拒絕了,之後他就再沒有出現過,這次是我主動去找他的,他很爽快就給了錢,那些錢對他來說簡直九牛一毛。我拿了錢,付了你的醫藥費後,讓那個醫生一定要保密,還讓那個醫生告訴母親,說你的病特殊,國家對這種病有額外的補貼,所以只要交一點點基本的費用就可以了,其他的錢都可以減免。母親沒有懷疑,相信了。這次,母親的暈倒確實是因爲疲勞與貧血的緣故,但這只是初步原因而已,後面的報告清楚顯示她現在的心臟很不好,她匆忙出院並藏起了報告,一來因爲沒有錢醫治,二來她不想我們知道與擔心,可是我們還是知道了。”
直到這一刻,白妤還清楚記得當時拿錢給那醫生時,那醫生的眼神,好像一眼就看穿了什麼似的。
不過對白妤來說,已經無所謂了,事實上也似乎確實是那麼一回事。
夭華聽完,看著前方許久沒有說話。
整整一個多小時後,白妤身上的所有酒氣散去,雲淡風輕一笑,站起身來,“我都已經說了,沒有任何隱瞞,你絕對不能告訴母親。好了,我們要快點回去了,不然母親該擔心了。”
夭華依舊沒有說話,平靜地站起身。
—
在快回到家的時候,遠遠地就看到白雁一個人在家門口處來回踱步。
夭華的腳步微頓,剎那間不知怎麼的,竟突然意識到自己在這裡似乎已經很久很久了,但依舊從來沒有告訴過白雁與白妤自己來自哪裡。下一刻,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忽然不受控制地不斷涌上夭華的腦海,待走近了發現白雁的頭上似乎都已經有不少白頭髮了。
白雁一看到回來的夭華與白妤後,快速上前就是先一頓責罵,但沒有人知道她心底猛然放下了心,就怕夭華與白妤兩個人在外面出了事,幸好兩個人安然回來了。
入夜,夭華一直睡不著,起來後自己一個人坐了很久很久。
幾天後,一筆數額異常龐大的錢,轉入到白雁的銀行卡上。
白雁發現後,正不知道怎麼回事,想去銀行問問時,一個穿黑色西裝的男人到來,說是找夭華的,是夭華的親人,想單獨與夭華說點事。
白雁半信半疑,不敢立即讓人進屋。
夭華出來,對白雁說確實認識這個男人,讓白雁先進屋去。
看著白雁進屋後,穿黑色西裝的男人取下眼上的墨鏡,好好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夭華,似乎沒想到夭華竟然會這麼小,有些出乎意料,“你要的錢,都已按約定給你,你可以跟我走了。”
“放心,我會說到做到。”將一份利用黑客得到與分析出來的信息,秘密送入國家情報局,並用從今往後爲他們辦事爲條件,索要一筆鉅額金錢,然後將這筆錢全數留給白雁與白妤,算是報答她們這幾年來的照顧,絕不希望白妤再出賣自己,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那你還有什麼要做的?走了之後就不能再回來,要與這斷絕一切關係,所有身份都將會嚴格保密起來。不過現在和你說這些似乎還有些爲時尚早,等你進入了後自然就明白了。”微微一頓,穿黑色西裝的男人真的還是很好奇,“你到底是怎麼得到那份情報的?又是用什麼辦法送進情報局的,要知道情報局的網站可是最機密的,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會懂得這些,還與我們這般開條件。”
“你這是在懷疑我?就因爲我看上去還小?但你別忘了曾經有一年,美國一名五歲男孩哈斯爾竟發現了微軟雲端遊戲平臺上的安全漏洞。”
“可他也只是發現了而已。”
“但是我已經比他大多了。”
“還有他意外的成分居多。”
“那你怎麼就不意外一下,去發現這個漏洞?”
穿黑色西裝的男人一時被堵得啞口無言,沒想到面前的人竟這麼牙尖嘴利,而她也確實比那個五歲男孩大多了。那個五歲男孩都能意外發現微軟上的安全漏洞,她能利用黑客得到消息也就並非不可能。
穿黑色西裝的男人不再多問。
夭華幾乎很少一口氣說這麼多的話。而一口氣得到這麼大筆錢,又要讓白雁安心收下,夭華目前只想到這個辦法。
再說了與交代了片刻後,夭華與穿西裝的男人一起進屋,只見白雁已經倒好了茶,正在屋內等著。
穿黑色西裝的男人不耽擱時間,再直截了當地道:“我是來帶她回去的。”
白雁意外而又錯愕,毫無準備,“你要帶她回去?”
“沒錯,我們已經找了她很多年,現在終於找到了,自然要帶回去一家團聚。另外,今天匯入你卡上的錢是答謝你這幾年收留了她與照顧了她的報酬,希望你務必收下。最後,就是希望你能夠忘記她,永遠不要找她。”
白雁哪裡能收這個錢,不過對方如果真的是夭華的親人,要帶夭華走,她沒理由霸著不放,也不能自私的霸著不放,只是夭華也想走嗎?白雁快速看向夭華,想知道夭華的選擇。
穿黑色西裝的男人所說的這些話,全都是夭華親自交代的。對上白雁看過來的目光,夭華沒有任何猶豫,表面上毅然點了點頭。
白雁看著,許久沒有說話。
穿黑色西裝的男人等了片刻後再道:“好了,時間不早了,我現在就帶她走。有關她在這的東西,也一併都帶走,最好連照片都不要留下,因爲與你之間的關係,我們希望從此一刀兩斷,不希望你有一天再找上門。”看似絕情至極,好像用錢買斷一切,但既然已經決定了收夭華進去,夭華也確實有能力,正是他們所需要的,這裡就不能留下任何線索,以免日後夭華被人查到。
白雁震驚,聽對方這話,根本就是用錢打人,夭華也是這個意思?
夭華能感受到白雁此刻的心情,但也知道自己不能心軟,緩步走過去握住白雁的手,“我真的要走了。那些錢,你千萬不要跟他們客氣,一定要收下。”
白雁頓時一把反手握住夭華的手,蹲下身來,“那錢我真的……”
“照顧好自己,也照顧好姐姐。只要你們都好好的,我有一天終會回來看你們。如若不然,我就真的不會回來了。”雙手忽地一把抱住白雁的頸脖,在白雁的耳邊說完這最後一句,夭華猛地轉身回房,就迅速去收拾起自己的東西。
白雁看著,隨即打電話,讓白妤快點回來,看夭華最後一面,與夭華最後道別。
白妤急急忙忙趕回來時,夭華已經收拾好,正與拎住行禮的穿西裝男人走出屋。
一眼對上,夭華與白妤都不自覺停了下來。
夭華隨後讓穿西裝的男人先到路口去等著。
“爲什麼要走?還走得這麼急?用得著把所有的東西都帶走嗎?”
白雁不敢出來送,怕自己一出來就再捨不得夭華走了。這一切,實在太突然,太讓人措手不及。
對於白妤,她前幾天已經對她坦誠不公,夭華也不瞞她,心中也早已經想好了說辭,“其實我什麼都記得,只是不想回那個家而已。可是現在,確實需要錢,只要我回去就能拿到這筆錢,所以你一定要勸母親將錢收下,也一定要想辦法醫治好母親的身體。答應我,任何時候都不要再賣自己。”
“你……”白妤渾身一震,驀地意識到夭華是不想她再做那麼愚蠢的事,纔會這麼做的。
“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放心,我去那邊不會有事的,別忘了那邊也是我的‘家’,還是我真正的‘家’。”話落,毅然斬斷所有挽留,也不讓自己拖泥帶水,夭華終頭也不回的快步離去,坐上車消失在路的盡頭。
—
任何一個國家,都有自己的情報機構,並且這個情報機構往往不止一個。我國之中,可以查到的唯一對外公開的情報機構是國家安全部,其他部門神秘的遠非一般人能查到,也遠非一般人能夠接觸到。
幾個小時後,已經換了個全新身份的夭華,與穿西裝的男人一起坐上飛機。
穿黑色西裝的男人真的還有很多疑惑,好奇地想問,但卻見旁邊小小年紀的人始終一言不發,就連他們現在這是去哪裡都不問,“你真不好奇我現在要帶你去哪?就不怕我賣了你?”
