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一直在房內坐立不安的白夜黎想來看看她們兩個, 誰知卻正好撞見了這一幕。看到自己最愛的母親被她‘挾持’著,只覺像是被雷擊中,全身每個細胞都開始瘋狂了。
“你在做什麼?”
秋憶乍一看到白夜黎, 手抖了抖, 愧疚的避開了他的怒目, 可是就在這分神的瞬間, 左肩伴隨著槍聲傳來了一陣劇痛。還不待兩人反應過來, 白昊天刻不容緩的扣準扳機對準了她的腦門準備一擊即中。
但有些機會稍縱即逝,若他不是先打秋憶的左肩而是先對準她的腦門,那麼現在的秋憶已經中槍死了, 他錯過了剛纔那次機會,就再也沒有機會了。白夜黎反應極快的踢掉白昊天的槍, 後者憤怒之下一個重耳刮子刮過去, 白夜黎立即被打倒在地。
“你看清楚她在做什麼, 她要殺你媽媽。”
白夜黎的嘴角流出一道血漬,他冷冷的看了一眼白昊天, 再看向牀上的兩人,他的母親仍然安然無恙的躺在牀上,這一切的波動並沒有影響到她。而秋憶,左肩受傷手不能動,但仍然用右手拿起槍對準了母親。
心中一陣劇痛劃過, 他從地上爬起來, 對白昊天道。
“如果不是你, 又怎麼會有這一切?”
“你……”
“我已經通知大哥了, 他正在趕來的路上, 如果你不想惹惱他,最好還是帶母親先走。”
秋憶一愣, 下意識的也想逃開,可是又立即打消了這個念頭,現在已經知道白昊天的‘軟肋’是陳樂珊了,既然要慢慢折磨他,就得從心裡折磨。
陳樂珊被保護得這麼好,但終究是一個沒有名分的女人,剛纔她沒有說完話,但最後一句仍被秋憶聽進了心裡。所謂‘傷害了另一對母子’,應該指的是白夜寒和他母親,這其中的瓜葛,她想弄清楚。
白昊天似乎頗爲忌憚白夜寒,一聽到他要來臉色立即變了,轉頭看了一眼秋憶,卻對白夜黎道。
“我勸你最好不要陷進去,否則會比你大哥更慘。”
說完,過來想要抱走陳樂珊,可是秋憶卻是防備的後退了一步。
“別過來。”
“小憶。”白夜黎急道。“你讓他把媽媽帶走,他不會……”
“不會怎樣?”秋憶冷酷的截斷他的話。“如果剛纔他不是打我的肩而是頭,我現在已經死了。”
白昊天恨恨道。“你再不放開她你就一定會死。”
“是麼?”秋憶嘲諷一笑,白色的睡衣已經染滿了鮮血,乍一看很是怵目驚心。“能讓她給我陪葬,我也不虧。”
“小憶。”白夜黎怒喝著往前走了一步。
“別動。”秋憶扣了扳機,絕情道。“就算是你我也不會放手,我相信你得來的結果是什麼?”
白夜黎一愣,再也說不出話來,只有此起彼伏的胸膛泄露了他的情緒。
秋憶再不看她,把槍口移到了陳樂珊的左肩,忽然對白昊天展顏一笑,嬌聲道。
“白叔叔,知道什麼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嗎?傷在阿姨的身上比傷在你自己的身上還能讓你痛吧?我真想看看……”
“不要!”白昊天一驚,忽然變了臉色。“你不要傷害她。”
“放心,我不會殺她的,我只會讓她跟我一樣。”說完,手一動,白昊天立即嚇得向前撲來。可秋憶卻並沒有開槍,而是忽然擡起手用槍對準了他的胸口,只是這一槍終究是打偏了,因爲千鈞一髮之際白夜黎對秋憶的手擲來了一個杯子。
白昊天嚇得不清,但秋憶果然沒有說錯,他的‘害怕’並非是自己剛從鬼門關走了一圈回來,而是害怕陳樂珊受到丁點傷害。他看都沒有看一眼這邊的情況,趁秋憶撲在牀沿邊時一把抱起陳樂珊閃到了一邊,確定她無事以後才鬆了一口氣。
而被杯子擊倒在牀上的秋憶左肩在流血,右手又被玻璃劃傷,整個人別提有多狼狽。她猛地擡頭瞪向白夜黎,後者愣了一愣,下意識的避開了她的目光,他不對,他不該這麼做,可是她槍口對準的那個人是他的父親啊,他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父親死在自己的面前麼?
