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小說

第三十一章

水果拿在手里輕飄飄的,倒像是胖大海。這種果子我當然不吃,送給了一位農村來的病友,叫他拿回去喂豬──不知豬對這些蘋果有何評價。但不管怎么說罷,他來看過我,還帶來了禮物現在我是真心要擬個過得去的研究題目,但怎么也擬不出。我覺得自己可以原諒:我剛被車撞過。所以,我把題目放下,又去寫故事了。

塞萬提斯說,堂吉訶德所愛的達辛尼亞,是托波索地方腌豬肉的第一把好手。薛嵩也是湘西地方燒玻璃的第一把好手。假如他想在第二年春天燒玻璃,頭年秋天就到山上去割一大車蓑草,晾干以后,交給寨子里一個女人,叫她拿草當柴來燒,還給她一些壇子。這樣她就有了一車白來的干草,但她只能把它燒掉,不能派別的用場──雖然蓑草還可以用來作蓑衣,還要把燒成的灰都收集起來。這樣,經過一冬,薛嵩就得到很多潔白如玉的灰,都盛在壇子里。這種灰有很大的堿性──他得到了燒玻璃的第一種原料,就是堿。他還到河灘上采來最潔白的砂子,這是第二種原料,到山上采集最好的長石,這是第三種原料,還有第四和第五種原料,恕我不一一盡數,搜集齊了一起放到坩鍋里去燒;然后把燒融的玻璃液倒到熔化的錫上冷卻──一塊平板玻璃就這樣制好了。這塊玻璃有時厚,有時薄,這是因為薛嵩雖然很注意原料的配比,卻總忘掉它的總量。分量多了,玻璃液就多,澆出的玻璃就厚,反之則薄。假如太薄,玻璃上會有星星點點的圓洞,就如搟面搟薄了的景象。這種玻璃使薛嵩大為歡喜。等到玻璃涼了,他把它拿起來,看著這些洞哈哈大笑。這種玻璃沒楞沒角,像塊面餅。多數是方形,也有梯形和三角形的。薛嵩自會給玻璃配上窗框,給窗框配上房子,這些房子有些是三角形,有些是梯形,依玻璃的形狀而定。這種玻璃藍里透綠,透過它往外看,就如置身于深水里。

薛嵩還是打造銅器的第一把高手,他把銅皮放在木頭上,用木榔頭敲。隨著這些敲擊,銅皮彎曲起來,逐漸成形。他再用鐵榔頭砸出邊來,用錫焊好,一個銅夜壺就造好了。他還是制造陶器、澆鑄鐵器、編造竹器的高手,最優秀的皮匠和廚師。至于作木匠,他到湘西才開始學,也已成了高手。總而言之,他有無數手藝,多到他自己也記不清,像這樣的人當然很有用,只是要把他盯緊一些,否則他會胡鬧。在燒制玻璃時,他發現粘稠的玻璃液可以拉出絲來,就五迷三道地想用這種絲來造衣服。這樣平板玻璃就造不成──全被他拉成了絲。而這種衣服是透明的,穿上以后傷風敗俗。讓他造夜壺也要小心,稍不留神,夜壺就不見了,變成一個銅人。銅皮下面有猾輪,有腸衣做的弦牽動,還有一顆發條心臟,這樣就可以到處亂跑,還能說幾句簡單的話。雖然還有夜壺的功能,但很討人嫌。黑更半夜的,它每隔一小時就跑到你面前來滴滴嘟嘟地說:請撒尿。根本不管你想不想尿。老妓女就有這樣一把夜壺,她很不喜歡,把它放在柜子里,它就在柜子里亂轉,在柜子里滴滴嘟嘟地說,請撒尿。好在他還有從善如流的好處,你不喜歡這把夜壺,他馬上就去打另一把,直到你滿意為止。不過,這都是他迷上紅線以前的事。現在你再找他做事,他總是說:我忙,等下回吧。

