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綺只是按流程問一下，還覺得“專業(yè)人士能做得更完善”。

衛(wèi)瑜忍不住好奇她的想法：“云姑娘家中長輩多日未到，你怎么敢問這些事。便是流寇進不了清泉鎮(zhèn)，名聲也是要緊事。”

云綺知道他怎么想的，這樣的想法也不罕見：“衛(wèi)先生或許是為我好。這些事女子再關(guān)心，也沒多少敢出面的。我便是比不上前朝女醫(yī)，能行醫(yī)救人、廣積善德得道成仙，雪中送炭卻也不難。我既然在長公主府下，說是宗室體恤也好辦事。”

衛(wèi)瑜側(cè)過臉去，道：“舍己為人之人，又有多少得善果的？前朝那位女醫(yī)救治婦孺，將死之時聽早已仙逝的長輩說她‘功德圓滿，位列仙班’之類。世人最愛這善人善報之事，與受她恩惠之人一同修建了不少廟宇。只是世上哪有死后成仙，只有人死燈熄。女醫(yī)死時饑寒交迫，是去山上為病患采藥的。”

枝頭上的胖鳥見他們不走，好奇地交頭接耳，擠作一團。

云綺也沒在意鳥叫，皺著眉問：“聽說她是醫(yī)官家的女兒，再怎么說也算官宦人家了。總不至于買不到藥材，一個人去山野采藥吧。”

“所以這才是善人惡報。”衛(wèi)瑜有些惋惜地搖了搖頭，“女醫(yī)那日為貧家婦人施藥，患者身體好轉(zhuǎn)，便得加上一味不常見的藥材。她帶著侍女去山上采藥，也是因著患者家人說鋪子里沒那味藥材、再三懇求，也不想誤了病情才去的。出事之后，眾人才知藥鋪有那味藥，只是病患家人嫌價貴便扯謊了。”

云綺聽了這樣的事，只覺得心里不是滋味。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衛(wèi)瑜接著對云綺道：“先帝的秦美人也算是善人惡報。若是聽了這些，綺娘還不死心便去做吧。”說到最后，他的語氣輕緩了不少。

云綺想了想，回道：“我也算不上什么善人，也知自己不是做蠟燭暖人的料。只是若因那些是在別人身上，便胡亂想著‘她們穿得花枝招展，歸家晚才招來禍事，與我無關(guān)’，甚至說出口來安自己的心，怕是更不對勁兒。”

枝頭的胖鳥——灰撲撲、圓滾滾的鳳頭看他們看煩了，轉(zhuǎn)身露出鳥屁股。

她盯著小鳥，忍不住發(fā)了會兒呆。

鳳頭鳥被驚走后，云綺才看著衛(wèi)瑜的眼睛道：“長公主殿下給我的差事，綺娘早已猜到了。便是不沖著幫她們，光想讓早出晚歸的女工安心做工這一項，管事也會允我?guī)蜕弦粠偷摹！?

衛(wèi)瑜盯著她看了片刻，突然問起一件小事：“綺娘還戴著這簪子？銀簪還好，竹葉卻容易碰壞。我今日也派人送來了一只，為何綺娘發(fā)髻上……還是這竹葉簪搖搖欲墜地挽著一頭青絲？”

云綺還是想說開些，卻不好說得太直，只得對他道：“許是習(xí)慣了吧。衛(wèi)先生家中有位姐姐，長姐如母，她應(yīng)當(dāng)是想有位體貼、大度的弟媳照顧胞弟的。不知是哪家的閨秀，能與衛(wèi)先生白頭偕老。綺娘既不是會照顧人的，也不大度，更做不了世人眼中的賢妻良母。不論她是何等模樣，都與我不——”

衛(wèi)瑜打斷了她的話，道：“今日是我不該提起這些。綺娘無意，衛(wèi)某獨身雖不是一年兩年，也只是無疑成家，自然不會胡攪蠻纏。你我友人相交也沒什么不好。”

云綺側(cè)身望向天空，也換了個話題：“天涼了。還沒到立秋，便有鳥雀來桃花巷。桃花巷人煙繁茂，確是覓食取暖的好地方。”

衛(wèi)瑜接過話茬，指著一戶人家屋檐上的鳥道：“也就是這一代富庶些，不然這么呆愣的傻鳥可好套，哪里活的到現(xiàn)在呢。”

云綺視力不及他，瞇眼也只看得清那鳥的輪廓，圓滾滾的鳥球團子還挺可愛：“親人的鳥雀能活得好，這是好事啊。”

他們閑聊了幾句，衛(wèi)瑜看著云綺手中的包子，便想催她回去用飯。

云綺自然不會有意見，還在他走前問道：“南邊匪亂之事，想來里長、吏員已知曉？鎮(zhèn)民也該快些備好防身之物才對。”

衛(wèi)瑜安撫道：“也不算大亂，這些年庸朝國富民強，縣衙的兵力都足以護住一方百姓。安陽縣令早已招里長、村長，以及此地德高望重的長者去安陽了。各家各戶要防的是流寇，清泉鎮(zhèn)、蘆溪村都會安排巡邏之人。平日也有更夫防著走水之類的天災(zāi)人禍，綺娘不必太過憂心。”

云綺沒死心：“那我稍微憂心一下？家中就我一個人，李娘子的相公又不知跑哪去了。”

衛(wèi)瑜像是想到了什么，解下了腰間的匕首塞給她，道：“綺娘快帶李娘子與相好的女伴離開，若是去長公主府來不及，便去我府上。”

說完，他便急匆匆地走了。未留請?zhí)参凑f住處，就給自己留下個能防身的信物。

匕首上系著的穗子無風(fēng)自動，云綺總覺著衛(wèi)瑜急得忘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