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綺透過重重竹影, 看到不知哪家的公子向這邊走來。朝露未乾的小林中,侍女眼中含情——這二人還能是爲的什麼。
沒想這人倒是先瞧著了雲綺,向她走來了。
衛瑜見到雲綺, 並未驚訝:“綺娘?我早該想到的, 劉嬸帶你來此處暫住了。”
這話雲綺不敢接, 有位姑娘還盯著呢:“咳。”
侍女低頭道:“衛公子。奴婢有話想對您說。”古代女子說這樣的話, 可不是春心萌動的小事。
雲綺跑遠了, 不敢呆在附近。可他們說話的聲音卻不難聽到。
衛瑜像是想起了什麼:“你是昌平公主的伴讀婉兒,二位殿下年幼時便愛在一處。如今你回來看望長公主殿下,也是念舊情。”
“衛公子。奴婢是來看長公主殿下沒錯, 只是聽說您也在府上。有些話不說,以後便再也說不得了。”
婉兒人如其名, 雲綺聽了都覺得她哀婉柔美, 心生憐惜之情。
衛瑜問道:“怎麼了?”
婉兒擡眼看了他一眼, 壯著膽子道:“婉兒小時便覺得出身名門,在女子中已是運道好了, 至少如今還能見上公子一面。婉兒的母家爲我選爲夫君,父母中意之人身世顯赫,除了花心些沒什麼不好。親事還沒訂下,如果衛公子願去我家——”
衛瑜看著她,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晉家這樣的世家大族, 能說那人身世顯赫, 想來心意已決了。在下不是那個能與姑娘舉案齊眉之人, 只是姑娘若想另擇良人, 衛某說不定還能幫上忙。姑娘若後悔說這一番話了, 還是早些歸家吧。”
“會回去的。後悔倒是不後悔,婉兒早該想到公子的性子。”
那女子走時帶起一陣香風, 還仔細看了雲綺一眼才走。
劉五辛在門後出來,多嘴道:“哎呦,真是位有情有義的小姐。這麼端秀的大家女兒,以後日子不會差的。姑娘也別替她操心了。”
雲綺被婉兒姑娘那一眼看得有些心慌,但也沒心思細想,還是打算用飯了。
衛瑜沒進江月影房間,只是請雲綺去長公主那邊:“長公主應該在用飯了,綺娘正好與她說些話。劉嬸就不必了,月影姑娘今天歇息,你們也好說說話。”
小徑上又只有他們兩人了。
雲綺見四下無人,忍不住問道:“剛纔那位姑娘是?”
“算是兒時的半個玩伴。是個做什麼都一板一眼,心事與孩童天性都藏不好的孩子。”衛瑜不由得想起兒時,“初見是她還是無需分席而坐的孩童,旁人貪玩,偏她小大人似的回太后的話。”
衛瑜真是一臉的“鄰居家小孩長大了”,剛剛與婉兒說話時……也不像是對戀慕自己的女子,而是某種對小孩的口吻。
雲綺見他只說了一半,問道:“那先生怎麼說她孩童天性藏不好?”
“這個啊……晉家主母見女兒偷帶股子解悶,斥責她不穩重時被我撞見了。那麼大點的小孩,等母親走後纔敢哭。我只是對她說‘孩童愛玩纔是人之長情,選個投壺之類的也算與女子間的交際沾邊’,沒想到她會記到現在。”衛瑜顯然沒想到如今的情景,但還未到大吃一驚的程度。
衛瑜少年時,婉兒確實是個孩子。
一個人前裝大人、背後卻被母親訓斥,不想令母親失望只得一個人哭的女童。
他們看著花草,沒一會兒就到了長公主所在之處。
長公主顯然也知道了衛瑜遇見的事,皺眉對他們二人道:“想來今日來的是晉府的侍女,下人也是這麼說的。今日的事同誰都不必說,說了也沒人信。”
“如今安陽縣下百姓已是等不得了。我恰好收留了些民女,家裡還想留她們幾年,若是能辦事也不必急著離開雙親。”她笑著取了快玉佩遞給雲綺,“雙親在火災中受了罪,子女怎能不顧不安的父母,爲了私事急於成家呢。怎麼也得等家業重立起來纔對。戴上這個吧,與那些姑娘問問打瓔珞的事也好解悶。”
長公主比劉五辛會說話多了,她這話任誰都挑不出錯來。雲綺拿了玉佩與絲線後,便由姑姑帶著去了那頭。
等她走後,長公主纔對衛瑜道:“今日的事除綺娘外,還有誰知道了?”
衛瑜舒了口氣:“姐姐不必擔心。只有劉五辛與將女吏,她們都藏得住話。”
長公主卻沒敢安心:“我們能安心,晉婉玉卻不會安心。以後劉五辛就留在我府上,月影無事也別離開。至於雲綺……她不離開就太顯眼了,改日去請位懂武的說是侍女好了。”
“也對。晉婉玉人品不差,”衛瑜端起茶杯,“可惜這不是小事,她不做手下的人也會做。若裝個樣子也能叫有心人收手,防著萬一總比不防好。”
雲綺此時還跟著姑姑,不僅不緊張,還在聽姑姑告江月影的狀。
她這纔想起,這位便是初來府上見過的那位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