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日子沒有因為考研失敗就失去了色彩。經過這一次失敗的經歷,蘇云就認為我真的是不適合在學習中奮斗的人,于是她的心就寬容了很多。我和蘇云的危機過去了,時光回復平靜。
由于考試將近,復習是不得不進行了。補考是件很麻煩的事。老師不會不讓你補考過去,但不會不為難你。因為從某種程度上,學生在補考這件事上也為難了老師。
蘇云讓我明白了這個道理,費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其實我很明白這個道理,但是我不想表白我明白。我表明我明白了,我就必須服從深明大義的老婆的安排。
不過,這都是無聊鬧的。在無聊的時候,人總會找一點事情做,給生活一點色彩,何況復習是件更為無聊的事情。無事生非大搞都是無聊的人生惹的禍。禍事雖然是無聊的惹的,但誰的人生誰還得負責。
于是考試來了。每當考試的時候,我都有無限的感觸。這種感慨隨著學業以及學業的結束伴隨了我的一聲。因為,即便是畢業之后,我還是得面對各種考試。
記得初二的時候,我有一次睡覺睡過了頭,便沒考第一場。干脆,我全都不考了。反正少考一門,我在班級的名次已經沒什么競爭力了。零分的我也就成了倒數第一。退步是無人獎賞的。可到了下一次,我考了,得到了全部九科的進步獎。這就像一個笑話,設什么進步獎啊?老師開玩笑說:“你得的獎比全校第一都多。”
對于考試,很多時候,在于你在什么位置上,而不是在于你會考多少分。正如高考一樣,生在北京市是你的大幸;生在春江省是你的大不幸。省與市的區別就像“生與死”的區別。諸如我在考場上,得多少分,做得多好,才是個好學生呢?
有時候,我覺得我和蘇云那樣的好學生離得很遠。可是,現在我們是最親近的人。原因是什么?這不是因為我太優異,僅僅因為我扮演了一個極好的角色,與我優不優秀沒有太多的關系。角色的不同讓人的優秀沒有了意義,這就不公平了。這個道理雖然不能對待我,但可以對待很多的笑話。
這樣看待問題的時候,我便發現不了什么是生活中的美,雖然后來我傷了美學的研究生。我會問:“生活中有美好的事情嗎?”因為人有時因為自己的不順心,會滿眼里都是黑暗。如果是梁寬回答我的問題,他會說:“生活如蒙了一面薄紗,也蒙蔽了我的眼睛。”劉明會說:“你***看的真透!”我本科的美學老師會說:“你缺少發現美的眼睛。”蘇云會怎么說呢?她定會說:“你看看你,除了胡扯就沒事干。你怎么是這么一個人?”
我會怎么回答?我大約會說:“生活沒讓我有資格發現它的美,你不要強求我好不好?”
看著試卷,我如果那么答,必然會按著學分交錢補考,毫無商量的余地。那么我該怎么答題呢?我的確應該從辛棄疾老師那里尋找靈感。他老人家說:“為賦新詞強說愁,愛上層樓,愛上層樓。”要求進步,學業有成,“強說愁”倒是開始階段的必經之路。于是我在試卷上寫道:“生活中并不缺少美,如果我們摒棄了快樂與悲傷,幸福與苦難,美麗與丑陋。因為我們深深地知道:那些假象并不是真的美。真的美是什么?我們可以從身邊的體會中知道。”等等。反正,我不能說我是一個外行人,什么是美?美女帥哥才是美嘛!實話是不可以這么說。我要說:“人的審美伴隨著人的觀念在變化。唐代的時候,詩歌感性,所以喜歡牡丹豐腴;宋代的時候,詩歌理性,所以熱衷梅花清秀。”
總之我的意思是:我并不知道,但我要讓別人,特別是老師,都知道我是知道的。如此,我才能及格。考試在我看來就是這么簡單,尤其是老師已經圈定了重點與非重點,已經點了幾次名之后,甚至中彩票一樣布置了一次作業之后。
蘇云聽了我對考試的一番宏論,只是笑了笑。我不明白她怎么不符和夸獎我一番,在聽了我那么有見地的見解之后。她只是說:“雖然很幽默,但,于學習無益。”她說完,高興地笑了。
于是我也笑了。我笑她的不可笑卻笑得可笑得要命一樣。
期末考試之后,我們大可以收拾行李離校了。成績到開學再說。是死是活,我都沒有什么感覺。我不會再像去年這個時候那么傷心和不安。其實現在看起來,不及格,重考,對于我有什么大不了的?補考一定會過的。就算是我學習能力有限,老師的施教能力也有限?我想辯證法的功勞就是為種種結論提供了道理與論證,無論
