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回自己的手,秋憶抹了把臉,淡淡道。“不管你想做什麼,都與我無關。”
白夜寒只是無聲地苦笑了一下,仰首輕聲對她道。“我帶你去吃早餐好不好?你想吃……”
“滾!”明明該是一個激烈的詞語,從秋憶口中說出來時卻是再平淡不過,只見她面無表情地凝視白夜寒,口氣輕蔑得彷彿在她眼前的人連一隻畜牲都不如。“我不曾打擾過你,你也不要來打擾我,滾出我的世界去……”
下半句話她沒有說出來,因爲白夜寒已經封住了她的嘴,他再如何選擇忽略,也受不了她的傷人。無論過去多久,無論兩人的外表因年歲如何改變,可這熟悉的味道卻不曾變了,親近時,才知道有多想念。白夜寒並沒有過多的留戀,他不想嚇壞了她,把頭靠在她的肩上,他貪婪地呼吸著她身上的味道。
“小憶,地獄是什麼樣子你知道嗎?”
無頭無腦的一句話,讓秋憶皺起了眉頭,她正想推開他時,他又忽然用英文開口。
“I am alive only when I am with you. When I am alone, the most dazzling sun seems to have lost the brilliance.(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纔是活著的,我一個人的時候,就連最耀眼的太陽也失去光彩)。”
屋內靜得可怕,兩個人就這樣沉默著,白夜寒不肯離開她的溫暖,而秋憶也沒有推開他,並非是兩人享受這難得的靜謐,而是這不知是可笑還是悲涼的話讓兩人一時沉默無語地依偎在一起。
“絕望是什麼,你懂嗎?”秋憶反問,苦笑了一聲。
白夜寒,絕望是什麼你懂嗎?
那種天都要塌下來的感覺,你懂嗎?
那種被人揹叛的感覺,你懂嗎?
那種想死卻又不能死的感覺,你又懂嗎?
就在這時,玄關處傳來了門鎖轉動的聲音,白夜寒從她的肩上擡起頭來,就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看到客廳中的兩人時,黎明愣在了原處。
“你回來了!”秋憶站起身來,冷靜地走向他。“不好意思,我有客人來。”
黎明在最初的震驚過後也迅速平靜下來,只是他的臉色有些詭異的不好,究竟‘不好’在哪裡,秋憶一時也沒去細想,她轉身對白夜寒道。
“你走吧!”
白夜寒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身後的黎明,氣氛一時有些詭異,秋憶爲免他再糾纏,遂冷聲道。
“你先走,有什麼事以後再說。”
白夜寒收回凝視黎明的目光,沉吟道。
“以後?今天過後,我還能見到你嗎?”
秋憶一怔,沒料到他會說這樣的話,彷彿已被他揭穿馬上就離開的事,心下不知是覺可笑還是淒涼,要離開也只是臨時起意,他是怎麼看出來的?是太瞭解她了嗎?怒氣一來,口氣不善地道。
“白夜寒,不要讓自己再做小丑了,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可笑?”
“……”
見他沉默,秋憶不再糾纏,拉起黎明的手往自己的房間走去。“你進來。”
她原是準備讓黎明進房間把錢給她的,結果在經過白夜寒的時候,卻忽然聽他淡聲道。
“黎,你該回家了……父親想你了。”
窗外白雲皚皚,觸目所及皆是一片白色,偶爾有一束陽光打進這厚厚的雲層,彷彿一抹探照燈般錦上添花,這景色說美不美,說不美也確實有些看頭。只是任何人看到秋憶專注的模樣,都以爲這幾萬英尺高的上空景色在她眼裡似乎是難得一見的美景,讓她捨不得移開一點目光。
私人飛機豪華寬敞,內部設施都是頂級一流的,寬大的長形意大利真皮沙發一隅,一個男孩仰躺在那裡,坐姿不羈,表情安靜,只是有心人士會發現他其實一直在觀注著斜對面那個安靜看著窗外的女人。
他的對面,單人沙發中也坐著一個人,與他一樣,眼睛都緊緊地盯著那個女人,彷彿眨一下眼女人就會消失一樣。
在兩道探照燈般注視的目光下,再無如何淡定的人也會受不了,秋憶雙手緊握成拳,昨天因太過用力而刺破的掌心還未痊癒,如今手指稍微用力便似要割開傷口一樣,她不想理會,可是他們的存在感太強了,強到她無法做到置之不理。
一隻大手忽然伸了過來,拉過她的左手,強行地扳開她的手指,瞧見她掌心的傷痕,眉頭立時緊緊皺在一起,但也不說話,只是命守在隔間的空姐拿醫藥箱過來。
看著他小心翼翼地爲她的掌心上藥,因爲有些疼痛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他立即擡頭,心疼地看著她。
“疼嗎?”
