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真是該死的適合吸血鬼!
不到一刻鐘, 安琪在一個星期之內第二次感覺到自己已經徹底的飽了,在她的面前是一片混亂的戰場,到處都是血氣方剛的晚餐候選。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隔上一段距離就看不清人影, 實在很方便她這個編外人員的活動。
“請安息吧!”
她在死去的士兵上方比劃了一個蘇美爾風格的安魂手勢——這個是她知道的最簡潔的儀式, 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 但至少也應該對死人和食物提供者表示尊重。
另一個倒在地上的人發出細微的□□聲, 不過他的傷勢不至于送命,所以沒有登上安琪“義務獻血”的名單,她還很好心地把他催眠了, 使得他不至于太過痛苦。
兩個呼喝扭打的人沖了過來,摔出了樹叢, 然后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抱歉, 我只是路過, 你們繼續。”安琪叨咕著生澀的伊特魯里亞語,用最快的速度消失了。
她不像“以后”那么擔心自己引發什么奇怪的傳說。在這個到處是山精樹怪出沒的時代, 如果不小心展現出些非人類的特征,一半的觀眾會滿臉期待地叫著XX女神,另一半觀眾會恐懼地認為她是女妖,不過通常他們都會表現出足夠的尊重,同時琢磨著弄點好處, 并且理所當然地接受她的存在。
現在, 吸引她來到這座戰場上的濃重血腥已經不再令她失控了, 所以她應該盡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她只關心歷史書里的戰爭, 而不是現實中的血淋淋的這種。
因為希臘海上貿易的發展, 亞平寧半島接受了更加高級的文明,進入了高速發展期——在人類歷史上, 文明進步中的這個重要過程通常等于“戰爭”。
意大利目前大致以臺伯河為界分成南北兩個部分。北方以托斯卡納平原為中心的部族已經形成了自己的文化,參照希臘語形成了自己的文字,并組成了一個松散的戰略聯盟——他們自稱伊特魯里亞人。南部的部族則各自為戰,相比較而言形勢不容樂觀。不過所有的這些部族之間倒沒有什么嚴重的仇怨,甚至他們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擴張期的例行沖突而已
居于臺伯河口的亞爾巴龍伽屬于南部,以那座城市為首的拉丁一族是南方對抗伊特魯里亞人最強大也是最后的堡壘,面對整個北方,看起來岌岌可危。當然,安琪知道歷史,單單是“拉丁”這個名字就可以知道是誰笑到了最后。
不過現在,這場可能決定兩個部落命運的小規模戰爭已經接近尾聲,伊特魯里亞人獲勝了。
安琪遠遠地繞開戰場,避開所有人,轉悠了一會,順著潺潺的水聲找到了一條小河,清洗著身上沾到的血污。
沒有向蒂瑪問清楚詳細的情況絕對是她最大的失誤,這個時代的人口雖然不多,但找一個人也是很麻煩的。
也許她應該回去找蒂瑪,動作快的話,用不上一天就可以回去了……
手臂上的籃子里,咖啡還在幸福的大吃大喝,一點煩惱都沒有,令安琪嫉妒萬分。從口袋里掏出咖啡,她看著它那雙烏溜溜的眼睛,很認真地說:“現在是飯后鍛煉時間!”
“吱!”小松鼠掙扎著抗議,不過安琪還是狠下心把它扔到了地上。
如果它整天待在籃子里大吃大喝,肯定不只是體重超標了。
咖啡努力地一跳,試圖抓住她的披風,但安琪輕盈地躲開了,小家伙撲了個空,委委屈屈地趴在地上。安琪看著它,搖了搖手指,重復說:“飯后鍛煉。”
“吱——”
安琪躍上了一棵樹,掏出一顆橡子晃來晃去。
小松鼠可憐兮兮地看著她,不過安琪可以確定,它的目標是自己手臂上的食物籃。等了一會,它見橡子不可能自己過來,才磨磨蹭蹭地朝樹上爬去,然后……
“撲通!”
“咖啡!你真的應該減肥了!”
“吱!”
