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是夏侯府派人送來的,反倒好了,至少夏侯府送來的話不必像現在這麼去猜測與揣摩什麼。澹臺荊面色低沉地搖了一下頭,重新看向桌面上這頂如同燙手山芋一般華麗精美的鳳冠。都說越美的東西越危險,眼下這個就是,“這是皇帝剛剛親自賞賜的,是當年太后命人做給長陽公主出嫁時戴的那頂。”
澹臺玥頓時震驚不已,黑眸中明顯閃過一絲難以置信,脫口道:“這……皇上他……”
“爲父現在也把握不準皇上與太后的意思。不過,不管怎麼樣,這頂鳳冠既然賜下來了,必須儘快帶你妹妹雅兒進宮去一趟,親自去向皇上與太后謝恩。爲父現在叫你過來,是想問問你,你妹妹已經離開了嗎?”
澹臺玥點頭,當然已經離開了,也不看看現在都什麼時候了,“父親,妹妹她都已經走了快兩個時辰了。”
“那你說,是馬上派人快馬加鞭去將你妹妹秘密叫回來,還是現在就讓府中那個女人替代?讓她隨爲父一起進宮去?要知道,現在這種情況,這趟謝恩必不可少!”說話間,澹臺荊的腦海中止不住閃過前兩日去看話中所說這個女人時的情形,尤其是她當時臉上的神色,就這麼帶她進宮去的話委實有些沒有把握,太冒險了,“對了,她的身份查得如何了?”
“還沒有查到什麼。父親,你再給我點時間。”微微一頓,現在就讓府中的那個女人來替代澹臺雅,還讓府中的那個女人頂替澹臺雅進宮去謝恩,面見皇帝與太后,確實很冒險,澹臺玥也有些不放心。可是,這個時候派人去將澹臺雅給叫回來,同樣有些冒險,萬一路上暴露了可就麻煩了。
再說,澹臺雅都已經走了兩個時辰了,就算快馬加鞭追,這一去一回也要不少時間。
抉擇了片刻後,澹臺玥有些孤注一擲般做下決定,就算冒險也只能賭上一把了,“父親,依我看,還是讓她頂替雅兒進宮去吧。我相信她應該可以應付。再則,雅兒就很小的時候進過宮,皇上與太后都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雅兒了。”
“這……”聽澹臺玥這麼說,倒也是,澹臺雅就小時候進過宮而已,當時皇帝也還小,不過比澹臺雅大幾歲,就算有印象也是關於當年小時候的模樣。後來,身爲大皇子的現今皇帝一度被廢,有道是人情冷暖,朝中所有人幾乎都沒有再將目光與希望放在他身上,包括他澹臺荊與夏侯府那隻老狐貍。可以說,現今的皇帝那麼多年來幾乎等同於被打入了冷宮一樣,只是最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朝翻身而起,登基成了皇帝。
而在他登基後的這幾年,他一心專注於朝政,後宮中除了在他被廢那些年所娶的結髮之妻——皇后外,並未納其他任何女人,也從未在宮中設宴的時候讓文武百官帶上自己的女眷進宮。因此,澹臺雅這麼多年來也就再沒有進宮過,更沒有再見過現在已經成爲皇帝的當年那個大皇子,如此要矇騙過皇帝確實不是難事。
至於太后,如今的太后已然年邁,自當年長陽公主意外去世和現今的皇帝在當時一夕間被廢除了太子之位後,就一直深居簡出,這些年來也都沒有召澹臺雅進宮過一次,沒有再見過澹臺雅一面,要矇混過去同樣非難事。
可是,就算是太后與皇帝那邊可以不必太過擔心,可此刻府中的這個女人,澹臺玥他真有把握?連他澹臺荊現在想想都有些把握不準,“那你確定?確定那個女人真的會乖乖聽你的話行事?”
