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呢?”起牀時沒看到白夜寒,秋憶有些詫異。
正在爲她擺弄早餐的女傭回道。“在射擊場。”
白夜寒有晨間鍛鍊一個小時的習慣,連帶秋憶也有了這個習慣,吃完早餐,她往射擊場走去,還沒走近,便聽到了槍聲在不遠處響起。
這是第一次看到他在自己練習,一身黑色休閒家居服,飄逸的黑髮,挺拔的身軀,正握著一把槍往遠處的打靶上瞄準,他沒有射擊場上的那一身行頭,只有手中的一把槍最爲真實。
‘砰’的一聲,正中靶心,對面看靶的人朝空中舉了一個大拇指的手勢,白夜寒並沒有表情,也沒有意識到她來了,繼續上子彈,低頭的那瞬間,他額間的碎髮落了一絡下來,晨曦的陽光金燦燦的,爲他鍍了一層金光。
他打槍的姿態極爲簡單,通常都是一擊即中,秋憶不是第一次看,甚至看過那顆從他手中發出的子彈能準確地穿透一個人的心臟、腦袋或太陽穴,但是隻有這一次最爲心動。原來一個人拿槍的姿勢也可以這麼帥氣,單單只是舉起右手而已,什麼華麗的姿勢都沒有,扳機一扣,就能射中目標。
對面那人又再次舉起同樣的姿勢,換靶的時候,他終於發現了秋憶。
“怎麼起來了,吃了早餐沒有?”
“吃過了。”秋憶走過去,看到桌上擺了一些子彈和幾把精製的□□,還有凌亂的□□構造,他修長的手指熟練地拆卸、組合,她忽然升出了一絲異樣的感覺。
“怎麼?”白夜寒笑睨著她。“想學。”
“嗯!”
這一次白夜寒並未阻止她觸碰這些東西,或者說其實他一直在等……等她自己開口去學。
“過來。”秋憶走過去,白夜寒站在她的身後,雙手穿過她拿起一些零件,開始一一解釋。“這是槍管套、復進簧、頂頭、壓桿、照門、彈膛……”
隨著他的聲音低低的響起,刻意放慢的動作,一把槍就在幾分鐘內迅速組合完成,秋憶聽得雲裡霧裡,最後就看到了舉在眼前的槍。
“真快!”她脫口而出,頭頂響起他的嗤笑聲。
“這是最慢的速度了,寶貝。”
秋憶撇嘴,問道。“爲什麼沒有射擊的那些裝備?”
“那些東西都是華而不實的,玩射擊的時候可以穿上保護,我們是不需要的。”
秋憶點點頭,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接過槍的時候有些沉,冰涼的觸感卻讓眼前忽然閃過一個畫面,她愣了愣,幾乎拿不穩手中的槍,雙肩一熱,卻是白夜寒的大手握住了她的肩。
“寶貝,心無雜念。”她皺起眉頭,強制壓下心頭那怪異的感覺,這是她第二次握槍,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原來……手中握有一把真槍時,是這樣的感覺,有些激動,有些興奮,還有些害怕。
白夜寒低沉的嗓音蠱惑地在耳邊響起。
“看到那裡沒有?那就是你的目標,用手舉起它……”秋憶雙手舉起□□,卻被白夜寒阻止了,他把秋憶的左手拉下來,只讓她單手拿槍。
一隻手拿槍,沉得她幾乎拿不穩,白夜寒卻不準她放下來,這不是最標準的拿槍姿勢,也不是學槍的正確動作,但這卻是在遇到危險時最簡單的方式。
“試著開一槍。”秋憶看到不遠處那個負責靶的男人觀察這邊許久,忽然走到打靶的後面去躲了起來,頓時滿頭黑線。這時耳邊傳來白夜寒帶著命令的話。
“扣板機。”
‘砰’的一聲,手中的槍應聲滑落,秋憶的右手被震得麻麻的,她擡頭看向身後的白夜寒,沒有看到任何不滿,反而是滿臉的笑意。
拉過她的右手,白夜寒小心地替她揉著手臂,她以爲他會指出她哪裡的不對,卻只是聽到了這樣的話。
“你能打出這一槍,已經很好了。”說完,看向對面,秋憶跟著看過去,只見靶的後面冒出一個頭來,那個男人還在左右察看。“他很聰明。”
