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絕對是發財的好機會, 而吸血鬼的戰爭方式更是決定了在成本上的幾乎零消耗,如果勝利的話收獲卻異常地豐富。這一次,除了只有安琪重視的那堆“碎片”, 其他的戰利品幾乎可以買下整個半個西羅馬帝國——考慮到當前混亂的局勢, 如果有哪一方拿到這批黃金和珠寶的話, 搞定整個帝國很都有可能。
沃爾圖里的吸血鬼加起來還不到二十, 運送堆積如山的戰利品便成了不大不小的難題, 最后,阿羅決定走水路,不是像來時那樣單單渡過亞得里亞海, 而是沿著多瑙河順流直下進入黑海,繞道伊斯坦布爾, 經黑海海峽進入愛琴海, 走地中海回到意大利。
超過兩千公里的漫漫旅途對于吸血鬼倒不是沒有過, 但交通工具可不像他們那么結實——地形復雜的博斯普魯斯海峽,達達尼爾海峽, 愛琴海上風光美麗的十二群島——對于一條木質帆船來說,這趟旅行實在不能算是輕松。
如果半路沉船的話,上面的東西按價值算絕對可以稱得上是世界前十的寶藏。
還有,考慮到此時最高二十公里的船速,花費的時間肯定不少。但現在是公元初年, 旅行的時間向來都是以月記數的, 除了安琪, 沒有誰對可能要花上一個月的旅行有什么意見。
至于安琪自己, 很自然地聯想到當年奧德修斯只有四分之一長度的旅行花了十年——這好像不是什么值得安慰的想法。
可是她也要坐船, 既然所有人都回去,她就沒有堅持留在羅馬尼亞, 一方面,修復文物需要的材料和工具手頭根本沒有——在這種根本沒有“考古學”概念的年代,肯定需要動用愛絲諾朵拉的收藏,同時順便去此時西方世界最繁華的城市伊斯坦布爾采購一番也是不錯的主意;另一方面,她也必須考慮別人的事情,比如說,馬庫斯和蒂瑪的婚禮。
雖然那兩個人自己說只要在一起就可以了,但阿羅堅持要給他們舉行一個盛大的婚禮,“邀請一些朋友”,好好慶祝一下。
這個時代基本沒有什么娛樂事業可言,所有人對宴會之類的熱鬧場合都很感興趣。
馬庫斯似乎覺得這是對于長久分離的補償,自然很贊成。
蒂瑪聽了之后也很高興,她看起來就是那種純真活潑的可愛少女,很快就和所有人都交上了朋友,薩菲西亞則接管了愛絲諾朵拉超過一千年的據說離“稱職”很有些距離的當家主母的位置。
安琪當然一點都不介意,她一直掛心著城堡廢墟上的青銅宮殿,不過凱厄斯很篤定地說留在那里負責看守的菲尼克斯很可靠,一定會保護好那些收藏的,她也只好勉強定下心來,在船艙里整理那些凱爾特藝術品。
作為藝術品的材料來說,黃金和珠寶其實是很悲哀的。無論制作的再怎么精美,有多么重大的意義,人們首先重視的還是它們的材料。一錢不值的石塊和泥土可以創造出幾乎永恒的藝術品,可即使是價值連城的法老冠冕,最后的歸宿大概也只是金匠的坩堝。寶石倒還有可能被拆下來流傳后世,但有誰會記得它曾經在誰的秀發上閃耀呢?
看到工匠們嘔心瀝血的杰作被隨隨便便地塞在麻袋里,再想到它們其中的大部分也會變成單純的一般等價物,安琪的心情更差了。
至少,她可以把最好的一些留下來吧。
“就算你全留下也無所謂,別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凱厄斯冷冷地說道,他像一頭獵豹一樣慵懶地斜靠在一堆色彩鮮艷的毯子和毛皮上,仿佛散發著光芒的美貌令所有的珠寶都變成了陪襯品。優雅地抬起手臂,他淡淡地說,“過來。”
安琪眨了眨眼睛,有點遲疑地走了過去,還沒有走到,便覺得腰部被巧妙地一拉,一陣暈眩,她已經被凱厄斯攬在了懷里,熟悉而又令人安心的氣息立刻包圍了她,自動地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她愕然發現自己已經了習慣這種親密的相處模式。
修長有力的手指幾乎是強硬地扳起了她的臉,凱厄斯緋色的雙眼探究地看著她,幾乎要看進她的靈魂。
“你在擔心什么?”
