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公主表達完了她的意思,難題就丟給秦歌了,她還留秦歌吃午膳。
這頓飯秦歌還不能不吃,她得給大長公主答案啊。也可以裝糊涂,畢竟大長公主也沒說開,就是含蓄表達了自己作為母親的擔憂而已。
可是秦歌能被大長公主看中,靠的就是她能對郡主有好處,她不能替大長公主解決郡主的問題,就沒有什么意義了。
秦歌思忖著,用完了午膳,又和大長公主移到小廳飲茶,消食的點心是山楂糕。
秦歌心里一動,拈了一塊道:“阿萌原來很喜歡吃這個。”
大長公主一笑:“晴月卻不愛帶酸味的。這個宜于消食,我要她多吃一點,她就是不肯。”
秦歌笑道:“想必郡主常吃,就不大愛吃了。我開餅鋪時,家里常備著燒餅,阿萌吃厭了,現在見了任何餅都不吃,只喜歡吃米飯。平常人都是如此,尋常能得到的多不稀罕,得不到的才是好的。”
大長公主莞爾一笑:“是這個理。”
秦歌看是時候了,又慢慢說:“其實吧,什么點心吃來吃去,無外乎甜或者酸甜之類,吃不著的時候就覺得是最好的,吃了也不過就是那幾樣味道而已。我看阿萌饞山楂糕,上次手上寬裕,多買了幾斤帶回家。她歡喜得連飯也不吃,就吃這個,結果不多時就厭了,也不再鬧著要吃了。”
大長公主微微一怔。
秦歌也是個識趣的人,不會抓著什么話題一直說,這一回說的話有點多。然后她就明白了。
秦歌看到大長公主的表情,心微微一松。
她一明白大長公主的意思,就想到該怎么辦了。這事她也是早就在琢磨的。
可她也不能把話說得太直接太直白。
大長公主對她信任是一回事,人家更看重自己的女兒的聲譽和自己的面子吧。
說那個袁湛其實也不怎么樣,就是你女兒一時感情用事被蒙蔽了雙眼?說你女兒固執又愛鉆牛角尖,這事只能疏不能堵?
換了任何一個家長,聽別人說自己的孩子不好,那心里都不會高興,何況還是關乎女兒家名聲的事。
秦歌只好打個比方來說,其實郡主呢,就是得不到的就越想得到。
幸好大長公主果然是個清醒的人,她目光微帶詢問地看著秦歌,意思是那怎么辦?
秦歌將最后的意思說完:“聞名不如相見。我在霧峰寨時,遠看滿山青翠,入了山里看到的就還有亂石和雜草。什么都是遠看的美一些。”
距離產生美啊。
郡主見到的袁湛,是英雄少年救美,或者玉樹臨風護花。如果讓她多和他近距離相處,不說看到他什么性格缺陷或者品質問題,只要看到他摳摳鼻孔或者打打呵欠什么的,那美好的畫面都會破滅好嗎?
大長公主經她這么委婉相勸,對讓袁湛來負責開業剪彩這事就算是默許了。
晴月聽說之后,還特意備了謝禮送到秦歌家里,說謝她讓自己如愿。
秦歌看她這么大張旗鼓感謝她,只有嘆氣。幸好她不是想讓晴月如愿才這么做的,不然大長公主可不會放過她。
目前擺在面前的難題是,怎么讓袁湛答應來剪彩。
當時說別人壞話被正主聽個正著不說,現在還厚著臉皮來請人家。打臉就打吧,秦歌也沒什么自尊不自尊的問題,無所謂。
可是這么愛現的袁湛,居然一口拒絕了!
秦歌看看被抬回來的禮盒,百思不得其解。
就是不為了錢,袁湛肯定知道這店背后的主人是大長公主,他不是一心想娶人家郡主嗎,這么好的機會會白白放過?
要么是他死心了,上次的事也沒成功,他知道大長公主看不上他這個女婿,所以就懶得再獻殷勤?
但是明明這就是個機會啊,至少表面上看是的嘛。
秦歌想不明白,可是連大長公主那里的思想工作都做通了,這邊又請不到人,那自己就太沒用了。
秦歌干脆親自跑一趟,約了對方在摘星樓談。
總算這一回袁湛沒有拒絕。
秦歌只是商人,沒資格訂摘星樓頂上三樓的地方,選的是二樓最好的包間,價錢比三樓的還貴。因為這一層也多半是富豪來,有得是錢,裝修豪華。好在以前她們往摘星樓送貨,與這里的大掌柜有一點交情,總算是便宜一點訂到了。
袁湛姍姍來遲,一身白衣,寬幅大袖,和最近口耳相傳的風流倜儻一致。隨從的兩個小廝看面容就是兄弟倆,一左一右站著。
他坐下之后,酒樓的伙計便開始上菜,都是自己喜歡的菜式,酒也是自己愛喝的梨花白。
袁湛噙著笑看秦歌,一派風雅隨和,心里則樂得圈著腿打了個好幾個滾兒:瞧她現在有求于自己,就連他喜歡什么都去打聽了一番。
秦歌親自替他斟了酒,舉杯正要說話,袁湛慢悠悠推開酒杯,道:“此酒是好酒,只是這些菜嘛,我日常都吃厭了,想要換一換!”