夭華沒有一絲表情地回視,“只要你有這本事,齊天。”
穿黑色西裝的男人頓時面色一變,但又很快恢復如初,不想讓機上其他人看出這邊的異樣,再開口的聲音明顯壓低,“你是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的?”
“在你有本事賣了我的時候,我就告訴你。”夭華冷冷勾了勾脣,通過機窗重新看向外面,不再說話。
穿黑色西裝的男人不由暗暗握了握拳,實在不甘心被一個這麼小的人篤定般地掌控他,這對他來說絕對是種失敗,也是一種恥辱,反擊道:“你只是需要錢,根本沒必要這麼蠢的賣了自己,完全可以在每次得到了情報後再賣給我們,一筆一筆的交換。”
夭華聞言,再回視了一眼旁邊的穿黑色西裝的男人齊天,看著齊天沒有說話。
齊天被夭華這麼看,片刻後徒然有種坐立不安的感覺。
夭華在齊天升起這種感覺的時候,又收回了視線去,不是沒想過齊天說的這種每次交換的買賣方式,可是任何時候都是越重要的情報纔會越值錢。而越是重要的情報,她日後遭到的報復也會越大。世上絕沒有完全不透風的牆,她繼續留在那,遲早有一天會被人查到。就拿這次來說,就算她換到了這筆錢,日後都不再做,也儘量抹掉所有痕跡,也已經不可能完全安全。只有進入了那裡面,讓對方以爲她是在爲這個國家辦事的,並再有幾次同樣的例子,在其他各個地方,纔不會查到白雁與白妤那去,這纔是最好的保護她們。從她將情報黑客出來,分析出來,再送上去,讓對方的機密情報就這樣暴露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沒有退路,但她一點都不後悔。
她從來不是真的冷血,只是從小經歷的一切,讓她沒辦法不冷漠,直到遇到白雁與白妤。
如今,白雁與白妤是她唯一想保護的。就算日後不再回去,她也同樣會保護她們的安全。
就這樣,夭華進入了情報局,雖然是那裡面年紀最小的。但年紀和她差不多,稍微比她大一點點的也大有人在。所有的一切在這一刻改變。
很多年後,夭華被派往世界各地收集情報,一直按上頭的指示做事。
這日,正在戰火紛飛的中東執行某項秘密任務,但還沒有完全完成之際,突然接到上頭傳來新命令,讓她馬上放下手頭上的一切,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國去,不要問爲什麼,等回去了後就知道了。
夭華幾乎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就這樣,夭華帶著疑惑先結束了還沒完成的任務,然後秘密回國先去看了看白雁與白妤,不過並沒有走近,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樣只是在她們身後看著她們,然後在她們發現之前轉身離開。之後,又秘密出國,再以情報局安排的新身份登機,重新回國。
這一次,在剛下了飛機,正準備出機場的時候,就有人迎了上來,顯然已經特意在等她,直接就將她帶往了一處秘密實驗室。
等到了那實驗室,進入實驗室中後,夭華才知道上頭要自己回來的原因竟是臨時要給她另一個任務,還是一個簡直有些匪夷所思的任務,那就是讓她穿越到一個完全架空的與地球平行的類似中國古代一樣的地方,說什麼之前的實驗出了問題,說送到古代去了解與記錄真實歷史的人竟搞亂了歷史,又沒能力恢復,情況已經很糟,他們需要儘快選出幾個有能力的人送去力挽狂瀾。至於這個“選”,自然就是送到剛纔說的那個地方了。
當時,實驗室裡的人每個人都說得好好的,尤其是負責在夭華過去後與夭華保持聯繫的那個人,更是將一切都說得天花亂墜,說什麼技術已經很成熟,不會有問題,還說什麼就算不成功,只要她想回來就會馬上接她回來。
這就樣,一轉眼的時間,她就被火急火燎地送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
茂密山林,鳥語花香,空氣清新,晨霧朦朧,當夭華再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一個人躺在無人的山林中,枝頭的露水“叮咚”一聲落下來,恰落在她臉上,冰冰涼涼的。
夭華閉了閉眼,心中明白她已經到另一個世界了。科技這東西,發展確實越來越快,也越來越先進,很多曾經以爲不可能的東西都已經成爲現實,可人的慾望膨脹得往往比科技還快,一有成績就迫不及待顯擺,這不就綁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弄亂了歷史,拼命想要補救。只是實驗室的人怎麼會偏偏選中了她,還這麼突然?更重要的是她上頭的人竟然還答應了?要知道情報局與科研室這兩個部門,根本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甚至八竿子也碰不到一起的地方。
靜靜躺了一會兒,理了理自己的思緒,並難得的享受了下此刻少有的寧靜後,夭華纔不緊不慢地坐起身來。
這不坐還好,一坐之下夭華驀然變臉,罕見的情緒外露,眼下這具身體分明不是她的,絕對不是。
隨即快步走向不遠處的那個水潭,夭華低頭朝水潭看去,只見水潭中倒映出來的人與她有九成九像,但絕不是她,年紀看上去頂多不過十三、四歲左右的樣子,比原本的她幼嫩多了,一頭長髮烏黑及腰,也比夭華自己原來的頭髮要來的濃密,身上穿著一襲白色古裝,也並非她來的時候那身打扮。
夭華緊接著快速在身上摸了摸,然後跑回剛纔醒來的的地方尋找,不久後終於在不遠處的一處草叢裡找到了那塊所謂的通訊器,但任夭華怎麼努力就是打不開。很顯然,通訊器已經沒用了。
之後,花了大概整整一天的時間,夭華才終於弄清楚自己現在正身在一座小島中,島上幾乎找不到除她以外的其他人,甚至連個半個人影也沒有。直到日落時分的時候,終於讓夭華在島中央找到了一間木屋。
木屋裡面,空蕩蕩,同樣連個人影都沒有。
一番查看下來後,夭華不難發現木屋應該就是“她”住的了,因爲木屋裡面全都是“她”這個年紀的衣服,還有一幅畫著她畫像的話。此外,桌面上還放了好幾本秘籍。可能是島上真的一個人都沒有,就那麼放在那裡也絲毫不擔心被其他人看到或偷走。
入夜,夭華摘了幾個果子果腹,就這麼先將就將就,後面的一切都需要從長計議。可還是越想越氣,明明口口聲聲說技術都已經很成熟,人到時候如果想回去的話,也可以隨時回去,但沒想到現在竟讓她來了個魂穿,完全被實驗室裡面的那些人給耍了。
第二天、第三天……第五天,始終被困在島上這一番小天地,根本出不去的夭華,不得不迫使自己更加冷靜下來,再說不冷靜也不行。再之後,夭華開始學書桌上面的那些武功,也好以備不時之需,等有一天終於能出去後可以用到。
或許是身體殘留的記憶,也或許是原本屬於這具身體的人早已經練會了所有的武功,夭華一番練習下幾乎等於是“溫故知新”,水到渠成,很快就信手拈來,越練越順手,沒想到古代真有這樣厲害的武功。而在練的過程中,隨著一招一式都越來越熟練,那些原本斷斷續續的在這幾天中偶爾會閃現在夭華腦海中的根本不屬於夭華的記憶,開始變得越來越清晰起來,並最終連城一條線,原來“她”竟是魔宮宮主的女兒,也叫“夭華”,和她在情報局用的名字一樣。
爲了更好地保護“她”,爲了不讓“她”有危險,所以那魔宮老宮主將她單獨安置在這。
另外,島上原本是有七八個人伺候她的,但幾天前,突然出了兩個叛徒。或者可以說是那兩個人其實早已經背叛,只是一直都隱藏得很好,沒有被人察覺出來,在幾天前終於有所行動,趁著所有人不注意,在所有人的飯菜中偷偷下了一種無色無味的毒,然後將所有人都帶上了船,尤其是“她”,準備將“她”帶離小島。但可能是下的毒太輕了,船駛出一炷香左右的時間後,所有中毒的人都醒了過來,當然“她”也醒了,於是很自然的一番惡鬥,後來整艘船不知怎麼的意外被點燃,漸漸陷入火海,只有“她”一個人從火海中逃了出來,跳下船後一路游回了小島,但又在返回木屋的半路上,在林子中暈倒了。再睜開眼醒過來的時候,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已經成了現在的夭華。
而那個魔宮老宮主,很少會來這裡,根據這幾天來涌入夭華腦海中的記憶,夭華也就見過他幾面而已,相信他現在還根本不知道這裡發生的事。但不得不說,雖然只有幾面,還是可以看出那魔宮老宮主很在意這個女兒。
整整一個月後,一天下午,就在夭華一個人百無聊賴地躺在島岸邊欣賞夕陽與釣魚的時候,忽然遠遠地一眼看到一艘船往島這邊而來。
夭華抿了抿脣,總算是能看到除她以外的“人”了,也總算是讓她有辦法離開這一座小島了。
等船靠岸,躺在島岸邊沒有動,雙手枕在腦後的夭華就一眼看到一個穿著白衣的男人緩步走到船頭。夕陽的餘暉下,海風中,只見他站定腳步朝她看來,衣袂飄飄。
不久,有一人下船,匆匆忙忙地朝夭華跑近,詢問夭華這裡是哪?