于正、反、上、下、左、右。這就為各種的不合理提供了辯解的可能,屬于活學活用。但正常來看,這就屬于臉皮比城墻還厚了。
考試過去了,我在想過年的問題。人長大的直接問題就是:要考慮的問題也變得多的多了,還有一定的復雜性。最直接的,我還要不要到蘇云家拜訪呢?去拜訪似乎是理所當然的,因為蘇云的爸媽已經知道了我的存在,我和蘇云的關系擺在那里。不去拜訪,似乎也合情合理,因為我們還不是正式的未婚夫妻。這時代,男友還值得一提嗎?你是談婚論嫁的未婚夫嗎?我在路上很是發愁。
不過蘇云似乎沒有意識到我的困惑。還有一個尷尬之處是:我并沒有被人家父母很情愿地接受。上次,他們沒有反對,因為蘇云差點鼓起來的肚子。肚子雖然沒有鼓起來,但問題很嚴重。這總讓我認為她的父母對我不會百分百地接受。我去她家做什么呢?可是不去也不行,我是一個“弱勢群體”的臨時工,還沒有轉正。
在我這里很成問題的事情,在蘇云那里根本不是個問題。下車之后,蘇云直接讓我上了出租車,問也沒問我,便帶我去她家。于是我的問題也不用提上桌面了討論了,蘇云已做了決定。我再提出異議,便是制造事端了。被她收拾了兩次,我再不學乖一點就是缺腦子了。
進了小區,我說:“我去買點東西,等一等,我們再上去。”
“買什么?什么都不用買。”蘇云說,“我爸媽什么沒有?買了也沒用。你現在不能用拿點禮品給你自己加分。”我就點了點頭。東西買不好,只會招人嫌,我想,問道:“那你說我應該怎么加分呢?”蘇云笑道:“我會給你加分。只要我給你滿分,我很幸福,他們就沒有發言權了。”我就大膽起來,說道:“夜里我會努力的。”蘇云白了我一眼。
到了房門口,我的心劇烈地跳起來。蘇云瞅了我一眼,說:“哎呦!臉都紅了。你有那么緊張?被害怕,阿姨保護你。”蘇云敲門。
我摸了摸我的臉,是有些熱。門開了,蘇云的媽媽劉芳站在門口歡迎她的女兒。我問候了劉芳阿姨,提著蘇云和我的包進門去,把蘇云的包放進了她的房間,我的包放在了門內旁。
蘇云說:“你的包也提進去。明天才走,你放在門口怎么走路?”
我笑著,把包又送進去。王珂看著我進去之后才說:“提進去吧。”女人的加分還是很有效的。
那時是下午四點多,陽光透過窗戶,照進客廳里。蘇云坐在南邊,背對著陽光。劉芳陪她坐著,說著一些瑣事。我電視對面的沙發上正襟危坐,看著沒有打開的電視,連一杯水都沒有。我明白這是故意的冷落。聽著她們母女說話,我也接不上什么話。繼續坐著,只會更加拘束,我便起身去了陽臺。
逃離尬尷的捷徑就是空間上的隔離。
在陽臺上向外一望,我有種要哭的感覺。被無視的感覺很不好,被女友父母無視的感覺更不好。蘇云大約看了看我,但是沒有說什么。一切都不能著急,分數得慢慢加。
不一會兒,門鈴響了,進來一個富態的婦女。我從陽臺上回去,蘇云媽媽說:“這是你同學程龍的媽媽,你叫王姨吧。”我叫了聲“王姨”。
蘇云好像沒有表情,內心大約也沒有什么觸動。我看著,心里舒服多了。只要心上人站在我這一邊,我便安心了。其實,我邪惡一點,想:“女兒都和我同居了,丈母娘神氣什么呢?還有什么可神氣的?”
劉芳向我說道:“我們家和程龍家關系很好,就像親家一樣。”
程龍媽媽王珂笑著,點著頭說道:“小時候,我們還想給兩個孩子定娃娃親。想不到一轉眼,都長大了,要工作要成家了!”
蘇云說:“像親家有什么用?”
王珂笑說:“蘇云瘦了。哪天去我家里,阿姨給你做好吃的補一補。”
看著王珂,我記起上次劉芳到蘇云快出院的時候并不是這么冷淡,我也不是如此不可接受。我看這個王珂和劉芳自顧自說,完全看不見我,心仿佛沉到了海底,獨自坐著,像一只孤獨的鳥,沒有自己的家。
坐著,我很識趣,沒有沒話找話說。有什么好說的?她們即是長輩,又是年長的人。蘇云不該讓我來,真的不該讓我來她家。那時我只有泰然自若地坐著,像一尊雕像。主人沒有趕我,我若自己先走了,那么便是我的失禮。
蘇云看了我幾眼,突然拉起我的手,往門外拉我。她說:“我餓了,我們去外面吃飯。”
我看了王珂一眼,覺得不跟蘇云走才是十分明智的。我愛蘇云,我是那么愛她,為了未來,我怎么能走呢?我說:“等叔叔回來,我們先別出去了,這才剛剛回來。”我說的“叔叔”兩個字讓兩位母親很
不能接受。“侄兒”一下子上門來了,還會賴著不走!