“這事由我來辦,我有辦法。父親,你等著,我這就過去對她說。等用過午飯後,我們就一起進宮去,我也一道去,多個人到時候也好多一分照應,以防萬一。另外,選在午飯過後這個時間去,到時候如果情況不對,也可以藉口不打擾皇上和太后午休而儘早出來。”
澹臺荊考慮了一下,不得不說用另外一個女人來替代澹臺雅出嫁一事本身就已經很冒險,現在不過是將這個險給突然提早幾天了,“那好吧,你去吧。記住,絕不能出錯,此事事關重大。一旦被揭破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父親放心,我知道的。”澹臺玥拱了拱手,快速轉身出去。
“等等……”
“父親還有何吩咐?”澹臺玥一怔,轉回頭來。
“算了,還是先過了進宮這關再說。原本還想你順便將這頂鳳冠一起帶過去。”
澹臺玥點頭,“不急,這鳳冠,等從宮內出來後再說。”
“去吧。”澹臺荊擺了擺手。
—
澹臺玥從書房出來後,就直接前往夭華所在的那個院落。
早上在他善完後好回來的時候,已經第一時間特地問過婢女,從婢女口中知道她一直在房間內休息,這也就是說她神不知鬼不覺的出去,又已經神不知鬼不覺的回來,從始至終沒有驚動任何人。對於她所說的新交易,他可還清楚地記得,讓她今天進宮去就當是先試一試。
一直寸步不離,日夜都守在夭華院外的人,一見澹臺玥到來,連忙躬身行禮,“二公子。”
澹臺玥冷冷看了幾人一眼,不發一言地越過幾人進入院中,全都是些沒用的廢物,裡面的人在澹臺府中來去自如都還渾然不知,現在向他行禮還以爲自己始終將院中的人看守得很好似的。
向澹臺玥行禮的幾人自然感覺到了澹臺玥身上散發出來的不悅,儘管他並沒有說什麼。可澹臺玥到底在不悅什麼,幾人一頭霧水,互相看了看還是想不出來。
“見過二公子。”在院裡面的房門口守著的婢女小禾,同樣一見澹臺玥後馬上彎腰行禮。
“人在裡面?還沒有起?”澹臺玥腳步一頓,看著緊閉的房門問道。
小禾點頭,“是的,二公子,四小姐一直未起。”
“下去吧,去院外等著,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許進來。”澹臺玥揮了下手,聽著小禾的腳步聲在身後逐漸遠去後,直接一把推開門,走進房間。
只見,陽光透過門窗絲絲縷縷斜射進的明亮房間內,人確實在,也確實還在牀榻上睡著。又或者可以說是側著身,一隻手支著頭,靠躺在牀榻上面閉著眼,身上並沒有蓋被子,渾身上下依舊透著一股從骨子裡流露出來的“慵懶”兩個字。而身上的一襲紅衣在光線中尤顯得妖豔如血,恍惚中不知不覺給人一種感覺,感覺這世上好像只有她才能駕馭如此妖冶的紅色,這樣的紅色儼然是爲了她一個人存在似的,無形中又透著一股張揚霸氣,與一般女子幾乎沒有一點相同的。
夭華的警覺性很高,早在澹臺玥出現在門外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了,只是故意沒有睜開眼而已。
房間內的氣氛,不知不覺陷入澹臺玥進來前一樣,靜寂無聲。
澹臺玥就這麼一直看著。
要比耐心,夭華的耐心可不比任何人差,就繼續閉著眼當睡覺,看澹臺玥他究竟準備看到什麼時候去。
時間流逝,許久後,外面突然傳來幾聲敲門聲,是婢女小禾,“二公子,午飯送到了,是否送進來?”
