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雙方都有了準備, 那麼決定勝負的只有彼此手中的刀劍。
薩賓的戰士配合默契,但羅馬戰士的人數更多,也更加瘋狂, 他們原本就一無所有, 自然也不會擔心失去, 搶到多少都是自己的。
安琪覺得自己犯了一個最大的錯誤, 一直在琢磨著時機和埋伏什麼的, 以爲羅慕路斯會等到月亮升起,有絕對勝算的時候再動手,但羅慕路斯根本沒有考慮過這些, 他要的是把他們殺死。羅馬的人幾乎都是在一年中聚起來的烏合之衆,損失的話根本無所謂。
而且, 羅慕路斯從西爾維婭那裡知道了凱厄斯的安排, 但凱厄斯卻無法從認識的羅馬人那裡得到羅慕路斯的計劃, 因爲他根本沒有安排,對於一羣半瘋狂的亡命徒來說, 首領的一句煽動就夠了。
果然,想的太多了反而沒有用,對方根本不按照常理出牌,在這個時代,生命是如此輕賤, 不論別人的還是自己的。
凱厄斯那簡短的總結的確很準確, 在月亮升起前殺死狼人們, 就這麼簡單, 他是這麼說的, 也是這麼做的。
他在出事時便已經拔出了長劍,乾淨利落地擋下劈過來的刀斧, 輕盈地一轉身,踩著某個倒黴鬼的腦袋,借力輕鬆地躍上了一旁的房頂。
這一連串如同舞蹈般流暢連貫的動作只用了有幾秒鐘,凱厄斯已然脫離了險境,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戰場,任由底下的人大喊大叫。
安琪對他點了點頭,作了個手勢,示意自己沒事。
接下來,凱厄斯將長劍插在腳邊,踢開一個笨拙地攀爬的羅馬人,伸手摘下背在身後的短弓,同時,細長的羽箭隨著手指搭上了弓弦。
近在咫尺的一聲慘叫將安琪的注意力喚了回來,剛剛在菲尼克斯身上捅了一刀的薩賓戰士還沒有來得及去向他的女王邀功,便被一個赤著上半身的壯漢劈翻在地,年輕的面孔上滿是愕然,張張嘴,想要解釋什麼,卻已經無法出聲。
鮮血迅速地染紅了地面,鮮活的生命氣息瀰漫開來,安琪感覺到喉嚨一陣乾渴。
羅馬人猙獰的面孔迅速靠近,雙目赤紅,宛如野獸。
在他們眼中,她不再是高貴的女巫,甚至也很難算是女人……只是一件戰利品而已。
“快走!”被她扶著的菲尼克斯大吼著,猛地轉身,緊握的青銅重劍劈開了敵人的胸膛,但這一擊對於每個人都是致命的,短劍從他寬闊的脊背上滑落,深深的傷口崩裂開來,鮮紅的血如同泉水一樣涌了出來。他晃了晃,再次倒下。
安琪伸手架住他,但忠誠的護衛卻努力地想要掙脫開去。
“快走,我撐不住了?!彼唤獾乜粗茬?,完全不理解她爲什麼能夠那麼鎮定,好像一個旁觀者一樣。
“你不會死?!卑茬鬏p而易舉地抓住了這個比自己高一個頭的強壯青年,轉瞬間便轉進了廣場旁邊的小巷中,混亂的人羣擁擠著,碰撞著,但絲毫不能阻擋她的腳步,她輕盈地掠過羅馬低矮的房頂,朝城牆跑去。
同時,她緊緊地盯著菲尼克斯已經開始渙散的琥珀色眼睛,快速地強調著說:“一定要記住,菲尼克斯,你接下來會很痛苦,大概要持續兩三天的時間,你會改變,變成另一種存在,但沒有關係,不用驚慌,你不會死。接下來,如果事情不對的話,去沃特拉找馬庫斯……不用擔心凱厄斯,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沒有等他回答,安琪一口咬在了菲尼克斯的頸動脈上。
醇美的血液涌入了口中,這是青年最後的生命氣息,安琪的頭腦前所未有的冷靜,慾望已經無法再支配她了。
她清晰地感覺到,那具身軀中的肌肉由無力突然變得緊繃,然後,菲尼克斯的口中發出了微弱但是毋庸置疑的痛苦嘶吼。
“接下來……祝你平安?!?
