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宮門,夜傾憐讓璃香先坐著馬車回府,而她一人擇了一條寂靜的小路,一路都在回想這些天來發生的所有事,好像……在大婚她又對輕離失言了。
不知為何,她現在一閉眼睛,滿都是南辰的身影,她喜歡她的琴聲,喜歡他身清淺的梅香。
越是這樣,她心的愧疚與不安越多,她也想忘記那些夢,忘記那些畫面,可當每夜躺在床時,她又會期待,期待夢每一次與南辰相遇,又怕他消失不見,更喜歡極了那種如癡如醉,可……
輕輕閉眼睛,任由風吹起身輕紗,在睜開時發現已到了長街。
黃昏微涼,街道安靜如斯,只剩下幾個小販收拾著攤子,準備回家吃飯。
她站在街道央,陽光刺來,卻并不溫暖,模糊了她的眼睛,讓整條街道染朦朧,變成了金黃色。
突然,有一陣刀劍聲劃破迷霧,又漸漸停歇,眼前變得清晰,終于看清這長街有多蕭索。
這時,有一個著一襲紫衣的少年從不遠處走來,腳步微微虛浮。
清風吹起他的衣衫與發絲,在空飛舞,流泄而下的廣袖帶著些許褶皺。
夜傾憐靜靜的站著,風吹起少年的發絲與她的發絲纏繞又散開,那少年軟軟的倒了下去,在她身前,頭一歪,嘴角流出梅紅的鮮血。
……
客棧內,墨情聽著暗衛的稟報,聽著他說,事情已經辦妥,他們成功將冷言殤打傷,看去足夠可憐。這次的墨情不同于往常妖媚的笑,他蜷縮在軟塌,長長的紅衣垂落在地,只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待夜傾憐回到王府后,并未見到末亦的身影,她扶著已經暈死過去的冷言殤,卻并不吃力,不知何時他已如此消瘦。
進了芙蓉閣后,便聽一陣輕咳聲傳來,夜傾憐腳步微頓,后抓緊冷言殤,匆匆的跑了進去。
等進了房間,見落輕離側躺在軟塌,嘴角有鮮血流淌而出,末亦正在他身旁手足無措的蹲著,此時聽見腳步聲,趕緊回頭看來。
“世子妃,你可算回來了。”
但當看到她身旁還有一人時,卻愣住了。
“輕離。”夜傾憐一驚,想跑過去,卻沒想到冷言殤緊緊攥著她的衣袖不放,她輕輕抿了抿唇,喚末亦將冷言殤扶住,快步走到軟塌前,當纖手觸碰到落輕離唇角的鮮血時,卻愣住了。
一直以來,她是不是忘記了什么,很多人說過輕離的身體一直不好,如今他病的這么重,是否……寒冰草可以?
在夜傾憐心復雜時,落輕離扯了扯她的衣袖,“憶兒……”
她回過神來,趕緊看向末亦,“怎么回事?”
末亦緊緊皺眉,眸寫滿擔憂,“世子他身體本來不好,這是犯病了。”
“粉梅丹可還有?”
“有,已經給世子吃下了,只是這次卻不怎么管用,看樣子是又重了些。”
夜傾憐輕輕垂眸,還未說些什么,軟塌的落輕離一把抱住了她的纖腰,聲音酸酸的,“憶兒,這幾日你總是出去,是不是想離開輕離了。”
“不會。”
“可你明明已經答應我的求婚,現在卻將我晾在一邊,不管了。”落輕離抬起他水汪汪的眸子,里面滿是傷心。
夜傾憐不由一愣,“我……”
落輕離輕輕咬唇,將目光看向冷言殤,先是一愣,后聽夜傾憐說,“輕離,剛剛我在回府的路遇見了言殤,他好像受了重傷。”
落輕離垂眸不語,只緊緊抱著她,“憶兒,我困了,想睡覺。”
夜傾憐輕輕點頭,看向末亦,“末亦,你將言殤送去廂房,一定要去請最好的大夫,記得別走露風聲,一旦有事即刻告訴我。”
末亦看了看落輕離,見他并不說話,便領了命,將冷言殤帶走了。
夜傾憐低頭看著他一頭墨發,眸閃過幾絲痛楚。
亂了,一切都亂了……
時光流轉,三日已過,在這三日,夜傾憐休書一封,送去了云天之巔。
當初元打開書信時,神色微頓,原來是夜傾憐在信詢問他寒冰草是否可代替粉梅丹,解燃眉之急?