澹臺玥這才收回目光,隨即瞬間斂去了臉上的所有神色,轉身去到桌子那邊坐了下來。等坐好了後,纔對房門外面的小禾淡淡迴應道:“送進來吧。”
小禾領命,就去院門外接過廚房的婢女送來的飯菜,將飯菜一一送進房間,擺上桌。
“另外,再送洗漱用品過來,還有去四小姐的房間取一套四小姐的衣服及取一套四小姐的首飾過來,給這位四小姐梳妝打扮。”在擺好了飯菜的小禾就要出去之際,澹臺玥不緊不慢下令。
小禾頷首,“是,小禾這就去。”
澹臺玥的目光在小禾的離去中重新落向牀榻上面睡著的人,絲毫看不出她到底是在那裡真睡還是在那裡假睡。不過,她的武功既然那麼好,還幾次三番作弄於他,警覺性應該不會差到哪裡去纔是,就算他剛纔進來的時候沒有驚醒她,現在小禾進進出出這麼多趟不可能還不吵醒她,直接道:“四妹,你還要二哥看你睡到什麼時候去?”
“本宮還以爲,澹二公子你很有這樣的嗜好。”
伴隨著話,牀上一直閉著眼的夭華淡笑著睜開眼,眼角上挑回視澹臺玥,還是慵懶的神色,並沒有馬上起來。
“就算我有這樣的嗜好,那這麼說來,四妹似乎很有讓人看的嗜好?”澹臺玥脣齒相譏,這樣看,看吃虧的是誰,反正不會是他,他可是個男人,並不緩不急補上一句,“但據我所知,凡是有一點禮義廉恥的女子,都不會這等嗜好。”
“這麼說來,澹二公子你似乎很有經驗,接觸與瞭解的女人不少。”
“我說過了,以後叫我‘二哥’,難道你不想知道昨夜那頂轎子是哪裡的了?如果想,現在就給我起來,待會兒穿上我妹妹的衣服梳妝打扮一番,用過午飯後就隨我與我父親一起進宮去謝恩。”
“謝恩?這世上還沒有配本宮謝恩的人,本宮也從不穿別人的衣服。真要穿,就請澹二公子自己穿去,本宮沒興趣。”一旦進宮,豈不是會見到那小巖的生父,哦不對,應該是小巖的父皇纔對。
但是,她可是還清晰記得當日那小巖對著墓碑發誓自己從今往後再不姓“蕭”,還發誓定要報仇不可。
這個“蕭”姓,在南耀國可不就是得罪不起的姓氏嘛!都道“最是無情帝王家”,不得不說這位纔不過登基短短幾年的南耀國新皇帝,又是誅殺自己結髮之妻,又是連自己唯一的親生兒子都不放過,他大概想不到自己的結髮之妻早已經在島上服毒自盡與深埋黃土了。
不過,這恐怕正是這位南耀國皇帝想要的結果。
但不管怎麼樣,她能在離開前將一切都安排好,在離開後將整個魔宮都拱手送給那小巖,已經是對他很好很好,並且已經算仁至義盡了。其他的,她沒興趣摻和,也沒興趣幫那小巖報仇,一切都是他自己的事。
“恩必須謝,這個宮也必須進。至於衣服,如果你不想穿別人穿過的,那好,我會讓人去通知小禾,讓她將我妹妹沒有穿過的拿來,絕對是新的,這樣可以吧?若你連這都無法配合,那我恐怕也沒辦法配合你去想清楚那頂轎子到底是哪的,又去了哪了。”說完,澹臺玥起身就走。
夭華皺了皺眉,要撬開澹臺玥的嘴,讓澹臺玥說出來,恐怕還要費點功夫。說來說去,又是那朵可惡的烏雲,他真是天生跟她有仇似的,不愧爲對了那麼多年的死對頭。等找到他與抓住他後,看她不親手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將他挫骨揚灰不可。哦,對了,還要當著他的面先好好折磨折磨那小奶娃,讓他親眼看著。
澹臺玥在夭華心底對烏雲咬牙切齒的過程中已很快走到門邊,並一腳踏出了門檻,但還聽不到夭華出聲叫住他,頓時面色難看地自己停下腳步,狠狠轉頭看去,“你到底答不答應?”
