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飛機就有人來接, 而且還是白逸,兩年不見,這個管家似乎老了許多, 兩鬢的黑髮已有漸白的趨勢。見了她, 並沒有多過的情緒, 仍舊保持著那派管家禮儀。
當秋憶再度踏進白家時, 竟有種蒼海桑田的感覺, 回首一看,與他糾纏了十多年,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原點……所以, 這就是命嗎?命中註定的,躲都躲不過……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手不由自主的覆上, 白逸的聲音在耳邊輕輕的響起。
“小姐, 您是要先休息還是吃點東西?”
“我不餓,他呢?”
白逸臉色變了變, 接收到秋憶疑惑的目光時沉聲開口。“先生在醫院。”
秋憶一僵,卻是冷笑道。“別告訴我他真的成了植物人……”
白逸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可不待他還有所反應,又聽秋憶道。
“讓他來見我,我知道他沒事。”
直到傭人來叫, 秋憶才從思緒中回過神來, 擡起手, 卻發現已經在水裡泡起了皮, 待要起身時頭有些暈眩, 那是因爲長時間在水裡泡太久的緣故。
“小姐?”外面的傭人沒得到迴應,不確定的又再喊了一聲。
“我知道, 馬上來。”
繫好腰帶,擡頭看到鏡中的模樣,卻意外的發現鏡中人的模樣不是想像中的那樣憔悴,至少沒有‘精神’那樣萎靡,雖然還是瘦,但至少沒有讓人一看到就會震驚。
“小憶!”白夜黎看到她他似乎很興奮。“你還是來了,我就知道……”
秋憶卻無心去聽他說話,越過他看向那站在客廳中的身影,今天沒有穿西裝,而是穿了一套休閒裝,挺直的背影,微昂的下巴,目光同樣銳利的透過白夜黎看向她。
呵,她就知道……
“小憶……”白夜黎看到她脣角邊的冷笑,激動的情緒一下子變得尷尬起來。“我也是回來才知道哥他……不過我真的沒有說謊,他的確是被打中了肺,不過只是擦傷而已,燁說幸好是沒有打中,打中是根本不能救了,而且大哥他也並不只是傷到肺而已,他還有其它地方中槍了,幸好都不是要害部位!!”
“人沒死就行。”秋憶默默的聽完後淡淡的蹦出這句話,白夜黎愣在當場,白夜寒仍舊盯著她沉默不語。
“我……想起來還有事,你們先聊!”白夜黎說完後迅速離開現場,只留下兩人繼續相互瞪著。
距離事發不過3天,可秋憶的心卻像是從南到北的顛覆了一翻。從成功的踏上飛機那一刻開始,她發過誓這一次就算是真的會死也再不會回來,再不會落到他的手裡了。
可人生總是如此,當你真的下定決心拐過那道彎時,又有新的問題要面對了。如果不是腹中的孩子,可能這個彎,她不會走得如此順利。但,如果她回來只是重新被他‘掌控’的話,那她會讓他後悔一輩子的,她發誓!
在長久的沉默後,秋憶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手又不由自主的覆上去,這纔開了口。
“我懷孕了。”
“姐!”
“嗯!”秋憶收回視線,轉頭看著一臉笑容的司徒優端著兩杯飲料坐下來,遞了一杯給她。“你的牛奶。”
秋憶一看到牛奶便皺起了眉頭,又看了眼司徒優手中賣相極佳的摩卡,還不待開口,司徒優就搖頭。
“你不可以喝咖啡。”
“其實不是不可以喝,是不能經常喝。”
“那也不行。”司徒優搖了搖頭,嚴肅道。“就算是一口也不行。”
“……”秋憶認命的拿起牛奶,又聽司徒優道。
“再說如果讓大哥知道,我死定了。”
秋憶沒說話,神情冷漠的拿起牛奶喝了一口,本以爲開個小玩笑的司徒優笑容凝在嘴邊,尷尬的拿起摩卡喝了一口,奶油沾到嘴上猶不自知,可愛的模樣惹得秋憶這才笑開了臉,遞了一張紙巾給她。
“聽說你已經考進了耶魯?”