根據現在這種說法,老妓女迷戀薛嵩,不只是迷戀他巧奪天工的手藝,還迷戀他勤勤懇懇的態度。以前,他來看老妓女,看到她因年邁走了形的身體,就說:大媽,你要是信得過我,就讓我給你做個整形手術。拉拉臉皮,墊墊**,我覺得沒什么難的。老妓女不肯,這是因為她覺得人活到什么年齡就該有什么樣子,不想做手術;還因為學院派不喜歡這類雕蟲小技;但最本質的原因是:薛嵩沒做過這種手術。這家伙膽子大得很,只在貓屁眼上練了兩次,就敢給人割痔瘡。后來,他一面和老妓女**,一面撥弄她癟水袋似的**,說道:越看我越覺得有把握。要是別人膽敢這樣不敬,老妓女就要用大嘴巴抽他。但是薛嵩就不同了。有一陣子,老妓女真的考慮要做這個手術。這是因為薛嵩小手小腳,長著棕色發亮的皮膚。頭上留著短發,腦后還有一絡長發。老妓女喜歡他。既然喜歡,就該把身體交給他練練手。

有關這位老妓女,我們已經說過,她總把陰毛剃得精光。她嘴上有些黃色的胡子,因為太軟,用刀剃不掉。薛嵩給她做過一個拔毛器,原理是用一盞燈,加熱一些松香,把胡子粘住,然后使松香冷凝,就可以拔下毛來據我所知,屠宰廠就用這個原理給豬頭退毛,直到發現松香有毒,現在壞了確切地說,是沒有松香了,也不知怎么往里加,老妓女只好用粉把胡子遮住,看上去像腿毛很重的人穿上了長統絲襪。有關這個拔毛器,還要補充說,薛嵩的一起作品都有太過復雜、難于操縱的毛病。如果不繁復,就不能體現自己是個能工巧匠。繁復本身卻是個負擔──我現在就陷入了這種困境

后來,透明把薛嵩逮住,給他套上枷鎖,押著他去干活。因為薛嵩已有兩年多不務正業,積壓的工作很多。但只要押著他的人稍不注意,薛嵩就會脫開枷鎖跑掉,跑到墳頭上去憑吊紅線,因為根據這種說法,紅線已經死掉了。薛嵩經常跑掉,使老妓女很不高興,雖然他不會跑遠,而且總能在墳頭上逮到,但老妓女害怕他在這段路上又會遇上一個小姑娘,從此再變得五迷三道。所以她就命令薛嵩造出更復雜的鎖,把他自己鎖住。造鎖對能工巧匠來說,是一種挑戰。薛嵩全心全意地投入這項工作。他造出了十二位數碼鎖,定時鎖,還有用鑰匙的鎖,那鑰匙有兩寸寬,上面有無數的溝槽,完全無法復制。這些鎖的圖紙任何人看了都要頭暈,它們還堅固無比,用巨斧都砍不開。但用來對付他自己,卻毫無用處。他可以用鐵絲捅開,也可以用竹棍捅開,甚至用草棍捅開這些鎖。假如你讓他得不到任何棍子,他還能用氣把它吹開。老妓女以為他在耍花招,就直截了當地命令道:去造一把你自己打不開的鎖。薛嵩接受了這個任務,他思考了三天三夜,既沒有畫圖紙,也沒有動手做。最后,他對老妓女說:大媽,這種鎖我造不出來。老妓女說:胡扯我不信你這么笨此時她指的是薛嵩不會缺少造鎖的聰明。后來她又說:我不信你有這么聰明此時指的是薛嵩開鎖的聰明。最后她說:我不信你這么剛好這就是說,她不信薛嵩開鎖的聰明正好勝過了造鎖的聰明。實際上,聰明只有一種,用于開鎖,就是開鎖的聰明;用于造鎖,就是造鎖的聰明。薛嵩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走開去做別的工作了。