夭華不覺有些失笑,這澹臺玥還真的挺有趣的,慵懶地坐起身來,姑且小小的受一回威脅,就算進了宮見到了那南耀國皇帝,也不代表什麼。總之,還是那句話,她絕不會攙和其中,“那好,看在澹二公子如此再三懇求的份上,本宮勉爲其難答應了,但澹二公子別隻顧著求,也要想纔是。”
誰求了?明明是她受威脅,不得不聽他的話做!至於要他想,他當然會想,可要他想出來後告訴她可就沒那麼容易了。澹臺玥暗暗握了握拳,隨即喚來院門外守著的人中的其中一人,讓人馬上追上去,去告訴取衣服的小禾一聲後,就面容緊繃地轉身回房間內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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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小禾便將澹臺雅的衣服給取了過來,是一件淡藍色的華麗錦服,全新的,對澹臺玥道:“二公子,這件四小姐沒有穿過。”澹臺雅房間內的衣服,基本上都已經被澹臺雅給帶走了,剩下來一些都是比較華麗的。在這些華麗的衣服中,自然新的舊的都有。而這樣華麗的衣服,在外面並不怎麼適合穿,想來這也是澹臺雅獨獨沒有選擇帶走這些衣服的原因。
澹臺玥點了下頭,示意小禾送到夭華面前去,再伺候夭華洗漱。
小禾領命,過去將衣服輕輕放在夭華起身後所坐的牀上後,就去外面端水,還有拿洗漱用品,一一送進房間來。
夭華垂眸,淡淡瞥了一眼放到牀上來的衣服,不知爲何自七年前回到魔宮後就特別喜歡紅色的,倒是已經很久沒穿其他顏色的衣服了。
在小禾的伺候下洗漱好後,夭華去到屏風後面換衣服。
在這一過程中,澹臺玥始終沒走,一直坐著。
片刻後,夭華從屏風後面走出來。
衣服不大不小,袖子也不長不短,穿在夭華身上剛剛好。一眼看去,穿上後顯然比摺疊在托盤中更加華麗,長長的衣襬拖在後面。但值得一說的是,雖然夭華在魔宮內的衣服中,也有幾件衣襬很長的,可款式完全不同,此刻穿著這樣繁複的衣服令夭華只覺有些累贅,但還在勉強可以忍受的範圍之內。
對上澹臺玥看過來時那一瞬間“驚豔”與無法移動的目光,夭華不覺緩緩勾了勾脣,一步一步走過去,直到走到澹臺玥的跟前,伸手輕佻地挑上澹臺玥的下顎。
澹臺玥在這時倏然反應過來,近乎本能般的一把用力推向夭華的手,“你幹什麼?”
夭華早有準備,另一隻手眼疾手快地一把扣住澹臺玥的手腕,就居高臨下笑看坐著的澹臺玥,儼然似紈絝子弟調戲起良家婦女,“澹二公子,你說呢?你這麼目不斜視地盯著本宮看,可千萬不要突然喜歡上本宮了纔是。要是代嫁那天突然捨不得本宮了,可如何是好?”
澹臺玥瞬間惱羞成怒,被扣住的手掙扎了一下,想要擺脫眼下這樣的局面,明顯地咬牙切齒,“你給我放手!放心,永遠不可能有那一天,我就算是喜歡天下任何一個女人,也絕不會看上你。”
“話可不要說得這麼滿,萬一真喜歡上本宮如何?還要不要威脅本宮,送本宮出去替嫁?”倔強又想顯得強勢,一再想威脅於她,喜怒又常現於臉上。不知怎麼的,覺得澹臺玥有趣之餘,夭華竟忍不住總想逗弄逗弄他,想看他氣急敗壞的樣子。
澹臺玥的臉越發難看起來,看著夭華的目光已然快噴出火,還是那幾個字,“永遠不會有這一天。”
站在一旁的小禾,在這時早已經看得傻了,目瞪口呆,久久無法反應。
“不知爲何,本宮總有一種預感,覺得……覺得你會……”微微一頓,在澹臺玥越發越發黑沉難看的面容下,夭華笑得更加開心,在澹臺玥徹底開始噴火的目光下朝著澹臺玥緩緩伏下身,幾乎貼著澹臺玥的耳邊一字一頓補上後面半句道,“你會愛上本宮。不如,我們打一個賭如何?不過,本宮可看不上你這種類型的。真到了那天,你可千萬別哭。”當然,這其實不過是夭華戲弄澹臺玥的又一句話罷了。
澹臺玥怒極再怒極,忽地運足內力一腳揣向面前困住他的夭華,在夭華鬆開他閃躲之時,冷然起身,面無表情地撫了撫自己的衣領與衣袖,再狠狠瞪了眼呆傻住的小禾,眼中透著顯而易見的警告,就帶著一身的怒火大步走出房間,到房間外面去等著。笑話,他澹臺玥要什麼女人沒有,會喜歡她?這個女人,從一開始就讓他恨不得咬牙切齒,他當日怎麼就救回來這麼一個女人,真是瞎了自己的眼了,哼!