白昊天似乎不再準備殺秋憶,他抱著陳樂珊對秋憶道。
“你最好祈禱他們能護你一輩子,否則你會死得很難看。”
秋憶不想逞口舌之爭,只是對他笑了笑,卻讓他的臉色更難看了,他抱著陳樂珊轉身就走,也沒看一眼白夜黎。
“小憶。”
秋憶躲開他的手,自己掙扎著下牀。
“小憶。”白夜黎難受的看著她。
秋憶頓了頓,淡淡道。“我不怪你,只是……”轉眸盯著他,緩緩道。“終有一天還會有這樣的場面,到那時我不再會像今天一樣有所顧……”
‘慮’字沒有講完,因爲她再次頓住,今晚這個房間真是熱鬧。一年時間,不長也不短,似乎那樣血腥的離別只是昨日才分離,卻又像是好久好久沒見了。
“大哥……”白夜黎沒想到白天才通知的,晚上白夜寒就趕到了。
白夜寒看了他一眼,再把目光投向那個此刻正渾身浴血的女人,分別前,她也是這樣離開的。那時她穿的是白色的和服,滿身是血,眼神悲慼,今天再見,同樣是一身白裙,也同樣全身是血,不同的是眼神……
以前的她,最怕疼了,哪怕手上只割了一道小口子都會哭上半天,可是如今,身體中彈後還能保持一絲清明,並且倔強的看著你。
錯了嗎?把那個純真的女孩變成這樣,把她拉下地獄和自己一起,究竟是對還是錯?
【可以飛行,但是必須有醫療人員在側,雖然她體質不錯,但是難保不會在機上出現問題。】
【這點不必擔心。】
【五分鐘後走。】
【是。】
儘管因爲麻藥的作用很想睡去,但還是悄悄的大腿處揪了一把,因爲疼痛而醒來,看到的是幾個人離去的背影。白夜寒正在穿大衣,似乎是感應到她的目光而回過了頭,見她醒了卻並無任何情緒,又繼續轉頭去穿衣服。
“你要帶我去哪裡?”秋憶淡聲開口,雙手因爲他淡漠的反應而倏地握緊。
沒有回答,白夜寒穿好大衣後再整理領帶袖口,彷彿這裡根本沒有別人只有他一個人。
“我問你要把我帶去哪裡?” 就算是白昊天的槍口對準她時她都能淡定自若的面對,但不知爲何白夜寒能輕易勾起她的怒火。
打理好自己後,白夜寒拿過一旁另一件灰色大衣走過來給她披上,然後抱起她往外走去。冷漠的反應,緊閉的雙脣,秋憶想要掙扎,無論體內有麻藥,能保持清醒就算不錯了。
“我不去……”猜到了一個可能的地方,她努力的掙扎著,用這一年養長的指甲狠狠戳進大腿。“我不去那裡……”
白夜寒眼皮一跳,腳步卻未曾停留,穿過走廊,進入電梯。
“帶我去任何地方都行,我不去那裡……”秋憶忽然軟聲相求,她不去白家,那裡從來就沒屬於過自己,如今……更不會。
飛機的轟鳴聲在外響起,白夜寒至始至終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自知無力改變,只好沉默接受,秋憶也不再吵鬧了,再怎麼掐大腿也抵不過麻藥的作用,遂靠在他的胸口上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時,是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麻藥過後傷口開始痛,只是好像習慣了這樣的痛,不如當初那樣難以忍受了。緩緩摸著左肩的繃帶,這一槍她記住了,一定會還給他的……
房內安靜無聲,也沒有人守著,秋憶下牀倒了杯水喝,環顧一下四周,不是白家……不過,在白家時,她也只在白夜寒的五樓待過,其他四樓對她來說都是陌生的。難道……他不是帶她回白家?
一抹欣喜從心底劃過,只是還沒來得及高興,當她走到窗邊看到窗外的景色時,不知是什麼情緒涌上心頭,是白家,只是不是白夜寒的五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