希臘先哲曾說:上坡和下坡是同一條路,善惡同體;上坡路反過來就是下坡,善反過來就是惡。薛嵩所擁有的,也是這樣一種智慧。他設計一種機構時,同時也就設計了破解這種機構的方法──只消把這機構反過來想就得到了這種方法。在他那里,造一把自己打不開的鎖,成了哲學問題。經過長時間的冥思苦索,他有了一個答案,但一直不想把它告訴老妓女。那就是:確實存在著一種鎖,他能把它造出來,又讓自己打不開,那就是實心的鐵疙瘩。這種鎖一旦鎖上了,就再不能打開。作為一個能工巧匠,我痛恨這種設計。作為一個愛智慧的人,我痛恨這種智慧。因為它脫離了設計和智慧的范疇,屬于另一個世界。

后來,薛嵩把這個方案交給了老妓女,老妓女雖然毫無智慧,但馬上就相信此案可行。此后,薛嵩又親手做了一個鐵殼,把鎖鋌裝上,用坩鍋燒開一鍋鐵水,在老妓女的監督下,把它澆在鐵殼里。他就這樣造了一把打不開的鎖,完成了老妓女交給他的任務。鎖是鐵鏈的中樞,扣住了他自己的手腳。這樣他邁不開腿,也掄不開手,既不能跑掉,也不能反抗,只能干活。對這個故事無須解釋:自從紅線死了以后,薛嵩已經心喪如死,巴不得像行尸走肉一樣的活著。但作為講故事的人,也就是我,尚須加以解釋:這故事有一種特別的討厭之處,那就是它有了寓意。而故事就是故事,不該有寓意。坦白地說,我犯了一個錯誤,違背了我自己的本意。既然如此,就該談談我有何寓意。這很明顯,我是修歷史的。我的寓意只能是歷史。

我現在想,在我寫的小說定稿時,要把這一段刪掉──既已有了這種打算,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寫。在我看來,整個歷史可以濃縮成一個場景:一位賢者坐在君王面前,君王問道:有沒有一種方法,可以控制天下蒼生這位智者、夫子,或者叫作傻逼,為了炫耀他的聰明,就答道:有的。這就是控制大家的意志。說他是智者,是因為他確實有這種鬼聰明。說他是傻逼,是因為他忘記了自己也是天下蒼生的一分子,自己害起自己來了。從那一天開始,不僅天下蒼生盡被控制,連智慧也被控制。有意志的智慧堅挺著,既有用,又有趣,可以給人帶來極大的快感;沒有意志的智慧軟塌塌的,除了充當歷史的臍帶,別無用場了所謂學院派,就是被歷史的臍帶纏住的流派照這個樣子寫下去,這篇小說會成為學術論文,充其量成為學院派的小說。幸虧在我的故事里,紅線沒有被刺客殺死,薛嵩也沒有被老妓女逮住。我還有其它的可能性。這篇小說我還是作得了主的,作為自由派的堅定分子,我不容許本節這種可能發生。請相信,已經寫到的一切足以使我慚愧。我遠不是薛嵩那樣勤勉工作的人。

午后,萬壽寺里升起了一片炎熱的薄霧,響起了吵人的蟬鳴。我把寫著的故事放到一邊,又拿起了那份白色的表格,對著那三個紅色的叉子想了半天;終于相信這三個題目里毫無崇高,根本就是個惡意的玩笑。假如我努力想出三個更崇高的題目,它們會是更惡毒的玩笑。總而言之,我所有崇高的努力都會導致最惡毒的玩笑。也許我該往相反的方向去想。于是我又撕了一張黃紙片,在上面寫下三個最惡毒的玩笑:唐代之精神文明建設考、宋代之精神文明建設考、元代之精神文明建設考。所以說它們是最惡毒的玩笑,是因為我根本就不知道它們是怎樣的東西,而且這世界上也不會有人知道。

我把這張紙片貼到表格上,拿著它出了門。到對面配殿里找我們的領導,也就是那個戴藍布制帽、穿藍布制服、帶有馬尿氣味的人,把這張表格交給他,與此同時,心中忐忑不安。生怕他會翻了臉打我誰知他看了以后,把表格往抽屜里一鎖,對我說道:早就該這樣寫雖然已經對這個結果有一點預感,但我還是被驚呆了順便說一句,我以為最惡毒的玩笑是當代之精神文明建設考,因為它是最沒有人懂得的陳詞濫調,也許你能告訴我,這是否就是最崇高的題目假如是的話,那么,最惡毒的努力帶來的反而是崇高。這是怎么回事,我真的不懂了。