夭華自己還不知道這裡是哪呢,雖然腦海中已經完全接收了眼下這具身體的記憶,但魔宮老宮主爲了防止她一個人悄悄離開,更是爲了她的安全著想,從沒有告訴過她,伺候的幾個人自然更不會告訴她了,並且大部分人也都渾然不知,想告訴也告訴不了。眸光轉了轉後,夭華便笑著對跑來詢問的人回道:“你們要是順路帶我一程,我就告訴你們。”
來詢問的人一怔,沒想到躺在地上的人會這樣開條件,想了想後道:“容我先去請示下我們少主。”
少主?站在船頭的那個白衣男人?夭華直覺詢問的人話中所指的人就是他。
片刻後,沒等到剛纔的人回來,只見船重新起航。
這下子,改爲夭華愣了,似笑非笑地坐起身來,看著漸漸遠去的船緩緩勾了勾脣,看來那個白衣男人還是個絲毫不受威脅的主,已經用行動做了回答。
入夜,早已經通過游泳,在水下面追上船隻,並且已神不知鬼不覺悄然上船的夭華,已經在船隻下面的其中一間空房間內的牀上躺下休息,就連身上的溼衣服都已經換過了,在另外一間有人住的房間內悄悄拿了一件出來,相信對方應該沒這麼容易發現。
深夜,狂風大作,暴雨傾盆。
一向淺眠,警惕心很強,已經養成了有任何風吹草動都會立即醒來的夭華,在黑暗中快速坐起身,隱隱皺了皺眉後,就清晰聽到門外的走廊上傳來一連串雜亂的腳步聲,明顯跑得很急。
片刻,正準備出去看看的夭華,輕聲走到門邊,正準備打開門的時候,忽然敏銳地察覺到氣息。
同樣已經被驚動的白衣男人,正要親自到甲板上去看看,正走到此刻這間房外面時腳步停了下來,落向房門的眼不覺微瞇了瞇。
一剎那,門內門外都靜得幾乎能聽到人的呼吸聲。
但下一刻,就在夭華擔心外面的人會不會猛然推開門進來的時候,停在外面的人竟緩步離開了。
夭華不由鬆了口氣,等到確定外面已經沒有人後,這纔打開門悄然出去。
風雨來得很大,也很突然。黑濛濛的夜幕下,無邊無際的海面上,來回搖晃的船忽然間就好像是在風雨中飄搖的浮萍,盪來盪去。
沒多久,船上的白衣男人命船伕們即刻返回小島。
悄悄出來,偷偷看了一眼具體情況的夭華,雖然只看到白衣男人的背影,但從白衣男人從容不迫的沉穩的聲音中還是能清楚得聽出他的鎮定。而這樣的鎮定,不得不說讓夭華有些放心,沒多久就自己一個人轉身回剛纔的房間了。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場風雨,她當時真不該急著上船,到頭來白費力氣,徒勞了一場。
等終於回到小島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風雨沒有半點停歇。
夭華已經確定船在風雨停歇前是不會走的了,趁著所有人不注意的時候,就一個人悄然上岸,冒雨返回木屋去。下午的時候船來得太突然,走得又太快,以致她追得也比較急,身上什麼都沒有帶,比方說木屋裡面最起碼的一些值錢的東西,這下子倒是可以回去好好準備一下。
船艙內的白衣男人,在這時站起身來,緩步走向暴風雨下澆蓋下的船頭,在夭華的身影差不多完全消失在前方的時候纔在船頭緩慢站定腳步,負手而立,朝夭華消失的方向看去,臉上的神色在昏暗中絲毫不容人看清。
船上的人沒想到白衣男人會突然往船頭走,連忙給白衣男人撐傘。
離去的夭華,半點沒有察覺到身後那道目光。
—
待回到木屋的時候,夭華整個人簡直已經成落湯雞。不過這麼大的風雨,要不成落湯雞那才真的怪了。
夭華第一時間點燃木屋內的火燭,快速換掉身上的溼衣服,開始擦拭頭髮。
第二天一早,雨還在下,整個天都灰濛濛的。
夭華站在木屋門口往外面看,一轉眼到這個世界都已經一個多月了,可這一個多月裡她硬是連這個小島都沒有出去過。不過,她早已經是無牽無掛之身,來之前又已經再次確定白雁與白妤都過得很好,沒有受任何打擾,就更加放心了。故對於來這世界的任務,確實要辦,但也確實不急。至於壞了的通訊器,相信那邊應該不會只送她了一個人過來這裡試驗,應該還會有其他人,到時候只要找到了,就可以藉助對方的通訊器聯繫那邊了。
—
三日後,藉由白衣男子的那艘船,夭華終於成功出島,在船隻於一處海岸邊靠岸的時候迅速下船離去。
中午時分,夭華已經進城,獨自一個人在最近的城中的一家酒樓二樓坐下,一邊吃著飯菜,一邊看著下面大堂中央的那個高臺,聽著上面的說書先生吐沫橫飛津津有味地說著江湖上的事。
本該在電視、電影與書上面出現的一幕,此刻竟活生生出現在夭華眼前,尤其是夭華還身臨其境的處在裡面,夭華一時說不太清具體是什麼感覺。
沒過多久,一輛大馬車在酒樓門口緩緩停下,之前船上的那個白衣男人從車內下來,慢步走進酒樓中。
夭華一眼看到,這才第一次看清楚了這個白衣男人的具體容貌。
一剎那,從不以貌取人的夭華,竟也片刻呆愣住,無法移開眼。
傾世之姿、君子如玉、眉目如畫……等等字眼,一時間用在他身上都似乎是種褻瀆。
他走進來,整個酒樓都爲之一靜。
他目光環視,所有人都不由屏息。
他,就好像是突然從山水墨畫中走出來的。最後,夭華的腦海中匯聚成這麼一句話。
不過不管他怎麼樣,都與她無關,這麼一想後夭華終收回了視線。
不一會兒後,只見白衣男人進入了一間雅間。
衆人這才一個個的回神。
但下面大堂中原本講得吐沫橫飛,有聲有色的說書老先生,卻依舊呆愣著,還沒緩過神來。
吃完了午飯後,夭華接著離開酒樓,在附近的一家客棧中暫且住下,準備花個幾天時間先在這裡看看,瞭解瞭解再說。
入夜,夭華吹滅了桌子上的火燭,一個人合衣在牀榻上躺下。
一夜安然無恙的過去。
兩日後,夭華離開,買了匹馬邊行邊看。
這日上午,行走在官道上的夭華,遠見前方有座茶寮鋪,牽著馬走過去。
茶寮鋪的老闆連忙熱情地招呼夭華,快速擦了擦桌子請夭華坐,一邊問夭華要吃什麼,一邊已經爲夭華倒了杯茶。
沒多久,一輛大馬車到來,也在茶寮鋪停下,駕車的車伕馬上躍身下車掀開車簾。
夭華認得這馬車,心中已想到車內的人。
果不其然,下一刻,只見那白衣男人從車內緩步走下來。
一眼看到夭華的時候,白衣男人顯然也楞了下,似乎沒想到會這麼“巧”。
夭華收回視線,確實是巧了,但也確實是“巧遇”,她沒跟蹤他,也很確定自己沒被人跟蹤。
片刻後,一大批黑衣人忽然冒出來,各個殺氣騰騰,很快包圍了整個茶寮鋪,大聲呵斥,“不想死的就馬上走。”
夭華初來乍到,不想多事,可已經叫上來的吃的東西又不想浪費,就拿起吃的東西走到一旁的樹下去,準備坐到樹下面去吃。
白衣男人似乎也不想惹事,也起身離開,但在離開的時候餘光不覺瞥了一眼夭華。
剩下來沒有走的,還坐在那裡的人,顯然就是黑衣人要殺的對象了。
夭華還沒見過這情形,一邊吃一邊看,極爲淡定。
大馬車隨即離開,越行越遠。
夭華看得差不多了後,起身也準備走,但一隻手在這時卻一把拉住了夭華的衣襬,艱難地擡起滿是血的臉,“求你,求你救救我……”
“好處呢?你準備給我多少錢?”夭華挑眉,低頭看去。
拉住夭華的人似乎沒想到夭華張口就是要錢,剛纔他已經注意她很久了,只見她始終太淡定太淡定了,在這種情況下直覺她應該不簡單,於是纔會向她求救。
“要是沒有,那就別耽擱我時間。”夭華說著,就要踹開拉住她衣襬的人。
拉住夭華衣襬的隨即快速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摸出一大疊銀票,用染血的手將銀票遞向夭華,“這夠不夠?”