“噗!”秋憶忍不住笑出了聲,嗯!如果他藏在靶後面都還能被打中的話,那麼不得不說他命該如此了。
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槍打出了,就不會在乎第二槍、第三槍了,秋憶從白夜寒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再次拿起槍來,又是‘砰’的一聲,不知子彈哪裡去了,總之對面的人嚇得不清。
“砰!砰!”秋憶簡直拿這個當起了小孩子的玩具,看起來像是絲毫沒有意識到手中的是真槍,彷彿她在乎的不是打中靶心,只是想玩玩□□而已。
白夜寒再也看不下去,如果再這樣亂玩,恐怕那個躲來躲去的人沒被擊中就會被嚇死。
他握住秋憶的手,淡淡道。
“寶貝,如果你能把手中的槍變成你的眼睛,那麼你就會百發百中了,你的眼睛要和它成一條直線,看準目標……”對面那人看到白夜寒執起了秋憶的手,鬆了一口氣,趕緊站在離靶不遠處的地方等待著。“扣板機。”
一秒之後,那人舉起了大拇指的手勢。
“中了。”秋憶興奮得轉身抱住白夜寒,‘吧唧’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白夜寒受寵若驚,摟著她不肯放開了,但是秋憶的興致卻來了,她轉身卸下彈殼開始裝子彈。就在這時白夜寒的手機響起,講電話的時候,他的注意力還在秋憶的身上,看著裝子彈的熟練動作,他不由笑了起來,或許……他的女孩天生就有這方面的能力。
爲了看她的‘能力’,沒幾天白夜寒就接到一個消息,在巴西的貨出了問題,這一去非得十天半個月的,大家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不過他並未推脫,而是把相當於左右臂膀般的段以諾留了下來。
“有他在身邊你不用害怕……”白夜寒扒開她被風吹亂的頭髮,繼續柔聲囑咐。“以諾是最信得過的一個人,除了他,任何人也不要相信,包括……段爺爺。”
秋憶點點頭,心裡卻有些複雜,這是第一次與他分開這麼長的時間,這一年來,他無論去哪裡都要帶著她,這一年中也並非是活在他的羽翼下,但是也僅止於讓她看清另一個世界而已,如果要她單獨去面對,還真的……有些……
“你放心,只要安安心心的等待下個月的訂婚宴就成了,對了,有空的時候看看喜歡哪個設計師的風格,看好了讓人把設計師約到家裡來,我……”
“好了!”秋憶打斷他的喋喋不休。“我不是小孩子,會自己照顧自己的。”
“你在我眼裡永遠長不大。”白夜寒笑著颳了下她的鼻子。
因爲這個小動作,她有些心酸。
“小憶……”白夜寒把她攬在懷裡,也不管遠處一行還等在飛機旁的人投來的目光。“其實,晚宴那天你還說了一句話,我很感動……你說,你只是要做白夜寒的妻子而已,對!你說得很對,我要的也只是一個妻子,而不是什麼白家主母,如果我的一切保護不了我愛的人,我做這些又有什麼用,又有什麼必要?”
“……”
“所以,不要有壓力,不要害怕,只要一心一意地做我的妻子就行了,相信我。”
變了嗎?好像沒變,他曾經也會這樣抱著她淡淡地說出誓言、承諾,她相信他會做到的,變的只是這個世界,這個環境吧!
從他的懷裡鑽出來,她踮起腳步攬過他的脖子,主動送上了一個吻。
“我等你。”
目送飛機離開視線,秋憶的心忽然就茫然了,仿若找不到邊際,找不到歸屬……
“我們該走了。”段以諾的聲音在一旁響起,秋憶回過頭去,問道。
“你認爲我能‘贏’嗎?”
“這取決於你。”
“呵……”秋憶笑了,再次看向一望無際的藍天。“對,這取決於我。”
所以,白夜寒,我也要讓你痛一次!!
