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丁文小姐!”
當莫妮卡意識到安琪的身份時,脫口而出的綽號令安琪手一顫,差點造成又一起謀殺。
她一直覺得自己和小學時的同學不屬於同一個世界。
會拉丁文犯法嗎?
明明三百年前還是意大利大部分地區的官方語言,即使現在也是梵蒂岡的官方語言,會一點有什麼大不了的?相比較而言,希臘語更加古老和複雜吧。
有段時間,她以爲莫妮卡是自己的第一個朋友,可是後來發現,那早熟的漂亮女孩的目標是西爾維奧。隨後,她正在讀《埃涅阿斯記》這件事就成了班級裡的一個出名的笑話——雖然安琪一直不明白有什麼好笑的。
人類真是莫名其妙的生物!
她開口糾正對於自己的稱呼:“安琪!”
“是的,你現在叫安琪,多可愛的名字。我聽西爾維奧提起過你……還是那麼古怪!不過現在你變漂亮了。”莫妮卡態度親暱地說,“而且還這麼厲害,你怎麼辦到的?”
安琪簡短地回答:“墨菲定律!”
“哈?是嗎?”莫妮卡一頭霧水地看著她,有些不知如何繼續,這時,一隻棕紅色的小松鼠跑到了她的腳邊。
“咖啡,親愛的甜心,你是怎麼過來的?小機靈鬼……是你救了它嗎,安琪,親愛的?是的,你之前和西爾維奧在一起吧,沃特拉……太可怕了……”她那令人無法生氣卻又有些不爽的親暱圓滑的態度一下子消失了,美麗的臉變得慘白。
安琪終於明白了,一隻養尊處優的松鼠爲什麼會出現在吸血鬼的地下室。“原來它的主人是你。”緊接著她問道,“西爾維奧在哪裡?”
“地下室!”莫妮卡突然一躍而起,用帶著手銬地雙手費力地翻找男人的衣袋,同時說,“我費了好大勁才把這個混蛋哄出來,結果差點還是失敗了,要不是你……”
在一堆打火機硬幣之類的雜物裡,她翻出了一大串沉重的鑰匙,挑出其中的一把小鑰匙,努力地想要解開自己的手銬。
看不過去她的笨手笨腳,安琪伸手幫她打開了手銬。
“謝謝!”莫妮卡接過安琪手中的鑰匙,說,“這裡面有牢房的鑰匙,我們走吧。咖啡,甜心,過來……”
小松鼠看了看她,跑到了安琪的腳邊。
“咦——你怎麼能這麼無情啊!”
彎腰撿起咖啡抱在懷裡,安琪不以爲然地看著她:“你身上的香水味太重了。”
“這不是香水,小女孩,是雅詩蘭黛的香膏……我已經三天沒化妝了……真是悲慘,肯定沒法見人了。”
莫妮卡站起來,就那麼光著腳往門外跑去。
剛纔的動作已經令男人昏了過去,安琪猶豫了一下,用手銬把他拷在了桌子上,然後拿起一條毛巾在他的腦袋上緊緊地打了個結。
應該……不會憋死吧?她可不想再犯下一起謀殺案,那樣就真成殺人狂了。
剛纔搜出來的零碎東西都散在地上,她撿起其中的Zippo打火機,然後離開了房間。
沿著走廊追去,很快,她就看到莫妮卡正蹲在廚房的門口探頭探腦,裡面傳來了說話聲,負責看守地下室的兩個人正在給自己弄夜宵。
雖然有點擔心自己會不會用力過重,但安琪還是在他們的腦袋上各敲了一下。真幸運,沒有聽到骨折的聲音,但會不會出現腦震盪和失憶之類的後遺癥就不清楚了。
佈置在這裡的人並不多,一路上有驚無險,把另外兩個看守也敲暈了後,兩人來到了充當牢房的門前。用鑰匙打開門,然後,安琪用最快的速度衝了進去……
西爾維奧正和一個男人糾纏在一起,他的手臂牢牢地鎖著對方的脖子。
安琪看了看另外一個看守,那個傢伙了無生氣地躺在一旁,應該已經不成爲什麼威脅了。
“你們繼續!”她遠遠地退到房間的另一邊,很不爽地說道,自己辛辛苦苦地跑來救人,結果就像萊尼雅戈說的那樣,根本不用她管,早知道她應該直接去機場買票直飛希臘,何必還多此一舉。
“安琪?是你?你沒事?你的聲音怎麼了?”西爾維奧驚訝地喊道,手上的力量放鬆了一點,對方趁機想要掙脫出來。
“西爾維奧!”