我終于從領導那里得到了一句贊許的話。但這話在我心中激起了最惡毒的仇恨。懷著這種心情,我把刺客們行刺薛嵩的經過重寫了一遍:從前,有一群刺客去襲擊薛嵩。午夜時分,他們摸進了薛嵩的家,摸進了這位能工巧匠的內心。他們的目的是殺死紅線,把薛嵩抓走,交給雇主,就算是完成了任務。但是這個任務沒有完成。這是這個故事不可改變的梗概。在這個梗概之下,對那些刺客來說,依然存在著種種可能性。

舉例來說,有一重可能是這樣的:那些刺客摸到薛嵩家門口。那里有座木頭門樓。打起火來一照,看到門樓上方掛了一塊柚木的匾,上面用紅油漆寫了兩個謙虛的隸字:“薛宅”。門的左側釘了一塊木牌,上面用紅油漆歪歪斜斜地寫著:“紅線客居于此”,底下是一段苗文。據我所知,當時的苗文是一種象形文字。那段文字的第一個符號是一只鳥,仿佛是一只鴿子。第二個符號肯定是一條蛇。再后面是顆牛頭。但你若說它是顆羊頭,我也無法反對;隨后是顆骷髏頭,但也可能是個湖泊、一個茄子或是別的瓜果,或者是別的任何一種東西。底下還有些別的符號,因為太潦草,就完全無法形容,更不要說是辨認。據說苗文就是這樣,頭幾個符號只要能讀懂,后面就可以猜到,用不著寫得太仔細。刺客里有一位飽學之士,他在火光下咬著手指,開始解讀這些文字。很顯然,這段苗文是紅線所書。這第一個符號,也就是鴿子,是指她自己。按照漢族的讀法,應該讀作“奴家”、“賤妾”,或者“小女子”、“小賤人”之類。第二個字,也就是那條蛇,該刺客認為是男性生殖器的象征。雖然還不知怎么解釋,但肯定不是個好意思。再往下怎么讀,就很成問題。假如是牛頭,就是好意思。要是羊頭就是壞意思。總而言之,雖然是飽學之士,也沒讀懂紅線寫了些什么。這只能怪她寫得太潦草了。這些刺客氣壯山河地來殺人,卻在門前被一片潦草的苗文難住,這很使他們氣餒。很顯然,這些刺客也屬學院派。學院派的妓女請來的刺客,當然也是學院派。

后來,那些刺客說道:不管她寫的是什么,咱們沖進去。這種干凈利落的態度雖然帶有自由派的作風,卻正是刺客們需要的于是一腳踹開了門,吶喊一聲殺進了薛嵩家里。隨即就發現,好像是到了一個木板橋上,橋面下凹,這橋還有點飄飄忽忽的不甚牢靠好像是座懸索橋,只是看不到懸索在哪里。那些刺客停了下來,經過簡短的商議,認為既然身處險地,只有向前沖殺才是出路。于是大家吶喊一聲向前沖去,沖了一陣,停下來一看,還在那座木橋上,而且還在橋面的最低點上。于是停下來商量,這一回得到的結論是:既然身在險地,還是速退為妙。于是吶喊一聲,朝后沖去。又沖了許久,發現還在原地。然后又一次合計,又往前沖;停下來再合計,又往后沖。其實,他們根本不在橋上,而是在一個大木桶里。這只桶由一根軸擔在空中,他們往前沖,桶就往前滾;往后沖就往后滾。前滾后滾的動力就是這些刺客本身的移動。薛嵩和紅線遠遠看到了那只桶在滾,也不來干涉,只是覺得有趣。直到天明,桶縫里透進光來,刺客們才覺得不對,用刀把桶壁砍破鉆了出來。此時大家的嗓子也喊啞了,腿也跑軟了,自然沒有興趣繼續前進,去殺紅線、捉薛嵩,而是退了回去。按照這種說法,刺客們去殺紅線,卻沖進了一只木桶。如你所知,這只是眾多可能中比較簡單的一種。