“夠了。”一大疊的銀票,夭華不嫌多也不嫌少,接過後丟掉最外面那張已經染上血的銀票,就將其他銀票都收入自己衣袖中,手中的利劍緊接著出鞘,利落果決,在最後一個黑衣人的頸脖被劃開與倒下中,躍身上馬,直接絕塵而去。
中午,經過一處林子的時候,夭華騎著馬進入林中,找了一處水潭準備好好洗洗,不喜歡身上還殘留的那絲血腥味,剛纔可以說是她第一次在這個世界動手,也是第一次用在島上溫故知新的武功,不得不說還不錯。
林子很近,找到水潭後,夭華環視了一圈,就帶著乾淨的衣服走過去,然後脫衣服下水。
但夭華並沒有一絲不掛的脫完,身上至少還穿著肚兜與褻褲。
一道馬車聲忽然毫無徵兆的響起。
夭華沒想到竟然會有馬車進林子中來,意外了一下,沒有回頭看。
馬車不一會兒就停了下來,之後隱約響起一道聲音,但依夭華所在的位置,夭華有些聽不清晰。
再過了一會後,一道腳步聲朝夭華緩步走近,馬車聲則漸漸遠去。
夭華蹙了蹙眉,這才轉身往回看。
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又是那個白衣男人,這實在也太巧了點。
“說吧,到底是誰派你來的,不但一再等在前面,竟然還知道我會穿過這片林子去對面,提早在這……嗯想誘惑我?”白衣男人似乎一點也不避諱,走到水潭邊站定腳步後居高臨下看向水潭中的夭華,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中找不出一絲溫度。陽光下,只見站在水潭中的她,兩隻手臂都露在外面,儘管並沒脫光,但若隱若現,不是誘惑又是什麼?
不怪白衣男人誤會與懷疑,如果對調過來,夭華也會同樣懷疑,實在是太“巧”了。不過“誘惑”兩個字,呵呵,夭華有些想笑,當年對白妤說的最後幾句話一直都還清楚記得。而那幾句話,不僅只是對白妤說說而已,對自己也是一樣,不管什麼時候她都不會用“誘惑”這一招,絕不會出賣自己,這是她一貫的底線,也是原則所在,反擊道:“難道不是公子你自己對我心懷不軌,想有所圖?卻偏偏在這裡給自己安理由?不然真認爲我在這誘惑,是別人派來對付你的話,你大可以直接走了,或直接命人殺我,怎偏偏一個人留下?”
白衣男人聞言,也不覺笑了,“倒真會倒打一耙。那如果我真的對你心懷不軌,如何?”
“那麼,還是第一次嗎?我向來不碰不乾淨的男人。”看他的年紀,也差不多二十歲左右了。夭華輕笑一聲,紅脣越發一勾。
白衣男人明顯怔了,第一次有些反應不過來,或者說是驀然呆了。
夭華就在白衣男人呆住的這片刻時間,已經從另一邊上岸,就這麼披上乾衣服,後又轉回身來,“別以爲對主動送上門的男人我就不會挑。如果你真的還很乾淨,或許我會考慮。”話落,夭華帶著笑,揚長而去。多年的特工生涯,哪裡沒去過,又什麼人沒見過,從不會在意其他人說什麼與做什麼,可偏偏這誘惑二字,讓夭華忍不住回擊,不屑一顧四個字彰顯無疑。
白衣男人停留在原地,看著夭華離去的背影,黑眸不覺陷入幽深。
入夜,閃電雷鳴,暴雨來襲。
暫入破廟避雨的夭華,正烤著野兔之際,外面倏然冒出來一批黑衣人,各個穿著蓑衣,黑巾蒙面。
夭華敏銳地察覺到,不覺皺了皺眉,不認爲是衝自己來的,可這周圍就只有她一個人。
穿蓑衣的黑衣人很快包圍住破廟,並衝入廟中,二話不說就對夭華出手。
夭華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斃,轉眼間,刀光劍影連成一片。
一個多時辰後,夭華節節敗退。
黑衣人步步緊逼,似乎不殺了夭華決不罷休。
官道上,不斷後退的夭華,眼看著就要被黑衣人追上之際,忽地撞上一輛馬車,還沒等夭華看清楚馬車的樣子,就聽一道聲音已經響起,“少主,又是那個人。”
夭華一怔,隨即認出了馬車。難道這個世界真的就這麼小?
黑衣人緊接著追到,爲首之人當即對馬車內的人放話,“識相的就快走,別多管閒事。”
夭華可沒想過求救於馬車內的人,也沒想過馬車內的人會出手相救,畢竟他已經認爲她是有目的的,而她也那麼嗤笑了他一番。可正當夭華準備再與黑衣人動手的時候,一隻修長如玉的手從馬車內伸了出來,不緊不慢地掀起已經溼透的車簾。
夭華一眼對,只聽白衣男人開口道,“求我,我就救你。”
“真的?”夭華挑眉。
“自然,說話算話。”
夭華心底頓時忍不住暗笑,一個字也不信。不過他既然想耍她,故意想讓她開口求他,也就別怪她了。
眸光一轉後,夭華立即上前幾步,在白衣男人的目光下與在場所有人的目光下,忽然出其不意地踮起腳尖,就吻了下白衣男人的側臉,“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一定不會扔下我一個人的,這麼快就來救我了。”
在場的所有黑衣人聞言,再看著前面那一幕,霎時將夭華與車內的人當成是一夥的,不再浪費時間,一聲號令下連馬車內的人也一起殺,一個不留。
白衣男人猝不及防,電光火石間反手一把扣住隨即迅速撤離的夭華。
“怎麼,捨不得我?”夭華再笑,另一隻手就一掌打向白衣男人,在白衣男人閃躲的瞬間將被扣的手抽回。
但下一刻,夭華的眼前忽然閃過一陣眩暈,低頭看向自己一直並沒有怎麼在意的被黑衣人所傷的肩膀,人就猛然朝地上倒去。
當夭華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處林子中,周圍全是青山綠水。
夭華愣了愣,快速坐起身,險些以爲回島上了。
駕車的車伕正在一旁烤肉,見夭華突然醒來並坐起身,差點嚇了一跳,“你醒了?”
