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素棉布二錢銀,染色的更貴一些。我們花了三錢銀子,因為是新錢付了不到三百文。一貫有一千文——”云綺開始自覺邏輯清晰地數了起來。
江月影笑出了聲:“還有四貫和幾百文。”
她們原本說得高興,卻迎來了車夫的當頭一棒。
“你們怎的買這么多細棉?多買葛布才對,都入伏了,怎么就不買多買葛布這種夏布呢。”車夫看了她們買的東西一眼,“不過夏之后就是秋,也不能算白買了。現在穿雖熱了些,但也不賴。”
車夫與她們一同擺好布匹,有駕車去買了日用的臉盆、馬桶之類雜物。
江月影半路出去辦事,等她回來又消耗了不少時間。云綺也沒閑著,買了一個便宜的、本地竹木匠打的屏風架子。她原本想在上面糊上一層宣紙,但是古代宣紙紙價高昂。那個價位,不是給她這三分鐘熱度的人做手工玩的。
車夫和云綺把屏風架子搬上車時,江月影也辦完事回來了。
“來幾回都覺得這縣城大。瞧瞧,貨比三家后天色都變了。回去吧,韓冰人應該在等著了,”車夫給騾子喂了些水,“這些應急的東西也夠了,餐具之類的鎮上也有好的。”他等江月影上車后,駕車到了縣城外的肉羹鋪子旁。
韓冰人就在那里吃著肉羹,見他們來了還自掏腰包給三人一人買了一份炙肉。老板娘手邊有一疊巴掌大的樹葉、荷葉之類的東西,她取肉泥烤好后,便拿葉子托著遞給了他們。
江月影看到她頭上的鮮花,忍不住說道:“這種薔薇我在鎮上看過不少,只是大半已經凋謝,花型不好了。老板娘這朵是哪家花房的,現在還這么漂亮。”
老板娘美滋滋地摸了摸鬢角那朵花,把它扶正:“它哪里是真花呢,是縣城那賣布的李娘子送的。這是通草花,拿通草根莖做材料制成瑩潤的紙,裁制壓挑……算了,我也不懂這些。反正上好顏色后,比真花還真呢。”
江月影摸了摸口袋里的什么東西,似乎想把自己的購物欲給壓下去。
車夫把那炙肉一口吞了下去,咀嚼兩下、喉嚨一滾動就算吃完了,等她們坐好就開始趕車。
云綺和江月影倒是吃得仔細。這炙肉像是豬肉餡和了些佐料烤制的烤肉丸,和肉羹的味道聞著不太一樣。
“她加了紫蘇,唔紫色野蘇和一點鹽啊,我覺得這味道挺有意思的。”江月影吧嗒著嘴,把自覺要一起節衣縮食的云綺嚇得夠嗆。
她想起了小演員去年因為貼錢接了好劇本,買不起喜歡的小吃心態爆炸的樣子。熬夜修仙的時候,云綺接到江月影的慘叫電話,那效果堪比鬼片。
韓冰人看了江月影這少女一眼,想說什么但是忍住了。即使是在嚴苛的古代媒人眼里,十幾歲也是活潑的時候,吃東西稍出點動靜自然是情有可原。
韓冰人剛想說些什么家常話,就看到前面停著一駕馬車。
韓冰人看著那年輕貴婦,小聲和她們說:“呦,那不是晉夫人嘛。合著她剛從清泉鎮回來,一來一去愣是就這么錯開了。”
云綺視力不太好,等車夫又趕了一小段路,才知道為什么韓冰人的聲音那么小。前面的氛圍確實很不對勁。
阿寧在那里扶著顫巍巍的養父,陪著他一瘸一拐地往家里走。
少女連頭都沒抬,但那晉夫人倒是下了轎子,親自把她給叫住了:“姑娘這養父開罪人,被打了一頓。要是人家對阿寧你不死心,你們可能想出什么兩全之法來?徐賬房這點面子,怕是都出不了清泉鎮吧。”
阿寧的語氣很冷:“是我運氣不好罷了,與夫人又有什么相干呢。”
年輕夫人嗤笑了一聲,見她快要生氣了。才說了句沒頭沒尾的“本夫人姓晉”。
奇怪的是,阿寧居然就那樣低頭地不再說話,想要忍讓著離開了。
她們擦身而過時,晉夫人扶著發間的釵子道:“打傷這老人家的,倒是與我沒什么干系。你是個年輕漂亮的姑娘家,那‘紈绔子弟’不過是縣城新貴的書童。可是他想動手動腳,護著你的人再占理也沒人敢幫。”
阿寧回頭望著她,想知道晉夫人還想說些什么。
沒想到,晉夫人吊足了胃口卻不肯直說:“我這一脈,女兒家不多。家里最普通的一個人,也比你見過的任何一個人護得住你這養父。若是你想明白了,明日打扮好來找我——好歹是夫君的孩子,你爹這些日子也愁著沒女兒呢。”
現在不過是黃昏,可晉夫人的珠翠在這柔光下……看著再漂亮,旁人怕是也沒心思欣賞了。
車上幾人連忙下車,把徐伯小心翼翼地抬了上去。他傷的不重,卻因為年紀大骨頭不好,都痛得不太清醒了,還想支支吾吾地要對阿寧說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