玩了半個晚上,安琪嘆了口氣,轉身順著河流往下游走去。這條無名的小河會匯入臺伯河,臺伯河會匯入第勒尼安海,而亞爾巴龍伽就在臺伯河的入海口。就算沒有GPS,安琪也可以找到方向。
走了一段時間后,前方發出了細微的聲音,兩匹馬隨意地拴在一棵樹上,大概是感覺到了她的存在,有些不安地四下看著。
安琪連忙把它們安撫了下來。
這個時代的戰爭都是步兵和戰車,沒有騎兵,而在她面前就是一輛完整的戰車。
主體是木制結構,關鍵的部件和邊緣處是青銅打造,制作的相當精細。幾支長矛插在上面,雖然已經擦拭過來,但仍然掩不去上面濃重的血腥氣味。
平穩而細微的呼吸聲從巖石的凹處傳來,安琪好奇地晃了過去,有人在野外露營嗎?
希臘神話中,月神塞勒娜看到美少年安迪米恩在一塊巖石上沉睡,便對他的睡姿傾慕不已。女神請求宙斯賜予這個凡人少年不朽的生命,這樣她可以永遠擁有他。于是宙斯使安迪米恩永不睡醒,每晚塞勒娜會來到安迪米恩沉睡的山洞來探望他,凝視著情人俊美的臉龐。
一縷縷月光透過巖石的縫隙,溫柔地撫慰著沉睡的少年。
安琪驚訝地看著看著面前的情景,這是比那副壁畫更加真實的一幕。她平凡的畫技永遠都不可能體現出那細微而自然的光影與色彩。
睡在那里是凱厄斯,可是又和他不一樣,散亂的半長金發下,還帶著稚氣的精致面孔平靜而安然,長長的睫毛掩去了銳利的眼神,紅潤的唇微微張開,好像孩子一般天真無邪。他的肌膚不再好像上好的玉石一樣晶瑩潔白,而是更加柔和的蜜色,鮮活而又富有生命力,灼熱的血液正在那下面流淌著。
當然,有一點和畫里不一樣,他隨意地裹在一塊用毛皮縫制的毯子里,露出了大半的軀體,修長的四肢陷在奢華的皮毛中,舒展地伸著。
會著涼的!安琪恍惚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一個一點都不浪漫的問題。現在的凱厄斯好像是個孩子一樣惹人憐愛。
想象到兒童版的凱厄斯,她不禁笑了出來,然后無聲地走了過去,想要為他掩上毯子。
“刷——”一道寒光閃過。
即使以吸血鬼的反應和速度,這一擊也有點突然。
安琪本能地退后,目瞪口呆地看著直指自己心臟的利劍,青銅的劍刃光亮如新,卻散發著濃重的無法洗去的血腥氣味。
好像一頭豹子一樣,凱厄斯手扶著身旁的巖石一躍而起,充滿殺意地盯著她。那個有點陌生的沉睡著的無害的美少年已經消失了,盡管依然溫暖而又充滿活力,但那冷酷而無情的面孔的確是屬于凱厄斯的。
安琪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那時的凱厄斯毫不留情地捏碎了她的喉嚨。
一下子,她不知道該做什么了,原本無比熟悉的人突然陌生而充滿敵意地看著你,真的……很奇怪呢……
凱厄斯凝視著她,警覺的表情消失了,輕輕地說:“抱歉,我好像認錯人了。”
“沒關系。”安琪有些無力,如果她是人類的話,剛才的那一劍足夠把她劈成兩半了。
放下劍,臉上露出笑容,凱厄斯又恢復成了那個貌似無害的天使一樣的美少年。他天真而好奇地問道:“你是……女神嗎?”
安琪恍惚地搖了搖頭,為什么他會這么可愛的?
少年上前了一步,站在她面前,雖然說臉上還帶著幾分稚氣,但已經比還要她高出半頭,身上只在腰間胡亂地扎著一塊亞麻布,別著一把青銅短劍,看上去多了幾分野性和張揚。他粲然一笑:“很好。”
“哎?”安琪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什么很好?
凱厄斯一臉理所當然的說:“你現在是我的女人了!”
安琪一下子被石化了,聽錯了吧?她的伊特魯里亞語好像還不夠熟練……
一只溫暖的手撫上了她的臉頰,然后,柔軟而灼熱的觸感一下子覆上了她的唇,有些強硬的侵入,糾纏。
為什么事情會變成這樣啊?
小心翼翼地回應這個突如其來的吻,安琪的腦袋里冒出來兩個念頭。
第一,真幸運,她已經飽了。
第二,她絕對沒有認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