夭華順著聲音看過去。
“本來我還以爲少主會殺了你的,沒想到少主竟然會救你,昨夜都快被你嚇傻了,你也太大膽了,少主從不允許任何人近他身的,你竟然……”車伕再道,怎麼也沒有想到面前之人竟然會偷襲般地吻他家少主,後面的話儘管那白衣男人現在並不在這,但還是有些說不下去。
夭華當時只是覺得白衣男人在耍她,所以也想耍耍白衣男人,讓那些黑衣人以爲他們是一起的,然後將白衣男人也拉扯進來,看他還敢不敢這樣。要知道這麼多年來她從來都是有仇必報,絕不會委屈了自己。當然了,那一吻可絕對算不上什麼“誘惑”。之後低頭看了看肩上的傷,夭華髮現傷口已經包紮了,並且還已經上了藥,對車伕回道:“多謝了。”
“你應該謝少主,是少主救你的,也是少主爲你解了毒,我剛已經說了。”
“那傷口也是他爲我包紮的?”夭華抿脣。
“這……”
“咳咳。”就在這時,白衣男人回來,緩步出現在夭華與車伕眼前。
車伕立即閉上嘴,起身朝白衣男人迎上去。
夭華抿了抿脣。
白衣男人接著擺了擺手,示意車伕先退下,對夭華問道:“你到底是誰?”
“夭華,記住這個名字,或許有一天我會報答你這次的救命之恩,我向來恩怨分明。”知道對方又在懷疑她,夭華說完了後,起身就準備走。
白衣男人沒有挽留,再次看著夭華在面前離去,黑眸中略有所思。
三天後,夭華憑自己一個人之力,已經查出殺她的黑衣人是什麼身份了。有道是“人爲財死鳥爲食亡”,那日在茶寮外貪財要了那些銀票,救了那個人,從而殺了那幾名黑衣人,沒想到倒給自己惹上麻煩了,不過夭華從不是怕麻煩的人。
後面的一個月,夭華都沒有再碰到那個白衣男人。但不知怎麼的,那個白衣男人的身影竟不時出現在夭華腦海中,這是夭華以往從不曾有過的。
半月後,在又一次躲避追殺中,夭華意外從追殺的那些人那裡得知他們同時在追殺那個白衣男人,並且已經設好了計等那個白衣男人,還說這次量那個白衣男人插翅也難飛。
夭華直覺那個白衣男人不簡單,應該不用擔心他,但最後不知怎麼還是趕了過去。
一處山林中,剛踏入山林的夭華就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一般有人進入山林,都會有雀鳥驚嚇飛起,可她始終連一丁點聲音都沒有聽到。
等好不容易找到那個白衣男人時,只見他正一個人負手而立站在林子內的水潭邊。
白衣如雪,黑髮如墨,身量如竹,上善若水……夭華不知不覺在白衣男人身後停下腳步,突然有些不想驚擾到他。
白衣男人顯然已經察覺到夭華的到來,等了片刻後轉身回頭,朝夭華看去。
“好久不見,這次倒真不是什麼巧合了。”夭華挑眉,直接對上白衣男人。
就在這時,大火開始從四周包圍上來。
夭華與白衣男人都發現了,但誰也沒有先動,依舊看著對方。
之前的那名車伕,在片刻後跑回來,身上明顯已經受傷,衣服上都已經染了不少血,看到夭華時先是有些呆愣,後忍不住有些惱怒起來,這一切都是她帶來的,害他們這段時間來一直被人追殺。而如果是平日裡也還好,可白衣男人身上的傷一直都沒痊癒,只是表面上好像沒事的樣子,這次來這邊也沒帶什麼人,唯一的那幾個還留在了岸邊的船上,“怎麼又是你?遇到你就沒好事。”
“我說過,我恩怨分明,這次來報恩的,行嗎?”夭華回視車伕笑道。
車伕“哼”了一聲,但又很快意識到白衣男人在這裡,白衣男人都還沒有說什麼,他似乎有些越俎代庖了,連忙對白衣男人稟告道:“少主,已經安排好了,我們可以馬上從小路出去,讓那些追殺的人以爲我們已經死在這裡,以後就不會再派人繼續追殺了。”
夭華聞言,又是一笑,看來她來得有些多餘了,對面之人一早就已經有準備,還設了這麼一計在等外面追殺的那些人。
-
一起順利出了林子後,再回頭看去時,只見整片山林都已經陷在一片火海之中。
夭華直接告辭離去,沒有多留。
五日後,夭華重新回到了小島上,因爲在與那白衣男人分道揚鑣後不久,意外得知魔宮老宮主出了魔宮一事,江湖上都已經在傳,可沒有人知道魔宮老宮主出了魔宮後去了哪。
夭華聽後,第一反應就是魔宮老宮主去小島上了。
個把月下來,心中已經很清楚,自己手頭若沒些勢力,辦什麼事都不成。
而魔宮老宮主就只有她這麼一個女兒,還當寶貝一樣,她只要“哄”好了他,或許就能輕易繼承魔宮,這對她來說百利而無一害,比她自己一步步建立勢力要快速簡單的多了。
小島上,當夭華返回去,打發所僱的船離開時,竟意外發現了一艘早已經停靠在島上的船,那船還有些熟悉。夭華不由微微瞇了瞇眼,朝那艘船走去。
白衣男人就在船上,那日與夭華分道揚鑣後,就返回了船上。而爲了避免追殺的人再查到任何蛛絲馬跡,發現他竟然還沒有死,於是就暫時命船伕開船,離開了。可又實在沒有其他更好的地方養傷,於是就來了這座曾經經過的島。
夭華想到了魔宮老宮主會來這裡,所以匆忙趕回來,而魔宮老宮主將她安置在這裡顯然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一旦讓魔宮老宮主發現了竟有船靠在岸邊,保不準會殺了所有人,因爲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從船內恰好走出來的那名車伕,一眼看到岸邊朝船這邊走過來的夭華,真的是快傻眼了,快速下船跑近,“你怎麼這麼陰魂不散?你不是好不容易纔離開這裡嘛,怎麼又回來了?”
“這麼說來,你知道這島是我的?那現在可是你們闖入到了我的地盤。”夭華挑眉,接著直截了當告知道:“這裡很快會有一個‘大人物’到來,如果你們不想死的話,還是儘快離開比較好。不過看現在這陰雲密佈的天氣,怕是很快又會有一場大雨,或許你們也可以下船先到島上避一避,命幾個人先把船駛離這裡。言盡於此,純屬善意提醒。”話落,夭華轉身回島上的那座木屋,怎麼選他們自己決定。
車伕聽完,不知道該不該信,快速跑回船上去向白衣男人稟告。
下午時分,一艘大船到來,在岸邊停下,一個穿著黑衣的中年男人從船艙內走出,周身氣勢逼人。
夭華已經在島上的木屋外等著,並練著劍。一眼看到到來的中年男人後,根據這具身體留下的記憶,一下就認出了中年男人,主動走上前去喚了一聲“父親”,並將島上出現叛徒一事告訴了中年那人,也就是魔宮的老宮主。
魔宮老宮主聽完,面色當即沉了沉,跟在後面的一干人頓時大氣不敢喘一下。
入夜,又是一場狂風大雨,風雨閃電都來得很猛很烈。
隨魔宮老宮主上船,在船上一起吃了晚飯的夭華拒絕留在船上,執意返回島上的木屋,畢竟自己已不是魔宮老宮主真正的女兒,還是別接觸太多免露破綻。
回去的路上,隱約只見一道身影在前方一閃而過,夭華敏銳地看到了,沉默了下後示意送她的魔宮中人可以回船了,不要再送。
等看著魔宮中人回去後,夭華朝黑色身影閃過的方向走去。
就在這時,剛纔那抹黑色的身影再出現,主動到夭華跟前,夭華藉著閃電的光一眼認出來是那名車伕。
車伕冒著雨來到夭華面前,直接就道:“少主還在島上,只是命人將船駛離了小島。少主現在傷得很重,需要一個地方好好休息。”
“是那夜傷的?一直沒好?”夭華反問。
“不是,是在遇到你之前傷的。不過你千萬不要問怎麼傷的,我不會告訴你。”
夭華沉默了一下,現在能養傷的就只有她的那座木屋了,“那好吧,你讓你家少主到我的木屋來,這次總算是還了你們的恩了吧?”
