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腳邁出醫院的那一刻,陽光真真實實地揮灑在她身上,觸摸到了久違的陽光,鄭筱才覺得自己是真真正正地重生了。而上一世就像是一場夢,一場揮之不去的噩夢。
從前她被“逼婚”,不過是父親拒絕姜勝君再有牽扯的手段,而如今即使父親對姜勝君的態度有所改觀,她卻不再容許自己的偏執任性而耽誤了他的幸福。
他們之間,遲早是要來一個了斷的。
隨手攔了輛出租車迅速地報上地址后,她才松了一口氣。今天,就應該由她親手把那份屬于他的幸福還給他。
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感,終究要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而此時醫院的正門口正鬧哄哄地圍了一群人,站在人群之首的是個長相俊朗的男人,眉宇間隱隱透著怒氣。
只見他將懷里的玫瑰花一把摔在了無辜的宋巖身上,怒氣沖沖地轉身而去。
看著令狐騰大步流星地離去,宋巖連挪著比較憨實的體態緊跟在后頭大囔,“哥,咱接下來這是要去哪兒?”
令狐騰向來只有他折騰別人的份兒,可自從她在開學那天擺了他一道后,他的人生卻發生了大逆轉,高像素的眼眸抓拍下來的也只有鄭筱的一顰一笑,翻閱不多的字典里也只能摳出“鄭筱”倆字。
面對他熱情洋溢的感情攻勢,他的鄭筱卻一天到晚只圍著他的兄弟姜勝君。
“婚宴。”
他冷冷的吐出倆字。
寒風凜冽的冬天里聽到這么暖心的地方,宋巖卻忍不住冷汗直冒。
敢情她還是知道姜勝君結婚的消息,依著鄭筱活祖宗的性子,她這會緊趕著過去豈不是要去大鬧婚宴!
不過眼下可沒時間讓他多想,抱著火紅的玫瑰立馬鉆進了車里,要是婚禮變成喪禮可真就好不好了!
鄭筱趕過來的時候,那對新人正在接待客人。
姜勝君一眼就從人群里看到了她,雖然對她的突然出現有些訝異,面上卻不露痕跡地漾開了一抹暖意,“筱筱,你來了?”
鄭筱朝他微微一笑,目光大大方方地落在了今天的新娘身上,眉清目秀,溫婉可人。從前只任性的以為是父親的阻撓,他不得已才娶妻,如今換了種心境,適才發現他們兩人當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只不過——一直以來她才是他們之間的絆腳石!
薇薇卻是不自然地挽緊了老公的胳膊,生怕讓這來之不易的幸福輕而易舉地被奪走。就是眼前這個清新靚麗還帶著甜美笑容的女孩,跟在她的新婚丈夫身后四個年頭。
察覺到她的不安,鄭筱接過侍應遞來的酒水,徑自與新娘碰了一杯,莞爾一笑,“恭喜!祝你們新婚快樂,永結同心,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一口氣說完了所有的祝福,心里竟輕松了許多。
不知為何,這個叫鄭筱的女孩的笑容竟讓薇薇有種一笑泯恩仇的感覺,遂舉起酒杯,痛快地一仰而盡。
鄭筱不哭不鬧乖巧大方,跟薇薇似乎相處得還挺融洽,姜勝君的心里有些欣慰,更多的卻是說不出的失落。他已經習慣了這些年她一直跟在他的身后,習慣了她的死纏爛打,習慣了她的無理取鬧,偏偏在此刻無法習慣她突然的知書達禮,她的進退得宜。
他們之間,真的結束了。
姜勝君端起酒杯,勉強地扯開一抹笑意,“筱筱,恭喜你出院!今天能來參加我們的婚禮,我很開心!謝謝!”
酒杯清脆的碰撞聲,為這場本就讓她筋疲力盡的愛情,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鄭筱在心底輕聲默道:再見了,我的,君哥哥。
“我……沒遲到吧?”
令狐騰冒冒失失的出現在眾人的面前,鄭筱有些意外,卻也沒多說什么,只是安靜地站立在那兒。如果不是因為他的牽橋搭線,她又如何會徹底地淪陷在了郁曼天用謊言編織的陷阱里!
