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影戳了戳她的痛處。
劉五辛嘶地倒吸一口冷氣, 但確實沒傷著骨頭。雲綺掩上門時,江月影已經在給她上藥了。
女吏有自己的住處,但到底只是比府上侍女體面些, 只不過是寬敞些的通鋪罷了。劉五辛躺著的矮榻對面, 是一架羅漢牀。牀下還有雙繡鞋, 緞面遠遠地反著燭火的光, 花紋倒是看不太真切。
雲綺問道:“與你同住的人呢我瞧著有雙繡鞋不像你的。”
江月影回頭看了眼那繡鞋:“嗯?那雙繡鞋確實不是我的, 清音住在那。有時她也會帶關係好的來,我們晚上說說話什麼的。清音今日在長公主那頭,我自然就能一個人呆著。清音那種有品階的面子大, 長公主那邊清閒時才樂得過來玩。”她一不注意按重了,疼得劉五辛吱哇亂叫, 只得回頭纔敢接著按摩患處。
雲綺想了想, 覺得清音八成是好心:“清音是之前見過的那位吧。如果是她, 大抵是爲了安你的心。不過你怎麼住得這麼偏……”
長公主的內院不小,江月影偏被安排在這小徑中的精巧小屋, 愣是在府中過出了隱居的味道。
劉五辛被按了會兒,竟那麼迷迷糊糊地就睡下了。江月影給她蓋上被子後,纔回雲綺的話:“這我哪知道,不過白天忙得團團轉,到晚上清靜些也不錯。一個人呆著也不嚇人, 也就一開始時不安些。來這之前就到處跑, 又不是什麼出了籠子就死的鳥雀, 早就習慣了。”
雲綺搖搖頭:“我知道, 所以不是想知道這些。長公主殿下人好, 管事怎麼會把你安置在這裡——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問的是這個。”
江月影取出燈罩, 邊蹬掉鞋上榻邊道:“這個啊,殿下說得挺玄乎的。有人看過我的面相,說是隻有至貴之人、命硬之人才能與我在一處,鬼神之命什麼的。唉,這事殿下與清音都知道,只是聽了那話覺得晦氣。這些神棍真是害人不淺。他們自己哪年死算不出來,說是天機矇蔽,倒是使勁逮著別人禍害。”她說完便躺平了,還把自己裹被子裡擡腿收了邊。
劉五辛的指尖抖了一下,也不知是真睡著了還是聽著了江月影的話。雲綺也沒說什麼,小演員向來謹慎,外人能聽到的話都是她不怕別人知道的。
只是……時代變了啊,年輕人。這是即使不在意,口伐筆誅便能毀人的世道。
雲綺拿她沒辦法,指著劉五辛道:“這位是衛先生家的劉嬸。我們三個躺在榻上,是不是略擠了些?”
江月影拍了拍牀榻:“哎呀所以我把她放邊上了,有東西擋著又掉不下去。來來來,睡覺。這些夜裡天不冷不熱的,我快凍死了。”
與她不同,雲綺這些天上火,聽著竹林裡葉子被風吹動的聲音很快便睡著了。
然而第二天到了,先醒過來的還是雲綺。
她聽到有什麼啪塔啪塔響,半夢半醒間還以爲是晨間的露水滑下竹葉。但是那個聲音不對勁,露水不會滴得這麼活潑,倒像是……
雲綺猛一睜眼,果然看見牀下有隻通體嫩綠、長得有棱有角的綠蝽。這些天天涼了,這些小東西總愛往暖和的地方躲。
綠蝽像是沒注意到她,身子爬得雖緩慢腿卻抖得快,雲綺聽了那聲音就難受。
“嘶。”
她抄起窗邊的銅香爐,對著那綠蝽道:“這是你的錯,你不該往我的外衣和鞋子裡爬。”說完,雲綺便拍了下去。
這麼一折騰,其餘二人也都醒了。
江月影見蟲子被拍死,又裹上被子睡起回籠覺。倒是劉五辛醒了,還心疼起了那銅香爐。
她仔細把玩著香爐,見裡面的香丸滅了就對雲綺說:“想也知道是這麼回事,香丸不知何時燃盡,自然就驅不得蟲了。”
雲綺聞著香丸的殘香,確實沁人心脾,是江月影喜歡的那種。只是現代人大多沒有長期燃香的習慣,總燃香多少也不太舒服。
她梳妝打扮好了,打開門便聞著屋外的草木竹香。
胖得像糰子的鳳頭鳥停在竹枝上,見到人連躲都不躲。雲綺在門外站了半天,在府中侍女忙活起來後才覺得有了人氣。
江月影這時也起來了,指著不遠處的侍女道:“看吧,太陽出來了就覺得也不算偏。”
那侍女頭上簪著珠釵,長得清麗可人,也難怪有人將美人比作帶露水的鮮花。才及笄的年紀,還是花骨朵呢。
雲綺見她是要去找人,也不打算多管閒事,只打算去看看附近的花。只是……這位姑娘要找的人,向自己走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