“對了,現在還靠在岸邊的那艘大船,船上到底什麼人?”
“別問,我也不會告訴你。”說完,夭華就先一步會木屋。
-
等到夭華回到木屋後不久,剛換了衣服,白衣男人就來了。
夭華決不認爲白衣男人是怕了什麼,直覺他只是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煩而已。自從上次知道他在林中設計後,就越發覺得他不簡單。
“房間讓給你,我在外面看書。”
丟下這麼一句後,夭華就擡步走向書桌,在書桌前坐了下來。
次日,魔宮中人到來,送來了早飯,並告訴夭華一個時辰後在林中等,老宮主要考她武功。
根據這具身體留下的記憶,夭華已經料到。那魔宮老宮主這麼多年來來這裡的次數一共加起來都屈指可數,但每次來都會親自考她的武功,其中也不難看出來那魔宮老宮主在有意鍛鍊她,也想有朝一日將魔宮留給她,但前提是她已經有能力接手諾大的魔宮,不然沒有這麼大的頭戴這麼大的帽子,反而會害了她。
夭華點了點頭。
-
一個時辰後,夭華已經到林子中等候。
不久,魔宮老宮主到來,身邊只帶了一名親信,其他魔宮中人都留在船上等。
夭華已經將這具身體所會的武功,以及桌上那些秘籍上的武功都練會,當著魔宮老宮主的面就從容不迫的練習一變。
魔宮老宮主一直看著,儘管夭華已經有所進步,但這個進步還太小,並不滿意。
之後,魔宮老宮主親自教了夭華一套武功,讓夭華在三天內練會,三天後再考。
夭華點頭,看來魔宮老宮主這次不急著走。
晚上,夭華吃完晚飯後,藉著月色一個人繼續在木屋外面的那片空地上練習,很專心。
白衣男人從木屋內走出來,在車伕快速搬出的那張竹椅上坐下,一邊喝茶一邊看起來。
夭華側頭回視了一眼,沒說什麼,隨便白衣男人看。
三日後,竹林中。
夭華將練會的武功再在魔宮老宮主面前演練一遍。
魔宮老宮主看後,還是有些不滿意,但又並不說到底不滿意在哪,留下一句“再煉”後就轉身離開,要夭華自己一個人去想。
夭華皺眉,良久後返回木屋。
是夜,夭華繼續一個人在木屋外面的空地上苦練。
白衣男人依舊坐在一旁看著,看他的樣子好像有些不急著離開一樣。
夭華也沒有催促,就這麼讓白衣男人留下,還一直霸佔她住的房間。
也不知具體過了多久,夭華稍微停下休息休息,只聽坐著的白衣男人道:“你就這麼想哄那個男人開心?”
夭華怔了一下,他是在指她想哄魔宮老宮主開心?好像也可以這麼說,哄那魔宮老宮主開心了,她日後就可以繼承諾大的魔宮了,再說那魔宮老宮主現在可是她名義上的“父親”,女兒哄哄自己父親開心怎麼了。
第二天,又是林子內,又是當面演練給魔宮老宮主看。
忽然,在夭華手中的劍一劍刺出去之際,對面的那棵樹轟然倒塌,要知道昨天才只是枝葉猛然晃動而已。
魔宮老宮主看著,這才總算滿意了。夭華的招式都已經練得很好,但是就是內力還差一截,所以每一招一式打出後的力量就大打折扣了。
夭華心下頓時存疑,對於魔宮老宮主的滿意,表面上附和著笑笑。
等魔宮老宮主離開,返回岸邊的大船,夭華迅速回木屋去,只見那白衣男人正坐在木屋內喝茶,“剛纔是你?”
白衣男人沒有否認,繼續喝了口茶後,面不改色回道:“我只想在這裡安安靜靜養傷一段時間,不想被人打擾。那個男人快點對你滿意,也好快點走,我不想有麻煩。”
“真的只是這樣?”剛纔那一刻,幾乎等於是在考試中作弊,而他在那魔宮老宮主的眼皮底下幫了她一把,儘管她並不需要他幫,可是魔宮老宮主竟然絲毫沒有察覺到,她當時也沒有察覺到有人靠近,只是心中懷疑是他,也只想到了他,於是立即回來,沒想到還真是他。
“那你以爲呢?”白衣男人不答反問,臉上的神色絲毫不變。
夭華將信將疑,不過快點讓魔宮老宮主對她滿意,與快點讓魔宮老宮主離開小島,對她也好。等她覺得差不多了,真到有把握接手魔宮的時候,再主動去魔宮找他也不晚,總不可能心急的現在就想魔宮老宮主將魔宮傳給她。
就這樣,之後的每次考試,白衣男人都在暗中助夭華一臂之力,給夭華作弊。
林子中,夭華再一掌擊出,只見對面那一排樹都被吹得快要倒塌,幾乎好像八九級颱風一樣。
魔宮老宮主滿意的點頭,夭華笑著接下魔宮老宮主的滿意之色,餘光瞥向後方那棵大樹上的那抹白色身影。
後方大樹上的白衣男人,對上夭華看過來的目光,又很快收回視線,無形中近乎有些寵溺縱容的味道,這般在暗中幫著她作弊過關,當然這個時候誰也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再過了幾日後,對夭華十分滿意的魔宮老宮主,最後留下一本新的秘籍給夭華,再留下兩名親信在島上伺候夭華後,就準備返回魔宮了。現在還不到接夭華回魔宮的時候,還要夭華繼續在這裡呆上幾年。
夭華婉言謝絕了魔宮老宮主留人下來,說自己一個人就足夠了。
站在岸邊親眼看著大船離開後,夭華總算鬆了口氣下來。一來是成功瞞過了魔宮老宮主,沒有讓魔宮老宮主看出來她已經不是他真正的女兒,二來是魔宮老宮主對她很滿意。
木屋門口處,送走了魔宮老宮主後回來的夭華,雙手環胸,往門邊一靠,看向裡面坐著喝茶的白衣男人,“說吧,閣下什麼時候走?該不會想一直在這養傷吧?”說實話,夭華還真看不出來他哪裡傷了,再說他竟能次次在魔宮老宮主的眼皮底下助她,又不被魔宮老宮主發現,這可不是一個受傷的人能夠做到的,除非他的武功已經厲害到難以想象的地步。
“這算是過河拆橋?”白衣男人擡頭回視夭華,一向平靜無波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不,只是怕島上沒人,悶著閣下可就不好了。”就算真的想過河拆橋,夭華也不會直接說出來,要知道現在如果真的動手的話,她可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無妨,反正我喜歡清靜,原本也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住下。”
“那你隨意。”看來白衣男人是明確要鳩佔鵲巢了,好在夭華也沒準備在這島上留太久,隨便吧。
接下來的日子,夭華開始專心練習魔宮老宮主留下來的新秘籍。
白衣男人的人,在魔宮老宮主離開後就不再躲躲藏藏,開始大大方方在島上行走,又是做飯又是伺候白衣男人,就連暫離開的那艘船也回來了。
但過了幾天後,夭華一覺醒來,所有人竟然都不見了,就只剩下白衣男人一個。
“其他人呢?”夭華很自然地問。
“我有重要的事讓他們去辦了。”
“那有必要全都走嗎?以後的飯誰來做?你可別指望我。”
“自然是你。你秘籍上有任何不懂的地方,都可以請教我,一次換一頓飯如何?”