“嗯!”秋憶自動給出臺階,司徒優趕緊順著。“都已經大二了,姐,你這兩年去了哪裡?都沒看到你……”看到秋憶猛然間白了臉色,司徒優不明所已。“姐,你怎麼了?”
忽然之間,耳邊嘈雜的聲音變了,漸漸變了……變成了……
海水的聲音……
海鷗的聲音……
海浪拍打著巖石的聲音……
偶爾有一兩聲輪船的鳴笛聲……
除去這些,她的世界再無其它,就算把音響的聲音開到最大,就算把音樂都放滿了整間屋子,可還是蓋不過心底那陣陣的恐懼。她窩在角落、窩在被窩裡、窩在沙發裡……然後發現不管在哪裡,永遠都只有她一個人,怕得在角落睡著,第二天醒來仍是在角落;孤獨的看著電影,卻不知電影的內容是什麼;沒有電話、沒有網絡、只有一堆影碟供她觀看……
好可怕,一個人的世界好可怕!
當她忍受不了那份孤寂便一個人跑出去,可是無論跑多遠,跑去哪裡,這個島上永遠只有她一個人,哪怕連其它的生物也沒有瞧見一隻。
她跪到在沙灘、草地、石堆裡……累了,餓了,天黑了便自動走回別墅,然後把所有的燈打開……
“姐!姐……”司徒優看到秋憶越加慘白的臉,並且她居然在微微發抖,瞳孔也在越散越大,情況很不對勁,她慌了。“你怎麼了?”
“別碰我!”秋憶打開手臂上的手,突然之間心跳開始加快,呼吸也開始急促了起來。
“姐,我是小優啊!你……”
“滾!”秋憶站了起來,卻撞到了一個人,那人還沒開口,秋憶就一把推開了他。“讓開!”
“嘿,你……”那人冷不丁被秋憶一推差點摔倒,可他剛開口就被趕來的保鏢架開了。
“怎麼了?”一個保鏢問司徒優,她已急得快哭了出來。
“不知道,她突然……”
“小姐!”另一個保鏢正要上前卻被秋憶喝住。
“走開!”這聲音甚是尖銳,頓時嚇住了兩個保鏢和司徒優。周圍的人也開始投來了目光,可秋憶卻似乎充耳未聞,像是中了邪一樣徒自走到角落去,然後……抱著自己蹲了下來。
“姐,你怎麼了?你別嚇……”
“別過來!”秋憶抱著頭尖叫,嚇得司徒優趕緊停下了腳步。
“別過去!”一個保鏢心思敏銳,一隻手臂橫在司徒優面前擋住她,一邊對另一個同伴道。“你去打電話通知先生,小姐她有些不對勁。”
人羣已經開始望著這邊竊竊私語,甚至有些觸足停留了下來,這不得不引來店內的經理,一個保鏢招架不住人羣,正好看到經理過來,便低頭和他開始‘溝通’。
秋憶抱著頭蹲在角落,把耳邊那嘈雜的人聲想像成了電影裡的片段,無論她把電視聲音開得多大,都壓制不住內心的孤獨和瘋狂。有時候,她會忍不住大聲尖叫,反正叫多大聲,都沒有人迴應……
經理只聽保鏢說了一句話臉色便變了。
“我知道了。”他點點頭,轉身招來服務人員。“趕緊清理現場人羣,我們馬上關門。”
服務員不理解,但是見經理臉色不對,趕緊清理人羣。有些客人自是不理解,開始與服務員‘理論’,店內聲音越來越大,秋憶的尖叫聲也越來越高……
“姐!你怎麼了……”司徒優再忍受不住,跑上去一把抓住秋憶哭道。“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啊……”
“走開!”秋憶猛地一把推開她,站起來時卻驚覺腹部一痛,她捂著五個月大的肚子扭曲了臉。
“姐……”
“痛……”秋憶雙手抱著肚子靠在牆上。
白夜寒趕來時正好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他的臉色頓時白了一白,幸好他帶夠了人,保鏢一來立即疏散了人羣。店內也剎時安靜了下來,可這時的秋憶已經動了胎氣。
“小憶。”
秋憶一看到他,眼淚頓時流了下來。“我好痛……”
“別怕,我在這裡!”白夜寒一把抱起她往外走,司徒優跟在一旁,上車時白夜寒突然喝住了她。
“你別跟來!”