腳步猛然停在低矮的城牆上,安琪順勢擡起一腳,把黑髮青年高大的身體遠遠地踢進了臺伯河,既然馬庫斯能撐下來,她又“見過”吸血鬼版的活蹦亂跳的菲尼克斯,應該是沒問題的。
嗯……菲尼克斯很可靠,也很結實的。
當重物墜入水中的響聲傳來的時候,安琪已經離開了城牆,再一次在屋頂上飛奔。
橘紅色的太陽沒精打采地,小半已經沒入了地平線,夜晚將至,月亮快要升起來了。
廣場上的戰鬥已經蔓延到了其他地方,半個城市都陷入了一片混亂。
在凱厄斯的組織下,薩賓的戰士反擊變得有序起來。但想也知道,那個傲慢恣意的讓人恨不得踢上幾腳的金髮少年是哪種類型的領袖。
薩賓的戰士崇拜著他的美麗與強大,卻痛恨著他的一切,他們會在戰鬥中追隨他赴死,卻絕對不想靠近他半步——任何時候。
通常是菲尼克斯負責協調這種如此矛盾的情況,把凱厄斯的命令順利地落到實處,組織戰鬥,瞭解每個人的情況。高大,強壯,性格開朗……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纔是薩賓戰士們的首領。
凱厄斯是他們的神——一個性格很差、不討人喜歡的神。
但現在,菲尼克斯不在了。
薩賓的戰士們開始不安起來,他們更加習慣於菲尼克斯大聲的呼喝,而不是凱厄斯冰冷而又不耐煩的命令。
凱厄斯纔不會在乎他們怎麼想,一個年輕的狼人也跳到了房子上,兩人正在進行一場好萊塢動作片一樣的打鬥,高低起伏的房頂在他們的腳下如履平地。
隔著廣場看到安琪,凱厄斯還有閒暇打了個招呼,但想要獲得勝利也不容易。他無聲的腳步和靈活的偷襲對於狼人來說毫無用處,單薄的鐵劍對上狼人的戰斧也有點吃虧。
對方赤著的上身已經有了幾道傷口,但血已經止住了,狼人大開大合的揮舞著戰斧,似乎一點都不在意受傷。
安琪腳下的房屋發出了一聲呻吟,羅馬人陷入了狂熱的戰鬥中,根本不在乎損失,薩賓人當然更不在乎。
在確定凱厄斯還算完整,鬆了一口氣後,她突然意識到,這些傢伙在拆她建起來的城市。
“全都住手!”她尖叫道。
一下子,所有人不由得都停了下來,茫然地看向她……除了凱厄斯,他趁機揮出拳頭,年輕的狼人大大咧咧地迎上,避也不避。銀色的光芒在凱厄斯的指縫間一閃,鋒利的鋼刃切開了狼人的頸側。
殷紅的液體噴涌而出,越過房頂的邊緣,落入廣場,彷彿下了一場血雨。
這絕對是一個嚴重的刺激,男人們再次打成了一團。
凱厄斯脣邊泛起了一絲微笑,然後消失了,他神色冰冷地看著自己的對手。
狼人咧著嘴,得意地笑著,舉起手中的戰斧。儘管半個身子被染紅,但血已經完全止住了,好像只是劃破了手指,而不是支撐著大腦全部供血的頸部大動脈。
另一個狼人也跳上了房頂,迅速地繞到了凱厄斯的身後。
安琪彎腰從一個興奮過度的羅馬人手中搶過他舉得過高的青銅重劍,在三秒鐘內繞過了小小的廣場,用力地朝那個狼人劈了過去。
空氣發出了輕微的爆鳴。
劍遇到了沉重的阻礙,然後消失,狼人的身體斷成了兩截,伴隨著潑灑的血漿摔在了房頂上,安琪手中厚重的青銅劍也已經扭曲變形。
她愣愣地看著還微微顫抖的人體器官,開始覺得每天看恐怖片的確是個不錯的鍛鍊。
另一個狼人發出了一聲完全不似人類的哀嚎,雙目赤紅,皮膚上開始出現厚重的毛髮,牙齒和指甲變長,彎下腰,四肢著地,憤怒而瘋狂的氣息四溢而出。
安琪不由得倒退了一步,凱厄斯轉身擋在她面前,神色陰沉地看著這一幕。
“很好。”安琪努力令自己鎮定下來,對凱厄斯說,“等一下他們都會去追我,你趁機把下面的這些人收拾了……”
“閉嘴!”凱厄斯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安琪一下子僵住了,雖然凱厄斯有時很過分,但他從來沒有對她這麼兇過。
但現在可不是委屈的時候,她知道之前的話令凱厄斯的自尊心很受傷,可是總比他本人受傷來的好。
這時,凱厄斯手中已經有些扭曲的鐵劍猛地彈起,向一條毒蛇一樣順著狼人大張的嘴巴捅了進去。
灰狼用力地閉上嘴,劍刃和雪白的尖牙摩擦著,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摩擦聲,鮮血從狼嘴裡流出,染紅了白色的牙和灰色的毛。
那頭狼停止了憤怒的嘶吼,表情似乎變成了困惑,金色的眼睛圓圓地,看起來居然還有幾分可愛。
他掙扎著吐出了劍,腰用力一扭,幾步躍到了幾米外,有些痛苦地大口大口地吐著血,嗚咽著朝東方看去。
月亮已經升起來了,低低地掛在天邊,右下角少了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