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宿舍的時候，我看到林容和蘇雲兩個女人在客廳裡吃飯。我不知道那是什麼狀況。我以爲蘇雲會離開了，沒有想到她並沒有離開。

林容看了我一眼，說道：“來得正好，吃吧，我煮的方便麪?！?

我沒有吃，就回了臥室，躺在牀上。

過了一會，林容進來了，關上了門。我看了她一眼，什麼都不想說。她問道：“你在想什麼？”

“你爲什麼不告訴她真相？”我問。

“我不想噁心她?！彼f，“你還是噁心她了。你怎麼想的？就算你可以坦然接受了風荷已經離開了，也不要蘇雲替代她的位置？”

我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很難再開始?！?

“她還是不想放棄。”她說，“你們真是傻?！?

“我如果讓你懷孕了，你會嫁給我嗎？”我問。

“我不會懷孕?！彼α?，“那種事我早想到了。你該好好想一想了。我想她的態度已經表明了。我看不到你什麼好，她拿你當成自己的唯一。你想想吧。”

我躺了很久，睡著了。醒來的時候，我還是沒有想明白。我起牀，走出臥室，看到蘇雲已經起牀了，坐在沙發上，很寂寞。她靜靜地看著窗戶。我突然很同情她。一個姑娘，爲了我這樣的男人，值得嗎？

我想悄悄地出去，蘇雲說：“你想出去？不想見我？”

我沒有回答。

“你真的又找了小姐？”她問。

“嗯。”我說，“是的。”

“爲什麼？”她問，“她們很好？你喜歡她們？你喜歡和她們睡覺？”

她真的很美，一如我以前朝思暮想的初戀情人。我說：“不是?！?

“那爲什麼？”

“有時候只是我很賤?！蔽艺f，“別討論了，就算我求你了。我們真的不合適。你知道，我的家和你的家，差距太大了。再在一起，我們之間的差距一樣會讓我們的愛情煙消雲散。我沒有信心。”

“只是這樣嗎？”她問。

“還有，你不介意我心裡有別人？即便她已經走了，即使我能和說自己可以接受別的女人了，就算我們結婚了有了孩子，我心裡還是有另外一個女人。我真的不能將來我們都身心疲憊，很無奈地分手。”我說。我說的是心裡話。

“還有嗎？”她問。

“我不是一個好男人。昨天你也看到了。我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犯那樣的錯誤。我的心已經死了。我很可能不會像以前那樣愛你。你如果要找以前的那種感覺，不會找回來。那時候，你失望了，我們還是分手。”我接著說。

“其他的還有嗎？”她很平靜地問。

“我暫時只能想到這些。”我說。

“首先，我沒有門第觀念。上次去你家，是我不成熟，我的錯。第二，你和風荷的事情我都知道，不會吃醋，理解你的心情。她已經走了，何況你以後是和我在一起。第三，我相信你會做一個負責任的男人?！彼廊缓芷届o地說，“你還有其他的話說嗎？”

“我不愛你?！蔽艺f。

“我愛你，也覺得自己會愛你到永遠?！彼f，“你不愛我，也不會愛上別人?！?

“我不能相信你的話?！蔽艺f，打算走了。我在矛盾。有這樣的一個女人，我應該沒有什麼要求了。我還要怎麼樣呢？

“你要怎樣才能相信？”她起來拉住了我的手。

“我不知道?！蔽艺f。

“這樣行不行？你曾經很卑微地愛我?！彼f，跪了下來，在我的面前。

我看著她，淚水就出來了，說道：“你不用這樣?！?

她擡頭看到我的淚水，就起來，爲我抹去了淚水問：“你還愛我，是不是？”

“我已經不會愛了?！蔽艺f，走出了門。這次，我不能再留下去了。在真摯的感情面前，我不能再談下去。我發現我的心真的很爛很軟，就像林容說的一樣。那樣的我真不能相信自己可以有魅力讓蘇雲愛一輩子。

從宿舍出來，我沒有去網吧，而是去了圖書館。我當然無心看書，只是在消磨時間，等待蘇雲會自己離開。

可是我回去的時候，蘇雲還是沒有離開。她淡淡地看著我，問：“你去哪了？”

我說：“圖書館?！?