“我……”安琪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么好。
“別想給我蒙混過去,”凱厄斯的聲音很輕,但語氣中的意思卻異常地認真,“你真正擔心的絕對不是那堆東西——‘已經這樣了,不要為無法改變的事情擔心’,這才是你要說的話。你在擔心什么?”
一線陽光透過窗板的縫隙,照在凱厄斯的銀發上,折射出了鉆石一般的璀璨光輝,蒂瑪銀鈴般的笑聲隔著幾層木板傳了過來,一切都祥和而又美麗,可是安琪卻覺得四周的空氣好像一下子下降了好幾度。
蒂瑪會死!
安琪連說都不敢說出口,只是直視著凱厄斯的雙眼。
時間,地點,相關細節她一律不知道,知道的只有這個事實。
命運是沒有辦法改變的!
卡珊德拉在特洛伊的宮殿里悲泣著,她看到了城市的毀滅,卻無法改變。
安琪終于明白了知道未來卻無法改變的痛苦。
三個人中,她和薩菲西亞都只能知道已知的事實,只有蒂瑪能夠看到未知的將來,這能力似乎是最強的,但現在看來其實是最弱的。
無法改變又支離破碎、沒有前因后果的未來根本就是困擾。難怪自從蘇醒之后,蒂瑪從來都沒有使用過自己的能力,整天那么天真而不知世事地笑著。
她知道嗎?船上這快樂而溫暖的氣氛將會轉變成為沃特拉宮殿中的陰郁。
凱厄斯花了幾秒鐘來理解安琪的意思,可出乎她意料的是,他俊美的臉上只是閃過一絲驚訝,隨后又恢復了那仿佛冰雕一樣的平靜。
“馬庫斯是絕對不會讓人碰她一根頭發的……”
“可是她死了啊!”而且她自己好像是重要的目擊證人,安琪往凱厄斯的懷了縮了縮,她覺得有些冷,無數恐怖的可能跳出來——在19世紀出現了一種文學體裁,偵探小說,即使是最不可能的事也會發生,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兇手,哪怕是最親密的家人——而且……她總覺得自己忘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這完全有可能,無論是穿越時空還是身體的改變對于她來說都是很嚴重的沖擊,很多事情像是做夢一樣模糊不清,越要想,越想不起來,
“現在不是沒死嗎?”凱厄斯輕描淡寫地說,“你想要救她?剛才不是還說無法改變嗎?”
安琪萬分糾結地看著他:“現在的問題就是事情還沒有發生,有可能改變卻又應該是無法改變……”
“有什么區別嗎?”凱厄斯很干脆打斷了她。
“是沒什么區別。”安琪很無力地縮在了他懷里。
“不要想這些沒用的,該做什么就做什么,”凱厄斯的手輕撫著她的背脊,似乎要撫平她亂成一團的情緒,“無法改變的話……就是想做什么都沒有關系!”
“的確……”安琪開始覺得自己真的自尋煩惱。
這些道理她當然早就知道,但還是會不由自主地糾結,可是凱厄斯不會,他總是那么自信而又決斷,如同是一把無堅不摧的利劍,完全任何沒有猶豫和遲疑。
這到底是冷酷還是灑脫呢?
也許,這樣比較好吧?如果什么都在意的話,幾千年將是多么恐怖的一段時間啊!再過一段時間,或許她也會變成這樣。
不管怎樣,說出來之后,安琪感覺好多了,她……不是一個人呢!
仰頭看著凱厄斯,她突然覺得很奇妙,跨越了千年的歲月,他還是會溫柔地抱著她……
等等!他的手在往哪里伸?
看著凱厄斯理所當然的表情,安琪真的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抗議了。
這時,有人敲了敲門,幾乎是同時,凱厄斯懶洋洋地說:“進來!”
阿羅推開矮小的艙門,掃了一眼他們親密的姿勢,了然地笑了笑:“抱歉,好像打擾了。”
安琪僵硬了一下,很想找個箱子鉆進去。凱厄斯卻隨口抱怨說:“在這種地方能干什么?”