這倒是個不錯的買賣,值得考慮考慮。夭華似信非信地重新打量了白衣男人片刻。
-
情不知從何起,獨處的日子,無人的小島,朝夕相處,夭華有生以來幾乎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喜歡上一個男人。
這日,武功又突破了一層的夭華,心情不錯,準備晚上加點菜,就親自去海邊抓魚。
沒有風浪起伏的海水,一望無際,平靜得如一面鏡子。
夭華下水,往深了的地方游去,很快全部沉入了水中。
白衣男人到來,一圈環視下來也沒有找到夭華的身影。
也不知具體過了多久,沉入水中的夭華終於破水而出,手中沒抓到魚,倒是撿到一個很漂亮很大的白色貝殼,正思量裡面會不會有珍珠,定要打開看看。
始終沒有看到夭華的白衣男人,一直站在海岸邊負手而立,沒有轉身離去,聽到聲音時猛然看過去。
夭華也一眼就看到了岸邊的白衣男人,不知怎麼的,剎那間竟覺得他周身散發著一股孤寂。那孤寂,彷彿似曾相識,好像在當年還沒有被白雁收養的時候,她便是這樣,孤單單的,卻又抗拒人靠近,所以一開始明顯拒絕白妤。
這些日子以來,雖然話並不多,甚至她到現在還沒有主動問他叫什麼名字,他也沒有主動告訴她,可總覺得有些東西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有些不一樣了。可到底哪裡不一樣,又說不太清楚。
以往在情報局,以及外出執行任務,也不是沒與人相處過,可都沒有這樣的情況,再說明明從始至終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
片刻後,夭華上岸,沒再看白衣男人,準備打開撿到的貝殼。
是夜,兩個人面對面坐在海邊烤魚。
“你姓什麼?”
“姓‘紜’。”
“白雲的雲?”
“不,絞絲旁那個紜。”
“這世上有這個姓嗎?你在匡我?”
……
“那你叫什麼?”
“你很想知道?”
“算了。”
“紜幀,記住這兩個字。”
安靜中,話在自己還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已經脫口問出。一番對話下來,夭華第一次知道原來他叫“紜幀”,不過直覺告訴她這不會是真名,但是夭華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深夜,強烈的震動感突然傳來。
夭華瞬間驚醒,快速走出房間,只覺得整個小島都在震動,明顯地震了。
白衣男人,也就是紜幀也很快出來,明顯皺了皺眉。
下一瞬,小島一分爲二,在夭華與紜幀之間裂開一條縫,並且這條縫越來越長,越來越大。
“過來。”紜幀隨即快速開口。
夭華沒有說話,立即飛身到紜幀那邊,然後與紜幀兩個人以最快的速度往岸邊趕。
地震來得很突然,毫無預兆,一炷香不到的時間整座小島竟已經沉沒得無影無蹤。
回頭看向小島沉沒的地方,已經浸泡在海水中的夭華不由失笑一聲,天災人禍有時就是這麼突如其來,“看來,我們只能在這等死了。”
這時,有鯊魚朝這邊遊了過來,昏暗中根本不容人察覺。
忽地,紜幀一掌擊過去,直接滅了鯊魚。
夭華藉著很不清晰得月光看不過去,又是一聲失笑。這鯊魚一死,血蔓延開,只會很快召來更多鯊魚而已,他們兩個人只會死得更快,還屍骨無存。
果然,周圍的鯊魚都開始朝這邊而來,一圈包圍住夭華與紜幀。
紜幀蹙眉,倒是沒想到會這樣,隨即一把扣住夭華的手腕,就帶著夭華飛身而起,凌立於半空中。
夭華隨即推開紜幀的手,很不習慣被人救。從小到大,說不上是冷血的人,但也一向冷漠無情,可不想再欠旁邊的人一個人情。
紜幀顯然感覺到了夭華的避開,沒有說話。
次日黎明,海面上的鯊魚終於全部散開,在半空中堅持到極限的夭華撲通一聲落下去。
在水中一個沉浮後,夭華又浮出頭來,擡頭看向同樣落下來,但並沒有落入水中,而是足尖輕點海面,就這麼站在海面上的紜幀,“說說看,我們接下去要怎麼活命?”
紜幀不語,看向前方。
“看來,你也沒有辦法。”夭華失望之色,巧用激將法。
紜幀不受這一套,根據之前的航行路線與時間,在海面上用輕功飛行一天一天應該能上岸。不過他可以堅持,下面水中這個人怕是堅持不住。她的武功如何,他現在已經再清楚不過。
夭華本以爲這麼說,面前之人就會說出有什麼辦法了,但顯然這招對他不管用。隨後自己再苦思冥想了一下後,夭華也很快想到了按之前的路線用輕功直接在海面上飛行的方法,只是得堅持到什麼時候去才能上岸?
可不管怎麼說也不能坐以待斃,等死可不是夭華的作風。
整整兩個時辰後,還在一望無際的海面上,用輕功行了這麼久的夭華再一次落水,實在需要休息一下,等恢復了體力後再繼續。
如此幾次三番後,快夕陽西下時,精疲力盡的夭華在又一次落水,準備再好好休息休息時,整個人直接往海底沉去。這麼久了,原本以爲自己早已經適應了眼下這具身體,可真到體力用盡的時候卻發現還是差了那麼一點點。
紜幀剛開始沒有在意,她的疏離與避讓都讓他清楚知道她不需要他的幫助。
可長時間還不見夭華浮出水,紜幀這才驚覺不對。
叫了幾聲後,紜幀快速入水,在水中尋找起夭華,良久後終於在深處看到繼續往下沉的夭華,連忙緊追上去。
當夭華再醒來的時候,已經位於船上,腦海中依稀殘留著一些畫面,斷斷續續的好像在做夢,又好像是真的。
等穿戴整齊後,夭華走出房間,走到上面的甲板上去,一眼就看到了負手站在船頭的紜幀。
不難發現,眼下的這艘船就是他之前的那艘船,船上的人已有不少見過。
待走近了,夭華故意咳嗽一聲,“咳咳……那個……”
紜幀沒有側頭回視,反手示意甲板上的其他人先下去。
下一刻,甲板上就只剩下了夭華與紜幀兩個人。但越是這樣,兩個人倒越是沒有說話,海風席捲起兩個人身上的衣袍,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淹沒在海平面之下。
那些斷斷續續的畫面還殘留在夭華的腦海,在這一期間,始終有些揮之不去。曾經不知道經歷過多少危險,也不知道在生與死之間走了多少次,從來都是依靠自己,但這次真的幸好有他。那種感覺,怎麼說呢,很陌生,很奇怪,卻又柔柔地觸動夭華的心,就算夭華想抗拒也抗拒不了。
晚飯過後,紜幀在船艙內的竹椅上躺下休息,臉色略有些蒼白。
夭華在不遠處坐下,餘光忍不住偷偷看去。
忽然,有些冷了,海風涌進艙內。夭華猶豫了一下後,拿過一旁的那件外衣給紜幀蓋上,又在蓋上後若無其事地快步走出船艙,好像有些做賊心虛。
紜幀在夭華的後面睜開眼,並沒有真的入睡。
走出船艙的夭華,一個人走到船頭,略有所思地看向遠處的海平面。
夜幕下的海平面,波光粼粼,但還是那四個字“一望無際”,好像一條寬廣漫無邊際的銀河一樣。
-
一天半後,船隻靠岸,夭華就準備下船離開,但在與紜幀擦身而過之際,手腕卻被紜幀一把扣住。
一切,在這一剎那改變。夭華能感覺到自己對這個人已經越來越有些不一樣,雖然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喜歡,但在清楚意識到無法抗拒之下竟並不怎麼排斥。可是一直以來,她真的很少將人放入心中,而一旦放入了心中後就永遠不會變,比方說對白雁與白妤。
船上的其他人似乎看出與感覺了什麼,不用紜幀吩咐就先一步離去。
夭華沒有側頭,身體就這麼暫時僵住,“你這是要留我?”