還有更復雜的可能性:薛嵩的家里是一座精心設計的迷宮,到處是十字路口、丁字路口、環形路口、立體交叉的路口,假如不是路口,就是死胡同。到處是墻壁,墻上卻沒有門。好不容易看到一扇門,吶喊一聲沖進去,卻落進了茅坑里。他們在里面瞎摸了一夜,終于從原路退了回來。總而言之,刺客們在薛嵩家里沒有找到薛嵩,也沒有找到紅線,只帶回了一大堆的感嘆:這個薛嵩,簡直是有毛病

薛嵩的家里還可能是一片湖泊,在水邊停了幾只小船。那些刺客上了船,順著兩邊都是蘆葦的水道撐起船來。從午夜到天明,從天明又撐到午夜,每個人都精疲力盡,饑腸轆轆。最后總算是回到了原來上船的地方。出于某種惡意,船上的篙、槳等等,全都難用得要命;后來才發現這些船具里都灌了鉛,而且都灌在最不湊手的地方。那些水道的水也很淺,他們在爛泥里撐船甚至可以說是在陸地上行船。有很多地方的蘆葦是假的,水也是假的是涂在地上的清漆,但在朦朧中看不出真假,就把船撐上了山,又撐了下來;連設計這個圈套的薛嵩也不得不佩服這些刺客的蠻力。在陸地上行舟當然很累,撐了這一圈船之后,每個人的手上都起了燎漿大泡,并且感到腰酸腿疼。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也沒興趣繼續前進,去殺紅線、逮薛嵩。總而言之,薛嵩是如此的詭計多端,假如沒有一些他那些機關的情報,就沒法把他逮住。所以,他們就回去拷問小妓女,想要問出些有價值的口供。我已經說過,這些刺客是不可靠的。所以他們還想拷問老妓女。如果可能,他們還想拷問一切人。作為這篇小說的作者,我知道一切情報。所以,我才是他們最想拷問的人。

考慮各種可能性時,不應該把紅線扣除在外。如前所述,她和各種各樣的冷血動物都很有交情,養了很多青蛙、蜥蜴、毒蛇,還有癩蛤蟆。她讓這些爬蟲互相通婚,生出了各種千奇百怪的變種。當那些刺客沖到她面前時,她打開了一個竹簍,放出她的蝦兵蟹將來:有沒有腳的蜥蜴,長的像大頭魚,全靠身體的力量在地下一跳一蹦;有碩大無比的蟾蜍,腿卻短得要命,長著三角腦袋,看上去有點像鱷魚;有身材肥胖的眼鏡蛇,長了一百條腿,所有的腿都在飛快地挪動,但因為腿太多,互相妨礙,身體移動得卻不快;還有有毒的青蛙,嘴上長著角質的凸起,張開蜻蜓般的翅膀飛在空中。這種詭計決非學院派所為。很顯然,紅線也是自由派。假如一個深山里的苗族女孩也是學院派,只能說明學院派根本就不存在。所有這些妖魔鬼怪一起朝刺客們撲來,呲出了毒牙、噴射著毒液;嚇得他們轉身就跑。現在,他們很想找人打聽一下,這個紅線到底是個會妖術的女巫,還是僅僅患有精神病。假如是前者,他們就不想再去殺她;有妖術的人死掉以后會變成更加難纏的惡鬼,還不如不殺。假如是后者,就非殺她不可,因為他們這么多大男人,總不能被一個女瘋子嚇跑了。總而言之,最后的結果是,如果沒有知情人領路,就找不到紅線,也找不到薛嵩。我的故事再次開始就是這樣的。而那位白億女人則朝我厲聲喝道:越編越不像樣子了,你