“我……”司徒優從來都是怕他的,被他這麼一吼眼淚頃刻間掉得更兇了。
醫院
“她沒事。”司徒燁把手中的工具遞給護士,示意她們先出去。
白夜寒臉色鐵青的看著病牀上一臉睡容的秋憶,他動了動手,準備出去跟司徒燁問問話,可是發現一動,秋憶的小手握得更緊了,即使是打了鎮定劑,潛意識的秋憶還是不敢放開,這讓他的心又沉了沉。
“她醒不來的,我打了鎮定劑。”
白夜寒心裡鬆了鬆,這纔開了口。“她怎麼了?”
“精神受到了刺激所以動了胎氣,所幸身體一直有吃上好的補品,並未出事。”
“精神受到刺激?”白夜寒臉一僵,眉頭皺了起來。“讓小優進來。”
司徒燁一愣,只好聽了吩咐。司徒優挪著小步進來,一看到病牀上的秋憶,不知自己做了什麼變成這樣,又看到白夜寒雙眼中銳利的光芒,忽然之間又掉下了淚。
“你哭什麼?”司徒燁心中隱隱感覺到不尋常,但看到白夜寒的臉色也不好多問,只能對司徒優道。
“你先別哭了,萬一吵醒了秋憶就不好了,你先告訴我們,你們今天去了哪裡?出了什麼事?”
“沒有啊……就是秋憶姐說在家裡太悶了,我就陪她出來逛街,我們到了經常喝飲料的那家店,本來都好好的,不知道爲什麼她突然就……就……”她不敢說,她覺得如果要用自己的詞彙表達,那就是‘突然就發瘋了’。
“你說了什麼?”白夜寒沉默了半晌纔開口。
“我沒說什麼呀……”司徒優反應極快,她真的沒說什麼啊。
司徒燁皺起了眉頭。“你把剛纔的情形說一遍。”
於是司徒優便把剛纔的事說了一遍,就只是簡單的幾件話而已,可是她還沒說完,就見白夜寒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她心中驚懼,不由自主的往哥哥的身邊靠了過去。
“老大,我能問你幾件事嗎?”
白夜寒沒說話,不過卻也是默許的行爲。司徒燁沉默片刻,卻是在斟酌用詞。
“這幾個月,小憶是不是行爲有些……古怪?”
“……”
“我是說,她好像很怕一個人待在一個地方,她每天都要出門往人多的地方去……但是,卻又不許任何人靠近她……好像除了這幾個人,沒人能靠近她……”
“老大……嗯……”司徒燁突然發現他接下來會問一個很愚蠢的問題,但是卻又不得不問。“她晚上是一個人睡嗎?”
“不是。”
“那……她是不是每晚都要你在身邊?我的意思是,一定要在……”
“……嗯!”
司徒燁這纔想起這半年來白夜寒沒出過美國,所有公事他都暫時讓段以諾去處理,卻正是爲了秋憶。他原本沒放在心上,只當他在照顧爲憶,而秋憶這些行爲他也沒放在心上,只當她同以往一樣在和老大在“鬧彆扭”。
可這次似乎是太嚴重了,小優不過只是問了她一句話,甚至還沒有問完,她就出現這些狀況,這和心理學上的‘癔癥’有些類似,不過……他不太敢往這方面去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