蘇云白了我一眼,以及兩位母親。我想真的不只是給我白眼。她回房去了,丟下了我。她的意思我明白。我只得繼續尷尬地坐著,如木頭人一樣不聲不響。
王珂繼續和劉芳嘮著家常。她們說的東西都是不是我所熟悉的生活所能見識的。說著說著,她們找了一個借口,去臥室看什么東西了。我沒有聽清楚是去看什么東西。當時被羞辱的感覺如厚厚的被子蒙住了我的頭,我的頭又悶又熱又暈,難受的很,就像在發高燒。
兩個房間的門都關上了,房內安靜得仿佛所有人都睡著了。我掏出手機,撥弄手機。我總的有點事做,緩和一下心情。
很長時間之后,王珂從臥室里出來,劉芳沒有出來。王珂對我說:“你和程龍是同學,等程龍回來去家里玩。”
我微笑著點頭。我也不能相信我怎么能笑得那么燦爛。大概是我的尊嚴在支撐著我的笑容。
王珂走了之后,我看了一會手機,門便響了。蘇云爸爸蘇明回來了。他看到我,笑了,說:“小林來了,快坐!快坐!”他看我起身,讓我坐。他放好了衣服,去拿了一瓶橙汁讓我喝。我的心一下子酸了。被冷落了這么久,他的熱情讓我格外感動。“謝謝蘇叔叔。”我說,極力控制著情緒。那種感激就像蘇明是我唯一的知己。
蘇明看著房間內的情景,明白了幾分。“小林,別放著,先喝點東西,一會出去吃飯,請你們倆吃點好的,好不容易放假了。”他見我把橙汁又放回了茶幾上,說道。
“別小林小林的那么難聽。”蘇云從房間出來,坐到她爸身邊,“爸爸,我媽太勢力了。我很不喜歡我媽這樣。你知道,咱們家的家風可不是這樣的。姓程的就是想巴結你。”
我干笑了兩下。她說的太直接了。
蘇明笑了,說:“別和你媽生氣,一會就好了。”他起身向我說:“你先坐,林福,我去看看。這娘倆打小就不合,有代溝。”
蘇云悄悄貼著我的耳朵說:“好了,靠山回來了,別擔心了。”她偷偷地拍拍我的背,還擰了我一下。
我笑了笑,并不是很開心。人家家長不是很熱情,肯定是因為我的確有不好的地方。這是事實,我高傲也不會改變。
蘇云打開了電視,說:“晚上得讓我爸好好出點血。我爸可摳門了,別看他當個官!”
電視沒什么好看,蘇云不停地調臺。她說:“我討厭他們家的人!就知道巴結我爸!現在想想,從我小時候就那樣,只是我一直不明白。現在看起來,程龍也有可能就是因為他爸媽的授意才對我好。”她低聲對我說。
我聽著,沒有答話。后來想,我和蘇云在那個寒假之前,是以同學關系確立的戀人關系在相處。在那個寒假開始后,我和她被推進了更廣闊的社會當中,遠遠超越了那小小的校園,在我見到了王珂和劉芳之后。
不過,當時,我并沒有那么清楚地意識到這嚴重的問題。我還是單純地認為我真心對待蘇云,一切問題都會解決的。只要她也愛我,我們便會幸福,有開明的蘇明,劉芳并不能拆散我們。幸福在未來不遠處向我們招手,可望可及。那幸福的確不遠:幾年之后,我們會畢業、工作、結婚,時間不會太久,我堅信這一切都會如期而至。
當時,我便想的那般美好:在蘇云身邊,我和她的愛情永遠存在,我們便會如生活在天堂,幸福像時間一樣持久。
所以,當蘇云偷偷擰我的時候,我的心情馬上好了。我和她媽媽計較什么呢?將來,我將擁有劉芳的女兒蘇云,現在受些氣有什么關系?丈母娘接受不討歡心的女婿比接受不甚喜愛的兒媳容易多了。
我笑著問蘇云,貼近她的耳朵:“程龍肯定后悔了,讓他媽媽來打探消息。”那的確讓我擔憂。對癡心的男人愛著的女人,最無敵的便是前男友,更別提初戀的前男友了。
蘇云聽了,認真地說:“他就是跪下來求我,我也會一腳把他踢到馬桶里沖走。”我們
我聽了笑說:“你當人家是大便?惡心不惡心?人家可是富二代,含著金鑰匙出生,捧著金飯碗長大的。”
蘇云板臉說道:“你少氣我了,行不行?你就不能不提那個混蛋?你老提她什么意思?”她聲音很低,但是很不滿。
我笑說:“我沒什么意思啊。你看人家那么好的條件,我心里有點不舒服,你還不讓我說說?好了,我說完了,心里好受了,有什么不對的地方,請夫人指正。”
蘇云認真看了我幾秒鐘,笑了,投進我的懷里,說道:“我永遠愛你,你什么都不用擔心。”
愛情的承諾讓所有戀人心情喜悅,忘乎所以,我也是那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