秋憶鑽進了白夜寒的座駕,稍一遲鈍便坐在他平常的那個位置上,座位很寬大,她瘦小的身子顯得有些單薄。後面跟進來的段以諾看到她坐的位置,愣了愣,隨即一抹笑容爬到了臉上,不過他卻選擇了豎排的座位,並沒有和秋憶坐在一起,想必是爲了避嫌。
“我需要做些什麼?”秋憶開口問道。
“扮演好一個角色就好了。”段以諾笑道。
秋憶點點頭,把頭轉向了外面,她會做好,只是演戲而已……
坐進偌大的真皮沙發裡,秋憶用腳使力轉了一個圈,眼前的景物一閃而過,最後定格在一個男人的身上。
“怎麼老大走了,你好像很高興似的?”段以諾含笑地問。
“他又不是不回來了,我爲什麼要不高興?”
段以諾只是笑了笑,然後放了一個文件夾在她的面前,她打開一看,是各個學校的資料簡介。
“老大交待過了,讓你選個喜歡的學校,你們訂完婚後可以繼續求學。”
秋憶翻紙張的手僵在那裡,然後合上文件夾,對段以諾笑道。
“這事以後再說,我現在想出去。”
段以諾還是一副溫和的樣子,與初見時的冷淡不同,接觸以後他纔對秋憶微笑,他總是一副溫溫和和的樣子,比白夜寒還要親切幾分,不過也是笑面虎一隻。
“不行。”
“什麼?”
“桌上有電腦,你想玩什麼都行,你在這裡坐到下午四點就可以回家了。”
“……”
這時有人敲門進來,一個男的抱了一摞資料放在桌上,恭敬地對秋憶道。
“這是這個月的賬本,請過目。”
然後對段以諾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門一關上,段以諾就拿起資料自顧看了起來,不時地拿筆在紙上圈著,秋憶也算是徹底明白自己接下來的日子究竟該怎麼去‘演’了。
“東區怎麼少了這麼多?”段以諾夾著電話問道,不知那邊說了什麼,他的眉頭皺了起來,音調也冷了下去。“出了這麼大的事居然不往上報,你們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聽他說完電話,又開始拿起下一份文件,專注的樣子讓秋憶心裡一陣煩悶,可是她剛一起來,段以諾就擡起頭來看她,謹戒的模樣讓她心裡竄起一股火。
“我悶得慌,想出去逛逛,你派人跟著我就行。”
“不行。”他拒絕得乾脆,又低頭去看文件,邊看邊道。“這一個月,除了你睡覺的時間,否則不能離開我的視線,這是老大離去前的吩咐。”
“你……”正要說話,就見他拿起電話又開始打了起來。她氣得慌,拿過一旁的文件翻起來,可是上面的數據她卻看不懂,又丟過去,不小心用力過大弄出了聲響,引起了段以諾的不滿。
“你別跟我發脾氣,如果可以,我還不願意在這裡侍候你。”
秋憶根本沒有發脾氣,剛剛丟文件純屬意外,被他這麼一說,心裡的那股火氣‘噌噌’就竄了上來,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近朱者赤的道理,怒火上來時反而更加冷靜,她冷笑兩聲,對段以諾道。
“我沒有人權了嗎?我連行動自由都沒有了?你憑什麼禁錮我?”
段以諾目光一閃,手中還捧著文件,把電話放回座機上,他忽然也冷笑一聲,這一笑,可比秋憶有氣勢多了,秋憶心裡一跳,直覺地不想聽他接下來的話,但是已來不及阻止了。
“人權?自由?告訴你,只要你一天躲在白夜寒的羽翼下,就一天沒有資格講這些東西。”
“……”
“只要你現在踏出這道門,你立刻就會沒命,你別不信……”段以諾看到她疑惑的目光,忽然有些惡意地道。“你知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你?老大這幾年過的日子比你口中的人權、禁錮都還不如,你真以爲那些保鏢是擺樣子的?你要耍任性,就乖乖的等老大回來,到時候想怎麼鬧都行,但是現在你給我乖乖的坐著,哪都別想去。”
“……”
她信,她怎麼不信,她看得太多了,只是……只是這一切都是在白夜寒身邊看到的,她看到主宰別人命運的是白夜寒,當然白夜寒也遭受過幾次的襲擊,不過那都是一些小插曲,根本就沒有太大的威脅。
可是這是她想要的嗎?有沒有人問過哪怕一句,她在想什麼?
段以諾以爲自己嚇住她了,心想這丫頭還真好嚇,兩句話就安生了,真好對付。就自顧地處理起事情來,一時間偌大的辦公室只有他紙張的沙沙聲,再也沒有了其他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