“林福，我們打一個賭怎麼樣？”蘇雲說。也許她這一天就在思考這個問題。

“什麼賭？賭什麼？”

“賭你和我的人生?！碧K雲，一個視死如歸的賭最後一把的賭徒。

“怎麼賭？”

“賭你考上考不上選調生?！碧K雲說，“如果你考上了，我可以要求你和我結婚。如果你考不上，你可以要求我離開，或者結婚?！?

“我肯定考不上。”我說。

“你贏定了爲什麼不敢賭？”蘇雲反問。

我看著蘇雲，心想，這樣也好，給彼此一個臺階下。我肯定考不上，而蘇雲也許就需要一個那樣的理由。我說：“好。萬一我考上了，我還是不會愛你，你就是贏了，也可以說不願意和我結婚?！?

“好，那就修改一下。誰贏了，誰決定我們的關係?！碧K雲說，“我的行李箱還是放在這裡。我會贏的。”

我沒有話說了。然後蘇雲就走了，沒有任何的猶豫。我知道她這次走了就不會回來了，除非

結果出來。不過她臨走時說了一句：“林福，你要是再敢找別的女人，我就殺你了，或者殺了我自己?！蔽覜]有回答。

有了賭約，我還沒有什麼心勁去準備考選調生。丁教授還是像往常一樣，對著學生有異常的淡泊之心。我知道自己也許就是楸木不可雕了。蘇雲的賭約也是給她自己一個臺階下，我想。她一定知道我不會有什麼超乎尋常的毅力去贏得賭約。

林容像往日一樣和我相處，那個一夜情沒有絲毫的影響我們的哥們關係。寂寞無聊的時候，我們還是一起喝酒，聊天，談各自的煩惱不快。

林容說：“你知道蘇雲賭的是什麼嗎？”

我搖搖頭。

“賭的就是你的愛，還有對自己的期望?！彼f，“現在機會擺在你的面前，你只要努力，就有可能抓住。她說，只要你努力了，就會明白自己的未來會和她聯繫在一起，即便考不上，也會找她，和她在一起。如果你不努力，這樣浪蕩下去，你就不會意識到她對你的重要性，你就不會愛上她。那樣的一個浪蕩的你，她也就徹底失望了。”

我聽了，笑了，掩飾自己的感動。蘇雲真的很聰明，可是她的期望沒有放在對的人身上，也沒有給一個對的人機會。我的未來，我的設想，沒有蘇雲，因爲風荷，因爲我和蘇雲曾經的愛，因爲自己的心境。

我想我最大期望就是繼續考博士，像丁教授希望的那樣，以落寞的心去讀書，仔細地讀書?？疾簧系脑?，我就回家鄉參加分配考試，可以考一個教師的職位，本本分分地教學，安安靜靜地生活。也許我會找一個善良的姑娘結婚，一個不知道我過去的姑娘。我不會愛吧，但是我會對她好。這樣設想起來，我會覺得我的爸爸會滿足自己兒子的生活。

寒假來了，我回了老家。老家還是一樣的冷清。爸爸問：“你畢業了怎麼打算？”

我說：“石山研究生還是分配的，我打算去考，考一個適合自己的工作?，F在外面工作不好找?！?

“決定了？”爸爸問。

“嗯。我對考博士沒有信心，也不想上學了。”我說，“這些年，我上夠了。”

“那我就把咱的宅基賣一個，去石山買一套房子?！卑职终f，“你姐夫說現在貸款好辦，他有關係?！?