阿羅理解地點了點頭:“也對,船沉了的話會很麻煩的。”
安琪已經開始琢磨那一只箱子能夠裝下她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凱厄斯的語氣中透出了一點不耐煩。
“很快沃特拉就會迎來一些客人。”阿羅輕輕地說,“我們需要好好招待他們,但我不確定用什么方法……”
凱厄斯皺了皺眉:“馬庫斯肯定會啰嗦的。”
“所以需要巧妙一點。”阿羅期待地看著安琪,“特別一點的方法。”
安琪意識到了自己該說什么,有些郁悶地開口:“法律。”
阿羅和凱厄斯不解地看著她。
“吸血鬼的世界太松散太自由了,不可能像人類社會那樣有嚴格的控制。所以只要有最低限度的法律維持基本的秩序就可以了。”安琪輕聲解釋說,“為了整個族群利益的法律,偉大的法律,沒有人可以違逆的法律。”
阿羅露出了微笑:“而我們是法律的制定者。”
“就算是殺人也要找個理由。”凱厄斯的笑容中則帶著一絲冷酷。
看著面前氣質完全不同的兩人那意外的默契,安琪突然感覺到,馬庫斯的存在真的是很必要,如果沒有他,誰知道這兩個家伙會做出什么事來?
——她自己好像也好不到哪里……一連串的計劃在腦中不自覺閃過,一個比一個陰險。
阿羅握住了她的手,輕笑著說:“那么,接下來是細節了……”
在帆影之下,蒂瑪愉快的笑臉上籠上了一絲陰翳,馬庫斯立刻注意到了,關心的問道:“怎么了?”
“沒什么?”蒂瑪搖了搖頭,再次露出了笑靨,“只是想到了薩菲西亞,她和阿羅總是吵吵鬧鬧的。”
“他們兩個的感情很好啊。”馬庫斯溫柔地笑著,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兄弟在算計著他的婚禮。
……
沃特拉城的居民根本沒有注意到這座城市的主人在舉行婚禮,沉寂了幾個月的神秘死亡事件再次出現了,吸血鬼回到了這座城市!
人們驚恐地涌向教堂,向神父求助。
馬庫斯神父再次拯救了城市,一個吸血鬼被十字架釘在地上,在陽光下化成了灰燼。
邪惡被永遠驅逐了——至少那些人類是這么認為的。
……
希臘神話中,月神塞勒娜看到美少年安迪米恩在一塊巖石上沉睡,便對他的睡姿傾慕不已。女神請求宙斯賜予這個凡人少年不朽的生命,這樣她可以永遠擁有他。于是宙斯使安迪米恩永不睡醒,每晚塞勒娜會來到安迪米恩沉睡的山洞來探望他。
安琪僵硬地看著面前的壁畫,畫上滿臉純真好像孩童一般無防備地沉睡的安迪米恩居然是凱厄斯,哪里弄錯了吧?
她上一次絕對沒有注意到這里還有副畫。
事實上,安琪前后加起來只進過一次“她的臥室”——在2005年,那時她因為可以理解的理由沒有細看,之后又盡量躲得遠遠的。
現在,心不在焉的她突然發現自己的所在地由書房轉移到了臥室,面前是那張絕對不屬于這個時代的舒適的大床……
對面一整面墻都畫著色彩綺麗的壁畫——以他們兩個為模特的塞勒娜和安迪米恩,筆法很熟悉,應該是愛絲諾朵拉畫的,但問題是,那畫風絕對是古典主義的,自然地展現著人體的美麗,而那兩人曖昧的姿勢也令她手足無措——這和在美術課上看著模特練素描可完全是兩碼事,不過,至少畫中的美少年看起來還是很無害的。
尤其是對比現實版本——
腰被輕輕一帶,她發現自己已經平躺在了床上,現實中的凱厄斯俯視著她,好像一頭準備進餐的豹子,帶著美麗而危險的微笑。他用一只手支撐著身體,另一只手則很不老實地游移著。
“寶貝,之前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有些事你是不是忘了解釋一下,比如說……那時離開的是誰?還有,誰是奧西里斯?”
“那個……”安琪剛開口,嘴就被堵上了。
柔軟的唇舌輾轉到了她的耳根處,輕輕地說:“不用著急,夜……還很長呢,我們可以慢慢討論。”
為什么事情會變成這樣呢?安琪眨了眨眼睛,算了,反正早晚都會這樣的……
她放松了下來,伸手抱住凱厄斯,開始嘗試著回應那份熱情。
……
五分鐘后——
凱厄斯:“親愛的,我想你還需要向我解釋一件事。”
安琪:太……太過分了,她絕對會死掉……555……之前她怎么會以為這個男人很溫柔的……
凱厄斯:“又想什么呢?我說過了,在這種時候,你只要想著我就可以了,你的身體,你的靈魂,全部都是我的……”
安琪:惡……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