用不著睜開眼睛,我就知道來到了清晨;清晨的寧靜和午夜不同。有個軟軟的東西觸著我的身體,從喉頭到胸膛,一路觸下來;我想,這是她的雙唇。還有些發絲沙沙地拂著身體的兩側。與此同時,我嗅到她的體味,就如苦澀的荷花;還能感到她在我腹部呼氣,好像一團溫暖的霧。我雖然喜歡,也感到恐懼,因為再往下的部位生得十分不雅。我害怕她去親近那里。也許就是因為恐懼,那東西猛地豎起來了。她在上面拍了一下,喝道:討厭快起來我翻身坐了起來,甩著沉重的腦袋,搞不清楚誰討厭,是我還是它。

在睜開眼睛之前,我知道自己發生了一種深刻的變化,但不是又一次失去記憶:昨天做的事情和寫的稿子還保存在我心里,但我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不滿,覺得太過粗俗。從今以后,我要變得高雅些。一面下著這樣的決心,一面我也覺得,自己有點做作。

因為老婆這個字眼十分庸俗,我決定把她稱作白衣女人。因為她總穿白印花布的連衣裙,那布

第十二章第八十三章第二十章第六章第二十章第八十六章第六十三章第六十九章第四十五章第六十三章第四十八章第九十一章第四十二章第十八章第六十七章第七十五章第六章第八十二章第十六章第三十九章第十九章第十二章第九章第二十三章第四十一章第二十九章第四章第八十章第十五章第二十四章第十三章第八十三章第四十三章第六十章第三十七章第八十二章第八十五章第五章第七十七章第十三章第八十三章第四章第九十章第三章第五十八章第六章第三十九章第十一章第三十一章第八十八章第七十八章第二十四章第五十六章第二十九章第十六章第三十四章第三十七章第十六章第五十五章第七十五章第七十六章第八十一章第五十六章第七十章第四十七章第十九章第六十四章第三十八章第八十三章第二章第四章第十六章第二十四章第二十七章第六十九章第三十八章第五十四章第七十六章第二十四章第四十三章第七十七章第四十三章第七十五章第二十章第六十四章第八章第六十四章第九十章第十八章第八十八章第七十九章第四章第六十章第六十三章第二十六章第三十四章第六十七章第三十八章第四十一章第八十一章
第十二章第八十三章第二十章第六章第二十章第八十六章第六十三章第六十九章第四十五章第六十三章第四十八章第九十一章第四十二章第十八章第六十七章第七十五章第六章第八十二章第十六章第三十九章第十九章第十二章第九章第二十三章第四十一章第二十九章第四章第八十章第十五章第二十四章第十三章第八十三章第四十三章第六十章第三十七章第八十二章第八十五章第五章第七十七章第十三章第八十三章第四章第九十章第三章第五十八章第六章第三十九章第十一章第三十一章第八十八章第七十八章第二十四章第五十六章第二十九章第十六章第三十四章第三十七章第十六章第五十五章第七十五章第七十六章第八十一章第五十六章第七十章第四十七章第十九章第六十四章第三十八章第八十三章第二章第四章第十六章第二十四章第二十七章第六十九章第三十八章第五十四章第七十六章第二十四章第四十三章第七十七章第四十三章第七十五章第二十章第六十四章第八章第六十四章第九十章第十八章第八十八章第七十九章第四章第六十章第六十三章第二十六章第三十四章第六十七章第三十八章第四十一章第八十一章
主站蜘蛛池模板: 九台市| 元阳县| 玛纳斯县| 全南县| 蒙阴县| 金湖县| 化德县| 都兰县| 英山县| 富阳市| 教育| 茶陵县| 西乌珠穆沁旗| 宁武县| 阿坝县| 上饶县| 武胜县| 清河县| 樟树市| 中方县| 都安| 东乡县| 德保县| 临夏县| 泸定县| 高雄县| 介休市| 阿鲁科尔沁旗| 邹平县| 许昌市| 汕尾市| 凤庆县| 庄浪县| 扶风县| 景洪市| 昌都县| 仁化县| 泰州市| 福鼎市| 孟连| 长武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