夭華終忍不住失笑出聲,整個的心情都不覺跟著好了起來。
小禾在澹臺玥出去時的那一狠瞪中回過神來,渾身上下止不住一顫,勉強穩定住心神後快速走近夭華。但表面上是穩定住了,小禾開口的聲音中還是有些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抖,“四……四小姐,奴……奴婢爲您綰髮。”
夭華側頭回視,笑意不減,“怎麼,本宮很可怕?”
“不……不敢,奴婢不敢。”小禾連忙低頭,怎麼也不敢對上夭華的目光。
夭華的心情不受影響,在小禾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地再請了一遍走,轉身走向梳妝檯那邊坐下,看向梳妝檯的鏡子中照出來的自己。對著這張臉多了,有時候都快忘記自己那個世界時的本來模樣了。當初穿越來的時候,也說好了會是身穿,可一睜眼卻已然成另一個人。日後她要回去,也會頂著眼下這一具身體。不過也好,回去之後用這具身體過全新的日子,一切都從頭開始,徹底忘記這裡的一切,以及這裡的人。
小禾快步跟上去。
“等等,先把門給本宮關了。”在小禾拿起梳子之時,夭華下令吩咐。
小禾愣了愣,剛纔坐著之人去屏風後換衣服的時候都沒有讓澹臺玥出去,也沒有特意吩咐她關門,現在只是綰髮,怎麼要她特意關門了?不過,既然夭華這麼吩咐了,小禾不敢違抗,也不敢多問。
—
半個時辰左右後——
澹臺荊的人過來這邊請,進入院中問坐在石桌旁的澹臺玥好了沒有?
澹臺玥也已經快等得不耐煩了,沒想到就綰個頭發而已,怎麼需要那麼久,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在磨蹭什麼?又或者那該死的女人在故意磨蹭什麼?
讓來請的人在院中等等後,澹臺玥就自己起身走向房門,再度推門而入。只見,推開的房間內,他心中正等得不耐煩的人正好整以暇地坐在桌邊吃著飯,婢女小禾戰戰兢兢地站在她旁邊。而她頭上的頭髮,早已經綰好了。一眼看上去時,只覺這一刻的她明顯少了一絲之前一襲紅衣時的張揚,無形中多了一股婉約柔和。
不過,她竟然就這麼一個人坐在這裡吃飯,關著門,要他在外面等那麼久,還不讓小禾出去告訴他一聲,可惡,“你……你真是好樣的!”