她想說,多年前那一次,更疼,流了那麼多血,傷口深得讓醫生都忍不住問她是因爲什麼讓她狠心對自己下手。這一次,不過只是割破了皮而已。而他眼中毫不掩飾的心疼,確實一瞬間讓她恍了神,彷彿又回到了那無憂無慮的年代,不知所謂地被他寵著。
“我自己來。”秋憶抽回自己的手,由於傷在掌心,創可帖用不得,紗布一隻手也完成不了,看著她笨拙的堅持自己動手,黎明,不,應該是白夜黎忍不住伸出手去,可是他的行爲卻惹來了她的瞪視。
“我說,我自己來!”秋憶一字一句的說完後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白夜黎愣在原地,近也不是,退也不是,一隻手還伸在半空。
在這兩個人的瞪視下,秋憶根本無法完成手上的包紮工作,只得拎起藥箱,去隔間請空姐幫忙。空姐似乎很專業,迅速地給秋憶包紮完,過程連眼皮也沒擡一下,對待機艙內詭異的氣氛也淡定得很。
這小隔間空間不大,但坐兩個人足夠,秋憶不想出去,對空姐笑道。
“我在這裡坐坐可以嗎?”
空姐愣了愣,忽然看了一眼外面,然後點了點頭。
【“我們……對不起她!”】
【我還是覺得愧疚,我們騙了她這麼多年,讓她一直以爲你愛的是她,其實……寒,怎麼辦?我好內疚,如果明天她發現你不會和她去法國,發現其實一直被我們欺騙,怎麼辦?”】
【秋憶!我悄悄告訴你一件事……我剛剛看到你家白夜寒和樑小凡前後上了天臺!】
【小憶,那天張欣說的是真的,有一次我也看到了,樑小凡下來沒多久後,白夜寒纔下來的!】
【小憶,你是我和你爸爸最美好的一個回憶,所以無論如何也要好好活著,替我們好好活著……】
【夜寒是個很好的孩子,你不要總是欺負他,也不要總仗著他那麼寵你就爲所欲爲……兩個人之間最重要的就是包容,不要總是他來遷就你……】
【媽媽不能陪你到最後,不能看著他牽起你的手被祝福,真的很遺憾……】
“媽!”秋憶驚叫出聲,身上的毯子滑落下來,慌亂地四下尋找著,終於看到一雙熟悉的眸子正莫名地看著自己,那剎那,她彷彿看到了一根浮木,趕緊伸手緊緊抱住。
“寒,媽媽死了……”
被她抱住的人身體一僵,複雜的情緒一閃而過,而後雙手環上她的背,輕輕地拍著,像哄孩子般輕聲哄道。
“沒事,只是做夢而已,有我在……”
聽到他的聲音,秋憶倒清醒了,愣了愣,茫然地看向四周,艙內一片昏暗,只有幾顆桔黃的燈還開著,暖暖的黃色讓人心情舒服,只是……秋憶緩緩放開雙臂,幸好艙內不夠明亮,看不到她尷尬青白的臉色,她什麼也沒說,撿起薄毯又倒回了沙發上。
白夜寒想替她把薄毯再拉上去一點,但是在將要觸及時卻又停住了,想了想又收回了手。看著蜷縮在沙發上的嬌小身影,他無聲地苦笑了一下。
小憶,你放心,就算是地獄,我也會保護你的,因爲……現在的我已經足夠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