一大桌子菜,全都要換掉,這個時候也沒有打包或者光盤行動啥的。
秦歌笑了一下,招來伙計,把菜都撤下去,讓袁湛自己點。
袁湛點菜,秉承了那句“只選貴的,不選對的”。他眼瞧著秦歌面無表情,眉卻蹙著,暗暗得意,就是要讓秦歌肉疼,看她總把錢看得極重!
秦歌對他這番做派已有心理準備,特意沒帶其他人。阿翠連知都不知道。只要袁湛不是太離譜,多花點錢或者腦抽一點她也都忍了。
酒菜上桌,秦歌再次舉杯,袁湛又一抬手:“慢!”他嫌冷清,要點歌姬來聽唱。
秦歌二話不說,又把伙計喚進來。這酒樓里都有固定走動的歌姬,袁湛點了兩個頂尖的。
那兩位歌姬一個抱著琵琶,一個拿著竹笛,進來見了袁湛,面露驚喜:“琢玉郎!”她們見是二樓客人點歌,以為又是哪里財大氣粗卻又俗氣不堪的富商,不想竟在此處見到名聞京城的琢玉郎!
像袁湛那樣的世家子或官員,都只會上三樓去,在那里伴唱的歌姬也有不同,因此她們遇到這樣難得的事欣喜激動不已。
袁湛就聽兩個粗糙的歌姬圍著他一迭聲地表達贊美和仰慕之情,恨不得撲到他身上,滿心厭煩,偏要做出一副十分享受的樣子,拿眼睨著秦歌。
秦歌看他那副德行,暗暗吐槽,這袁湛只是聽了幾個濃妝艷抹的歌女的恭維,就飄飄然骨頭都輕了幾兩,可惜郡主看不到這一幕,不然也可以死心了。
嘴里還要附和道:“確實只有袁長史這般玉樹臨風之人,才當得上琢玉郎這樣的贊譽。”
袁湛見她說著話勉強,一副郁悶的樣子,心里很是痛快,這才催那兩名歌姬站遠點唱曲。
兩名歌姬平素唱的曲子都是富商們愛聽的俚曲,多少也知道不適合,想起來幾首教坊中傳誦的袁湛寫的詩,便試著唱了。
秦歌耐著性子聽那些斷斷續續的歌,歌姬還要說那是袁湛的詩。秦歌真沒覺得有什么好,恨不得揮筆剽竊兩首大唐名詩震一震他們。
卻只好干巴巴笑道:“袁長史的詩極好。”
“是么?好在何處?”袁湛打著拍子,一邊搖頭晃腦聽一邊問,問完又立刻道,“啊呀我怎么忘了你自小生于草莽之中,怎么懂這些詩曲的妙處,對牛彈琴啊對牛彈琴!”
秦歌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微微一笑道:“袁長史出身世家名門,自然不是我等草民可比。若袁長史能在錦華食鋪開業剪彩時出面吟詩一首,想必更能折服眾人。”
既然你愛表現,給你表現的機會不是很好嗎?
袁湛卻不接這個話茬,秦歌不死心,之后幾次再想提起這個話題,都被他硬生生打斷了。
飯吃得差不多,袁湛又說這兒還有舞姬腰肢曼妙。
秦歌一看還沒完沒了了,袁湛這樣敷衍的態度就不是僅僅是出口氣就算了的,便一揮手,讓那些歌姬舞姬下去,然后道:“袁長史想聽歌觀舞,二娘粗俗之人也不識風雅,在這里未免礙眼。可否先容我將正事說了,便立刻告退,再選幾個美姬好好陪著長史盡興?”
袁湛嗤一笑:“你也知道自己礙眼?我和你之間有什么正事?是你請我來喝酒,我可沒說喝了酒就答應你什么。”
吃了不認賬直接耍無賴?秦歌忍了一忍,道:“錦華食鋪重新開張,二娘想請袁長史開業剪彩,不知袁長史要怎么才肯答應我的邀請呢?”
袁湛慢條斯理飲茶,優哉游哉靠著椅背,嘴角一抹玩世不恭地笑:“想讓我答應你會怎么做呢?”
秦歌看他一副流氓無賴地笑,忍著氣一一跟他說好處。
她來之前把可能對袁湛有利的方面都整理出來。先不說廣告費,以后可以免費品嘗所有新品,最主要的是可以擴大他在京城的“明星”影響力,她們會量身打造他代言人的美好形象。也許有一天,大長公主也會對他改觀呢?
話點到為止。
秦歌當然不會給他什么承諾,但是他自己也會想到,既然秦歌她們和大長公主府走得近,只要愿意,她們是可以幫他說好話的嘛。
秦歌暗想自己是不是有點不厚道。但是她又不會起破壞作用,最后怎么樣,還是他們自己的事。
袁湛卻一點也不買賬,眼睛斜睨著秦歌,微微一笑:“如果怎么樣我都不肯答應呢?”
真這樣你來什么來啊!
從袁湛答應會面,秦歌就知道這人只是想拿拿架子或者趁火打劫而已,結果現在袁湛露出“只是逗你玩”的意思,秦歌就忍不下去了,一拍桌子:“姓袁的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如果這個人就是為了逞一時之氣而跟她過不去,就太小心眼了!
“我是不是男人你不知道?”袁湛這回明顯是耍流氓了。
秦歌大怒,她也不知道這是這具身體遺留的本性呢還是自己學了武功脾氣就壞了,一腳向著袁湛蹬過去。
安路想上前攔著,他哥哥安行攔住,讓他去門外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