“嗯?！蔽艺f。只要爸爸高興，我沒有什麼關係了。

寒假裡我沒有見一個同學，只是在家裡窩著。開學之後，我還是那麼浪蕩地活著，時而和林容一切喝酒聊天，時而和樑寬一起喝酒，聽他這個天才指天罵地。劉明還是不露面，做他的生意。方子羽在忙著設計他的遊戲。我們幾個當中，我只覺得方子羽和劉明會有成就，我和樑寬，都屬於散仙一類的閒散人士，湊合著活著罷了。好像樑寬比我還好些，他還會自己掙錢，並且比較富足。但是，他仍免不了喝醉了，哭著說：“爲什麼我就沒有一個愛我的女人呢？”

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因爲愛情離我遠去了。我的未來我也不知道。有時候我想自己的命運註定悲慘，人生所有的幸運都已經被自己消耗殆盡了。

一天，蘇雲給我打電話，說：“你應該準備考試了，我真不想你直接放棄，連考都不考?！?

“我考不上。”我說。

“我也沒有本事讓你一定考上?？墒悄悻F在這樣我真的對你很失望?！彼軌褐谱约呵榫w和火氣，“我希望你尊重我。我在拿我的一生和你開玩笑？”

我沒有回答，蘇雲就掛了電話。我知道，我這個人是失敗透頂了。可是命運仍在我失敗透頂的時候給了看了一個人的悲劇。雖然，那個打擊好像不是對我的打擊，但是卻往往看到了人的悲慘：在這個世界上，人真的是太不幸了。那個打擊就是王麗文被搶劫犯害死了。

我不知道警察怎麼會找到我。警察解釋說：“王麗文的手機上沒有什麼可以具體聯繫的號碼，只有我的可以聯繫到?！蔽覍苁且蓡枴Ｎ彝ㄖ朔阶佑?。方子羽有通知了王麗文的父母。

王麗文是家裡的獨生女?？吹酵觖愇牡母改傅臅r候，我不由地想到了我的媽媽，還有風荷。我想我的媽媽當初選擇喝農藥的心情和王麗文的父母失去王麗文的悲痛是一樣的。我想風荷，覺得風荷的父母真的太狠心了。

悲劇就在眼前，我卻無淚可流了。我想我的心已經被風化了，老化了，就像老樹的皮，蒼老蒼硬。方子羽送走了王麗文的父母，和我一起喝酒。

他說：“我沒有想到她會這麼走?！?

我沒有說話。

“她一直都太要強了?！彼终f，“那次她說，依靠誰都不行，只能依靠自己。你說，在這個世界上，我們是不是都太孤獨了？”

我沒有話說。

“我知道我不愛她了。”他說，“可是我很傷心。”他的眼眶就像一眼細細的泉水?！捌鋵嵨乙恢睕]有找女朋友，就是因爲她。她讓我覺得和女人相處，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我就是一個弱者，就覺得自己永遠沒有能力能夠達到女人的要求，還有面對這個變化萬千的世界。”

我靜靜地聽著。

“林福，你說，我們將來的生活會是怎樣的？”他問我。

“我們倆都不行?！蔽艺f，“你看鄧霞，看劉明，分了就是分了，沒有什麼影響。鄧霞在網上曬自己的婚紗照了。我給劉明那小子發了，他也沒有一個迴音。我們應該放開

一切，好好生活。你現在不想結婚，就不要結婚了。你可以先搞著你的遊戲?！?

“你呢？”

我一時啞口無言。我會怎麼樣？我笑了，說道：“回去工作吧，只是晚了三年，還是走上同一條路。”

“也是，我們都是沒有聲音的人，我覺得，在這個世界上。別人不會關心我們，更不會理會我們的內心。所以，我們一定要自己管好自己的內心。這就像每個人都是孤獨的花兒，自生自滅，美麗也只有自己知道。因爲現在每個人都是花兒，每個人都想別人欣賞自己，就不會去欣賞別人。”

“我們不是那樣的關係?！蔽艺f。

“只有我們倆，太渺小了。”方子羽說。

“是麼？”我問，“算上所有的人，是不是又太博大了，我們承載不了了？”

然後我們一起笑了。

方子羽走了之後，我寂寞了一段時間。我感到所有的人都在有意疏遠我。我是那樣想，但是他們都在忙自己的事情。那一段時間，大家總是那麼忙，只有蘇雲還在網上給我留言。生活點滴，人生哲理，情感糾纏，生活感悟，她每天都會留。

漸漸地，我習慣了閱讀她的生活。這成了我每晚難眠時的習慣。那一段時間，遊戲也慢慢地淡忘了。遊戲裡已經沒有什麼人了，我感到冷冰冰的，雖然我依然對風荷的角色有特別的感覺?！伴L恨歌”沒有再出現過。我問劉明。劉明淡淡說：“已經嫁人了，有了孩子?！?