莫妮卡尖叫著跑到了他身邊,抓起一旁的摺疊椅用力地砸到了那個人的頭上,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西爾維奧的手臂也被掃到了一下,立即變得通紅。
不過這並不是他身上唯一的外傷,事實上,安琪很奇怪,這個傢伙居然還能夠活蹦亂跳的越獄——還好自己剛纔勉強也算是半飽,否則……她取下背上的揹包,掏出一個還沒有開封的急救包,莫妮卡立刻把它搶了過去,開始給西爾維奧包紮。
“天哪!那些混蛋,他們對你做了什麼?”
“哎喲!莫妮卡,親愛的,雖然我喜歡充滿熱情的你,不過你最好能夠溫柔一點……”
安琪不自在地四下看了看,某處響起了淒厲的慘叫聲,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好像很近,應該不是風聲吧,她隱約地可以“看”到在痛苦掙扎的人形。
這是她的“能力”嗎?隨時隨地免費看恐怖片?
見鬼!她對於死人和殭屍之類沒有美感的東西一點興趣都沒有!
安琪匆匆地走到門口,那染滿了血腥的房間實在太刺激她的神經了。
以前,她就覺得,她可以從古老的藝術品上感覺到一些東西,感覺到作畫者傾注在筆尖的感情,感覺到雕刻者琢磨大理石的耐心,感覺到藝術品所展示的如同夢境一般的“另一個世界”。很微妙的感覺,無法形容,這也是爲什麼她對於文物那麼著迷的原因,沒有什麼比紙面上的歷史變成鮮活的感覺更令人著迷的了。也因爲這種感覺,她可以輕易地辨認出真品和贗品,也可以分辨出哪一件作品纔是真正的傾注了感情與心血的藝術品。
她擡起手,左手的拇指上戴著一枚碩大的青銅圖章戒指,它曾經屬於吉安?加斯東?德?梅迪奇,古老家族的末代大公,但佛羅倫薩的守護者已經與這座城市結合在一起,永遠都不會分離,所以,它上面帶著淡淡的憂傷,但更多的是平靜,平靜地看著曾經榮耀的姓氏隨著時代的逝去而一同消逝。
這份平靜足以令她的心也隨之平靜下來,血腥的氣味和慘叫聲不再那麼心煩意亂了……
“安琪,你怎麼了?”
鮮血的味道再次開始刺激她乾渴的喉嚨,安琪很火大地退開,轉身。
西爾維奧皺起了眉,緊緊地盯著她。
“墨菲定律!”安琪聳了聳肩,儘量用平常地語氣說,“現在可不是解釋的時候,我們快點離開吧,從哪裡走?”
“走廊盡頭有一條秘密通道……”西爾維奧指著左邊,手臂擡起一半,便顫動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放下。
“不行。”莫妮卡摟著他的另一條手臂,斬釘截鐵地說道,“那邊太難走了,需要爬梯子,我的腳可受不了,走上面吧,我們已經把其他人都處理掉了,親愛的西爾維奧,很厲害吧。”
“隨便!”安琪現在對於自己的身手極其自信,大不了就一路打出去。
男人總是對於面子問題很執著,就算受了傷,西爾維奧也一臉滿不在乎,拿著看守的槍,堅持要走在前面,一瘸一拐的。莫妮卡小鳥依人地貼在他身邊,得意洋洋地看了安琪一眼。
她可沒興趣和食物候選一起走!安琪把正和蘇打餅乾袋做鬥爭的咖啡抓回來,一邊餵它餅乾,一邊保持著距離跟在後面。
地下室的門被推開,微微的風吹了進來,帶來了潮溼的涼意和……新鮮的血!
不是西爾維奧的!
安琪猛地擡起頭。
“砰!砰!”硝煙瀰漫在狹窄的樓梯中。
安琪如同一陣風一樣掠過西爾維奧和莫妮卡,衝出樓梯口,然後僵在了原地。
廚房裡面多了幾個人,一個是彷彿肉山一樣的禿頂中年人,似乎佔滿了半個廚房——老安託,讓她亡命天涯的罪魁禍首,她曾經因爲鑑定畫的工作見過他一次,不過和那時相比,他眼睛中冷酷的算計的和故作寬厚的笑容都消失了,剩下的……只有恐懼。
一個身材瘦高的年輕男子站在一旁,穿著帶風帽的大衣,小半張臉掩在陰影中,神情冰冷,幾縷黑髮垂在頸側,安琪可以辨認的出來,他有一雙紅色的眼睛。
“咣!”
人體砸到地面的重濁聲音響起,另一個人站了起來,和他的同伴一樣的打扮,同樣的過於冰冷的英俊,只是顯得更加妖異,舌頭靈活地舔去脣邊殘留的深紅,他露出了一個愉快的微笑:“找到了,我們運氣真好,德米特里!”
該死的!她討厭墨菲定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