“多謝澹二公子的‘誇讚’,本宮還真愧不敢當。”夭華勾脣。
而這話聽在澹臺玥的耳中,無異於火上澆油。澹臺玥衣袖下的手一緊再緊後,才勉強壓制住又起的火氣,她還真是有時刻讓他發火的本領,“起來,馬上跟我走。”
“可本宮還沒吃完呢。”
“你還好意思吃,你……別吃了,一頓不吃餓不死。”
“那好吧,就依澹二公子。”其實夭華也不怎麼餓,依言放下手中的筷子,站起身來。
澹臺玥在這時從自己的衣袖中取出一塊不透明的淡綠色的布,一把用力朝夭華的臉扔過去,對於此早就已經準備好了。另外,就在剛纔在外面等的那半個時辰中,他已經命人傳消息出去,說澹臺雅不小心傷了臉,“立即給我戴上,戴好了,任何時候都不許拿下來。”
夭華伸手接住,當然不可能讓澹臺玥甩到她臉上,紅脣若有若無地冷冷一勾,依然帶著笑,“對了,你是否要再準備個軟轎?本宮可從沒有對人下跪的習慣。”
“那是皇帝與太后,下跪理所當然。”澹臺玥皺了皺眉。
“那是你們的事,要跪你們自己跪去。本宮現在話說在前頭,本宮今日可以進宮,你軟轎也可以不準備,但到時候會怎麼樣,本宮可就無法保證了。”要她對人下跪這一點,就算是整個天塌下來了,也絕不可能。
澹臺玥的眉宇頓時皺得更深,緊盯著夭華看,想看看她是不是在故意跟他作對,但到最後能感覺到她在說真的,她絕不會對任何人下跪,這任何人包括所謂的天子、太后,沉默了下後勉強答應,“那好,我這就讓人去準備,同時會再對外面傳,說你雙腳也受傷了,到時候你給我好好在軟轎上坐著,一動別動。”
話落,澹臺玥轉身,拂袖離去。
一旁的小禾,頭一低再低,都快低到自己的胸口去了,只當什麼都沒有聽到。
不多久,一頂精緻的軟轎就擡了過來,擡到夭華的房門口。不過,精緻歸精緻,總體來說還是跟普通軟轎沒什麼本質的區別,就是一張座椅外加兩根長長的木棍,一前一後讓人擡著。
夭華笑著走出去,直接坐上去。
將軟轎擡來的兩人立即擡著軟轎前往大廳,澹臺荊與澹臺玥都已在大廳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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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中,簡單用過午飯的澹臺荊時不時擡頭往外面看。
到來的澹臺玥也不時擡頭。
一會兒後,眼見兩人終於擡著軟轎到來後,澹臺荊與澹臺玥立即一起起身走出大廳,朝軟轎上已經用一塊不透明的布蒙著臉的大搖大擺坐著的夭華看去。
澹臺玥已經對澹臺荊解釋過,雖然澹臺荊對此有些不悅,但這麼短的時間,讓軟轎中的人肯乖乖聽話冒充,與和他們一起進宮去,已經很不錯了,不能操之過急,一步步慢慢來,只要她到時候不要被皇帝太后看出來腳傷是裝的就好。
“父親,走吧,再耽擱下去恐怕皇上與太后都要午休了,我們需要在宮中等很久。”
澹臺荊點頭,“那走吧。”說完,澹臺荊先一步往府門走。
澹臺玥示意擡軟轎的兩人跟上,自己走在夭華的軟轎邊,對夭華用眼神再提醒了一遍,當然也少不得威脅。
夭華似笑非笑地微低過頭去,“怎麼,澹二公子準備到外面後也一再這般看本宮?不怕被人看到?只要澹二公子信守與本宮的交易,好好地給本宮想到來,本宮絕不會讓澹二公子失望的。如若不然……”後面的話,有意無意的,夭華沒有繼續說下去,點到即止。
澹臺玥哼了一聲,不再看夭華,只是看著前方。
府門外面,馬車都已經準備好,車伕與府內幾名隨行的一起去的家丁也都已經在等著。