紜幀沒有說話,扣著夭華手腕的手也沒有鬆開。
“留我的代價與條件,是很大的。”夭華再道。
“那你說說看。”紜幀終於開口。
但夭華卻不知道說什麼了,徒然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下午,所有人一起下船,進入城中。
烏雲先去醫館一趟。
細雨不知不覺落下。夭華沒有一起進去,只是撐著傘等在外面,身上穿著一襲白衣,在石子街頭從左走到右,又從右走到左。雖然已經等了有一段時間,但絲毫沒有不耐煩。
風雨席捲起夭華身上的衣袍與長髮,一輛馬車在這時恰好從夭華的身旁經過。
一下又一下不斷揚起的車簾,車內的人不經意間一眼看到了外面的夭華,但夭華並未看到車內的人。
之後的日子,夭華沒有與紜幀分開,兩個人不知道是誰陪伴了誰。
一日,城中有人成親,整個場面很是喜慶熱鬧。
夭華站在酒樓二樓的其中一間雅間內,低頭往下看去,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古代的婚禮。
紜幀不知何時已放下手中的茶盞起身,並走到夭華的旁邊,同樣低頭看去,然後取下腰間的玉佩送給夭華。
夭華沒有接,失笑一聲。多年的特工生涯,讓她不得不面對形形色色的人,也讓人不得不與形形色色的人接觸,並與之打交道,早已不像小時候那樣隨性不語,但很多時候說的話往往是沒有心的,好像玩笑一樣,“你該不會看到下面有人成親,突然之間觸景生情,想用這麼一塊玉佩就娶了我吧?我說過,不是第一次,我不會要的,我可不想讓自己堵心。”
紜幀送夭華玉佩並非這個意思,不過聽夭華這麼說,認真看向夭華。其實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夕陽西下船隻靠岸時的一眼看到,竟有些不想移開眼。這次終於擺脫夏侯淵晉的囚禁,來到這邊,原本只是想找個地方先安安靜靜暫時住下而已,沒想到會在半路上遇到她。當時她躺在岸邊,或許他是先注意到了她的那份寧靜閒然,之後的種種並不在意料之中,可卻一步步轉變了下去。那一刻,見她一心討好那個男人,儘管一直叫那個男人父親,可他竟還是隱約有些不舒服。那種感覺從未有過,也怎麼都找不出原因來,可就是不舒服了,於是助她一臂之力,讓那個男人早點離開,“你這是變相的在問我之前是不是已經成過親?有其他女人?”
額她是這個意思嗎?好像不是吧,又好像是。
“放心,還沒有。”
夭華聞言,不由笑著轉開視線,重新看向下面,只見迎娶的隊伍已經過去。
半響,夭華嘆了口氣,“你不知道我的過去,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我的過去,而我並不想說。”
被打斷的夭華,頓時又轉回頭來看向旁邊的人。對於她自己的過去,她其實也不想說。而這幾天來,她竟意外的將要回去這件事給拋之腦後了。當初也沒想過一輩子都在情報局賣命,當時只是爲了先確保白雁與白妤的安全,不讓人查到他們,等到日後時機成熟了她會想辦法離開。如今,白雁與白妤依舊過得很好,已不用她擔心,或許她可以試著選擇留下。
第二天,關於成親的事明明都還沒有確定,可下面的人好像已經準備準備了。
幾天後,臨近的城中正好有花燈節,據說一年才一次。
夭華想去看看,紜幀陪著一起去。
夜幕下的城中,由於花燈節的緣故,人流很擠很擠。
經過其中的一個小攤前時,夭華忽然一眼看中一個面具,心情不錯的拿起來往臉上戴戴看,等戴好了後微微被人流擠了一下,反射性地一把扣住旁邊之人的手腕,由此來穩住身體,然後笑著朝被自己扣住手腕的人看過去,邊看邊問道:“你看這面具好看嗎?呃,不好意思,對……對不起,我認錯了人了,抱歉……”只是夭華沒想到的是,竟認錯了人,鬧了烏龍。
紜幀很不習慣這樣的擁擠,又沒有拉住夭華的手,畢竟還沒有成親,男女授受不親,尊重夭華,所以一不小心就被擠了開去,儘管那日在海中比拉手還親密的舉動都做過了,可當時是爲了救她,迫不得已。
-
成親,在這樣一個陌生的世界,對夭華來說,不得不說是一件有些很冒險的事。
但心中那股心動的感覺,又讓夭華心動同意。
從初遇到現在,仔細回頭想想,似乎一直也沒有過太大的風浪,都近乎平平靜靜的。但對經歷過太多的夭華來說,往往這種平靜更能打動到她與走近到她心裡。對被囚禁了多年的紜幀來說,或許也是這樣。平靜中,就那樣相遇了,然後又平靜地一再相遇,最後在相處中不知不覺心動,慢慢靠近。
不久後,在找到一處僻靜優美的地方,兩個人暫時安頓了下來。
安頓好後,便是正式吧成親的具體日子定下來。夭華沒準備通知魔宮老宮主,紜幀也似乎沒想過通知任何人,總體就只有他們兩個。不過成親也確實只是兩個人的事,只要兩個人自己願意。
三天後,正式拜堂成親,儀勢很簡單。
之後,便是洞房花燭。
新房內,夭華看著一身紅衣的自己,忍不住再想自己會不會太沖動了一點,竟然這麼快就在這個世界成親了。不過後面看到紜幀走進來,這樣的念頭很快在夭華腦海中消失,心裡一點也不後悔。(洞房花燭的具體情形和過程,這裡實在沒辦法放上來,幾千字只能先刪了)。
-
新婚後的日子,夭華與紜幀兩個人就一直住在木屋。爲了夭華的喜好,紜幀特意木屋周圍種上了竹子。
之後的一次外出,在城中意外結識一個名叫“明鬱”的男人,更意外成了“朋友”。
此後可以說,明鬱幾乎是到木屋來的唯一“客人”。
近一年後,也就是夭華懷孕七個月左右之際,一天外面突然傳來消息。
接到消息後的紜幀,面色猛然一變,後瞞著夭華出去了一趟。
夭華自從懷孕後,身體就急轉直下,變得很不好。
再之後不久,夭華突然早產,並血崩。
紜幀完全沒想到會這樣,而夏侯淵晉所說的話,以及他自己在聽完夏侯淵晉的話之後在短時間內查到的結果都還在腦海中一遍遍清晰迴盪。妹妹,自己喜歡上的,並已經娶爲妻的,還已經懷有他孩子的女人,竟是他的親妹妹,還偏偏讓他在這個時候知道。
有那麼一刻,紜幀甚至恨不得孩子不要出生,用孩子換夭華平安。
可夭華即便是死,也定要將孩子生下。
當孩子終於出生之時,夭華已經徹底暈死過去,氣息極爲微弱。而夏侯淵晉與夏侯贏已經到來,就在木屋外面。他們的手中有證據,一旦這個證據公開,讓夭華知道這個真相,紜幀不敢想象,無論如何他也決不能讓夭華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而孩子的情況,也極爲堪憂,剛一出生就命懸一線,最終以交換威脅爲條件,烏雲被迫答應離開,不對付夏侯淵晉,而夏侯淵晉必須保密,離開這裡,否則所有人玉石俱焚。
夏侯淵晉最終被迫退讓一步,答應保守這個秘密,並且保證不傷夭華半分,並即刻起離開的這裡。烏雲也因此帶著小奶娃離去,留下人在這裡照顧夭華,並留下了一封書信,讓夭華等他,不要胡思亂想。
但在紜幀前腳剛離開,後腳紜幀留下的人就被明鬱一一滅口。
等到夭華終於醒過來時,便是一幅被紜幀丟下的“自生自滅”的局面。在她九死一生的生下了孩子後,他竟然帶著孩子消失得無影無蹤,丟下她一個人在這裡自生自滅。
最後,明鬱在這個時候出現。
------題外話------
有關洞房花燭的具體情形,就先刪了!更新這麼晚,實在是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