當初末亦將他綁去林,為沐云塵救治時,他曾無數次聽見末亦自言自語粉梅丹,更有一次慌張的來到他面前,問他如果落輕離久病停藥后會有什么后果,卻并不與他細說。
初元將信收起,取出一張白紙,用筆蘸墨,當筆尖觸碰到白紙時微微停頓,后寫了下去。
不過一日,夜傾憐便收到了回信,信初元說,“寒冰草雖有力,可并非讓人死而復生之藥,當需慎用。”
夜傾憐將信收起,心不知是何滋味。
這樣,又過了整整三日,冷言殤才醒過來。
他靜靜的躺在床,看著眼前喂他喝藥的女子,心有著揮之不去的痛。
夜傾憐垂著眸,用湯匙盛了藥,喂他喝下,默默無語,直到一碗都見了底,她的眼淚也流了下來。
冷言殤輕輕抿唇,心何嘗不難過,只能拽著她的衣袖搖一搖。
夜傾憐將淚水用袖子擦掉,眼睛卻紅紅的,“言殤,你為什么要離開云天之巔,為什么要受這么多傷。”
冷言殤不說話,清美的眸子還是那么溫柔,卻有晶瑩劃過,“傾兒,自那次你在云天之巔離我而去,我們已經多久沒有見面了……”
她咬唇不語,想盡量避開這個問題,只能說道,“言殤,你此次進京,是發生了什么事嗎?”
冷言殤眸光微頓,那里面似有著很深很深的糾結,最后全部釋然,他漸漸的開口,“其實我之所以離開云天之巔,是因為一架白玉古琴,那是云天之巔的血靈琴,只不過在多年前長尊便贈與了我,卻在不久前丟失,我心系古琴,便獨自下山去尋,直到前幾天,才聽聞曾有一架白玉古琴,在盛天京的沁琴坊出現過,所以我才來此,不過聽說那已經是幾個月前的事了,不知是否還能尋到……”
夜傾憐拿著藥碗的手猛地一顫,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你,你說沁琴坊的白玉古琴可能是你的……?”
“嗯,我已讓人排查,確定了那古琴是我的。”
冷言殤眸光流轉,聲音輕輕柔柔,“傾兒,其實一直以來我都未曾告訴過你我是擁有兩世記憶的人,前世我曾是南月王府的南辰世子,一襲白衣,最愛在梅林間素手撫琴,我的記憶有些模糊,只記得一日撫琴時曾遇到過什么,便再也想不起來了,那年在云天之巔,我第一次見到血靈琴時,倍感熟悉,便和長尊要來,但卻并未在他人面前提起過,血靈琴對我至關重要,是讓我第一眼便覺得分外熟悉的,如同你,初見時便覺得似曾相識……”
“當初進京時,你曾在落王府門前喚出南辰二字,當時我震驚不已,這才知曉你與我的關系,可那時的你已經失憶,又尋找身世心切,我想單憑自己的闡述,應該不足為信,便讓你一錯再錯的留在了京。”
“若當初我能夠知曉,這次同意讓你留在京,未曾把事實說于你聽,竟會讓你愛別人,我覺不會在隱瞞……”
“不過說來也巧,這京竟也有人會那首曲子,讓你留了下來。”
輕笑著說完后,冷言殤緩緩側頭看著她,見她神色痛苦,止不住的流淚,便又側過頭去,眸淡然。
夜傾憐搖了搖頭,滿腦子卻都是南辰二字,言殤會是在騙她嗎?可她的夢從未與任何人說起過,即便當初曾在京聽到琴聲,說出過南辰這個名字,可夢境,在梅林間撫琴,不會有人知曉……
難道南辰真的是言殤嗎?
難道每次面對他會心痛,每次他受傷唯她的血可救,都不是巧合嗎……
突然起身,將藥碗放回案,卻弄掉了許多蠟燭碟子。
她慌慌張張的推開房門,直到跑了很遠,才停下來。
看著眼前的粉墻綠瓦,花草樹木,往日的美好風景。
眼前卻越來越模糊,當末亦來到她身旁時,便見她呆泄的看著前方問,“末亦,你有沒有覺得這周圍失了顏色……”
末亦一頭霧水的搖頭,正在不解她為何這樣說時,夜傾憐卻吐出一口鮮血,緩緩的倒了下去。
一時間,寂靜的王府只剩下末亦焦急的呼喚聲。
房,一滴滴鮮血順著衣袖滴在地,冷言殤緩緩開口。
“小的時候你說你最喜歡與我在一起,還叫我不要在為你受傷,你還說過今生今世永遠不會離開我。”
“自從那時,冷言殤便準備好了要娶夜傾憐,娶這個讓他寧愿付出生命的女子,為妻……”
“一直以來,他一直都以為夜傾憐是愛著冷言殤的,而她不過是被滅門的仇恨所累及,才一直冷淡,但她一直都是愛他的。”
“可長大后,冷言殤好像明白,即便在別人眼的天作之合,即便親身經歷的青梅竹馬,也有不可預料的時候……”
“可……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