澹臺荊率先上馬車。澹臺玥在後面走近後,“寵溺”著一張臉彎腰抱向軟轎上的夭華,準備親自抱夭華上車。要知道,她不但臉受傷了,就連雙腳也傷了,此刻已經出了府門更要滴水不漏地做好,以免露出破綻。
夭華雙眸含笑,似笑非笑地回視澹臺玥,很樂意澹臺玥的“抱”。
澹臺玥臉上越寵溺,心底越氣惱得牙癢癢的。
當終於抱上的一刻,澹臺玥渾身一僵,隨即感覺到夭華的手掌覆上他胸口。
這在外人看來近乎很自然的動作,但澹臺玥清楚地知道懷中的人笑裡藏刀,並且只要她稍微用力就能一下子震碎他的五臟六腑,讓他剎那間死在這裡。
澹臺玥臉上額寵溺不減,皮笑肉不笑地低頭對上懷中的人,“四妹,來,二哥抱你上馬車。”
“多謝二哥,辛苦二哥了。”說著,夭華覆上澹臺玥胸口的手在澹臺玥的胸口有意無意地緩緩撫了撫,能清晰感覺到他的心跳在她的手掌與這一動作下明顯加快起來,儘管他臉上似乎沒有絲毫表現出來。
澹臺玥咬牙笑,聲音幾乎已從牙齒縫裡吐出來,“不用謝,一點也不辛苦。”
“不,要謝的,不然二哥要覺得本宮沒有禮儀了。”
“不會的,四妹怎麼會……”
“你們二人還要磨磨蹭蹭到什麼時候去?還不快上車。”已經坐入車廂中的澹臺荊,等了片刻也不見後面的澹臺玥與夭華上來,還以爲出了什麼事,掀開車簾往外看,沒想到會一眼看到兩人一直在外面這麼你一句我一句地說個不停,驟然出聲打斷兩人,也不看看這麼衆目睽睽下都像什麼樣子了。
被打斷的澹臺玥暗暗瞪了瞪夭華,都是她,就抱著夭華迅速上車。
等進入了車廂後,澹臺玥就一把鬆開了懷中的夭華,幾乎是用力將夭華往位置上一扔。
夭華可不像澹臺玥變臉如此之快,撫了撫自己的衣襬,臉上還帶著笑。
澹臺玥有些氣不打一處來,黑著臉在夭華對面坐下。
馬車隨即行駛了起來,前往皇宮。
澹臺荊沒有說話,在馬車的車輪轉動聲中,餘光不動聲色地注意起取下臉上蒙布的夭華,她到底是誰?怎麼會倒在海邊被自己的兒子救了?從她的神色舉止中,始終令他有些不安,用她來替代自己的女兒出嫁,這一步棋他到底是走對了,還是走錯了?到底還有什麼地方是用“本宮”兩個字來自稱自己的?
澹臺玥也沒有說話,不看夭華一眼。
夭華自然不難察覺到澹臺荊的打量,不閃不避地回視過去,任由澹臺荊看,無所謂。
大概兩三炷香的時間後,馬車慢慢停了下來,接著馬車外面傳來車伕的聲音,“老爺,二公子,四小姐,到了。”
澹臺玥伸手,微掀開一角車簾往外看了看,他在衙門中當官,這官雖不是很小,但絕對不大,用不著像自己父親澹臺荊與其他重要的文武百官一樣每天上下朝,所以如果不是有事與皇帝召見,其實也很少進宮。
下一刻,澹臺玥放下車簾,示意夭華將取下來的布蒙回去後,就僵硬著身體抱夭華率先下馬車,將夭華安置回下人已經擡到馬車旁的那頂軟轎中,然後等著澹臺荊下來。
嚴守宮門的侍衛見從馬車內下來的人是澹臺荊,其中兩人立即上前來行禮,“見過澹臺大人,二公子。”微微一頓,目光落向軟轎上的夭華。
澹臺玥直接道:“這位是四小姐。”
兩人先是一怔,後連忙彎腰對夭華也行了行禮,“見過四小姐。”
夭華蒙佈下面的臉淡淡笑了笑,沒有說話,單從守宮門的人一見到澹臺荊就馬上過來行禮這一舉動中,不難看出澹臺荊的身份。
澹臺荊替代夭華道:“兩位不必多禮,我們這是來進宮謝恩的。”
“謝恩?”兩名上前來行禮的侍衛又是一怔,有些脫口而出道:“剛剛夏侯大人才進去,還不到半炷香的時間,也是來謝恩的,還帶著剛回來的夏侯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