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笑
規避混亂,似乎是枕書籌文時的定式思維,這個故事也不例外。
男女主角各有牽掛,甚至到了尾聲之前還沒放下,可就是終不及亂。這桿筆下,兩個人恐怕永遠也沒機會在蠅營狗茍之後還坦然面對對方,然後嫁娶,生子,白頭到老。一方面是出自枕書的潔癖,另一方面,恐怕免不了這樣的小心思:就不讓你們猜中。
至少我就沒猜中。
爲顧明岐和吳嘉南到底該不該在那個和式賓館全面地出個軌這個問題,跟她爭論了很久。想多數看到這個橋段的讀者應該都和我一樣,一個動作一個動作地拿捏咂吮,總希望從字縫裡看出“一時事畢”來。奈何女主角最大的膽子也就停在“衩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上了。這一次不完全的出軌,同樣也是枕書不太完善的嘗試。臆度中,這一段她也應該是句句推敲著寫,呈給人看的文字,已然擦掉一切可能造成誤會的蛛絲馬跡。
對於故事中愛情的整體規劃,似乎已經越來越不被枕書重視。全篇故事裡充斥著上學、烤串、養貓、考試、擇業、發薪、採購、出國、倫常、病榻、生育、買牛拉、討論腐乳、吃玉米粒。這樣一一提出來看比較亂,但是隨著主角的行蹤由一端點向外輻射的距離越來越遠,範圍越來越廣,故事已經脫離了尋常言情小說的脈絡,潛移默化地轉向社會小說的範疇。這不奇怪,任何社會或個體慢慢成熟之後,總是會把精力集中到柴米油鹽上。法國的社會小說思路產生在19世紀30年代後期,那正是浪漫主義文學思潮接近窮途末路的時期,而從19世紀40年代開始,世界都變了樣子。
不可避免地,這部作品還存在一些漏洞,比如託福班的韓進這個閒筆。作爲小說的角色,凡無故事者就是標準的NPC,而無論多麼值得尊敬的NPC,都只能用來提供之後段落的線索,不能有絲毫點染,否則就會使讀者產生誤會。比之找不到可疑處,找到可疑處之後卻發現那真的就只是蛛絲和馬跡是更讓人忿忿的事。
但這樣的閒筆倒也印證了一件事:這確是在以現實社會爲背景進行創作。
以現實社會爲背景的文學作品,無論枕書原意如何,在本質上都只可能是對社會現實的反射,把所見所聞改個頭面鋪陳上來,無需太多修飾和解釋,足以成就一部作品。只有堅持這樣的寫法,才能保證以逸待勞。在寫作這條路上,拓書者誅,拓世者諸侯。
而無論如何展示了某種現實,它又終歸沒有脫離愛情小說應有的框架,輻射之後,又是輻集,不管跑得多遠,所有人都圍攏到顧明岐的人倫十月,當張秋和小朋友的洋蔥頭第一次呈現在眼前的時候,想讀者大概都會鬆口氣:孩子,有你在,他們應該不會再折騰了。
是在季秋看完這個故事,桂花開了,有些影子過窗落在紙上,淡的。
這樣的故事裡,愛情越來越淡,漸漸氤氳成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