“你呢？”我問。

“還行吧?！彼f，“挺忙?！?

我笑了笑，掛了電話，曾經最好的朋友，也只有淡淡的問候了。突然間，我覺得自己真的很孤獨。我打電話給林容，問她要不要喝酒聊天。她疲憊地說：“算了，我都睡了一覺了，真的很累。”

上網，看蘇雲空間，一點一滴充滿了我的生活似的。那一晚，她的留言是：“今天自己坐在陽臺上，看著溫柔的夕陽，覺得自己已經老了。就那樣看到了夕陽落下去，夜幕漸漸降臨，我又覺得這份平靜很好很好，自己的內心就像被一隻溫柔的手剛剛撫摸過。”

下一句：“我想我還想那個人愛我。”

於是，我把她的空間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很沉重地看了一遍。是的，她是真的愛我了，我沉重地想。

然後，她給我發了一條信息：“我知道你在看。你想過沒有，明天，我的空間不再更新了，你會不會想到我已經死了？”

我不知道，沒有回答。

於是，第二天，空間就不再更新了。我很無聊地看了一晚的網頁，心裡很迷茫。

第三天，她還是沒有更新。

第四天，她還是沒有出現。我忍不住給她留言了，說：“很忙？”

第五天，她還是迴音。

第六天、第七天······一直到一個月之後，她還是在留言。

於是，我絕望了，不再上她的空間。我又去了網吧，上游戲玩。可是，遊戲裡依然孤獨。我孤獨回到宿舍。那次，她的空間更新了，只有淡淡地兩句：“一個月，很短的時間，我走了一段漫長的歲月。不過，減肥效果很好，瘦了十斤。”

我很愧疚，依然沒有留言。

第二天，她說了一句：“沒有理由，我還是愛著那個人?！?

第三天，她說：“今天有等不到那個人留言了，我失去的那個人，也許真的不會再回來了?！?

第四天，她說：“被愛的人是體會不到愛的人那種哀傷卑微的心。我情願自己付出一切，換回一個人的心。可是，我的一切是那麼的不值錢?！?

第五天，她說：“想起以前，我覺得自己的錯誤就是看重了自己，不知道愛自己的人是那麼值得珍惜?！?

第六天，她說：“那個人還是那樣不認真。我已經厭倦了這樣的生活。想想曾經被暗戀，被愛的日子，我真的明白了他曾經的痛苦?，F在，自己嚐到了，是我的報應。”

第七天，她說：“我想，我最多冷漠一個月?，F在，我累了，真的累了，死了算了。”

我的心緊張了，打電話問林容：“蘇雲的空間你看了嗎？”

林容說：“看了，我也每天都在看。你去吧，如果愛她?！?

我“嗯”了一聲。我的心不能再等待，出去打了一輛出租。司機說道：“這黑天半夜的去石山？你去幹什麼？”

我說：“我女朋友傷心了，我得趕緊過去?！?

出城登記之後，司機就飛速向石山開去。我直接到了蘇雲家的小區裡，纔打蘇雲的手機。她問：“是你嗎？”我說：“是的?！?

“林容說你來找我，是要說你愛我？”她問。

“是?！?

“愛到什麼程度？”

“由你決定?！?

“像以前那樣？”

“是?！?

“會爲了我而努力奮鬥嗎？”

“還要奮鬥？”

“當然了，你還不明白，幸福都在遙遠的地方，或在遙遠的過去，或在遙遠的未來，而眼前的就是奮鬥和努力。”

“我答應你，以後任何事情我都會努力的?！?

“流氓?！?

“流氓在樓下等你，你來嗎？”

“我馬上下去?！?

“帶點錢，我忘了帶錢，沒給車錢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