沒有看到想象中雞飛狗跳的情形,令狐騰也弄不清自己究竟是慶幸還是失望。她刻意背過身子與旁人攀談起來的這一幕并沒逃脫他的視線,甚至讓他覺得鄭筱在這次痊愈后,變了些。但又說不出哪里變了,鄭筱仍舊還是那個鄭筱。
相比鄭筱的冷淡,姜勝君卻是熱情許多,雖然結婚請柬送到了令狐騰手上,但他今天能夠親自過來,依舊讓姜勝君很是欣喜!
深受令狐父親恩惠長大成人的姜勝君,他只明白一個道理,對于令狐家他唯有忠誠。所以他一直都跟隨在令狐騰的身邊,不管他要什么,他都會努力去滿足,縱使他再喜歡,無需令狐騰開口,他亦會雙手奉上。如果當年令狐騰沒有讓父親收養他資助他,他現在或許還是個要飯的乞丐,或者餓死街頭。
利落地收拾起情緒,他滿上一杯水酒遞給令狐騰,“謝謝你能來參加我跟薇薇的婚禮!謝謝!”
“瞧你說的!今天你結婚——我能不來嗎?”令狐騰接過他遞來的酒,干了個底朝天,
“恭祝你跟嫂子百年好合!”
聽著那一句嫂子,姜勝君心里便暖了,兩人積蓄許久的誤會似乎在此刻都灰飛煙滅了。如果令狐伯父在泉下有知,看到他們兄弟和睦,也一定會欣慰的。
眼瞅著姜勝君那眼淚要沁出來的模樣,令狐騰立馬慌了,“你別整這一出,你也知道的,我最怕倆大男人哭哭涕的樣子了!結婚嘛,當然要開心點,我爸要是看到你趕在我前頭結婚,肯定又要被氣死一次了!”
“如果伯父還在的話……”一談起令狐雄,姜勝君依舊難以釋懷。
“如果他還在,給你的紅包肯定比我的還大!”令狐騰說完一把從兜里掏出個紅包塞進了他手里,眨巴著眼道:“現在我就不用羨慕嫉妒恨了!”
不容姜勝君夫婦推脫,令狐騰一溜煙的跑到了鄭筱身邊站定,以男性荷爾蒙發作挑釁的姿勢逼退了她身邊的男士,并厚顏無恥的套起了近乎,“這么巧,又見到你了!”
免疫這種東西,似乎是她與生俱來的,她完全無視他的熱情,徑直擦肩走過并在手捧紅玫瑰的胖子松巖身邊站定,以夸張且俗不可耐的表情驚艷道:“哇!好漂亮的玫瑰花哦!”
宋巖其實有悄悄總結過令狐騰為什么要屁顛屁顛的跟在一女生后頭,并且窮追不舍的緣由,往簡單了講,無外乎就是鄭筱確實長得國色天香且富有特色,往深里頭講,無外乎就是鄭筱有美色就算了,關鍵還會作。所以講直白了,就是令狐騰愛犯賤。
當然,這話他只能默默地在心里嘀咕,就像此刻即使受到了她無敵而驚悚的褒獎,他不僅感覺不到半分榮幸,反而有種即將如履刀尖的痛感。
他暗自抹了一把冷汗,竭力諂媚道:“筱姐真是好眼力!這是俺哥大清早特意在花店親自挑選的,老費心了……”
鄭筱雞皮疙瘩都落了一地,朝他卻是頷首一笑,“鮮花配新人,的確是用過心的!”
直覺會有上一秒天堂下一秒地獄的落差感,宋巖可憐巴巴的將求助的目光悄然投向了令狐騰。面對宋巖的慫樣,令狐騰只得親自出馬接招善后,俗話說這拍馬屁得拍在馬屁股上,但凡有一絲一毫能展現他了解她心思的機會絕對不會放過,“不過是借花獻璧人,相信哥跟嫂子不會嫌棄吧?”
油嘴滑舌討人歡心的腔調還真是一點沒變,鄭筱雖嘴角隱忍著笑意,但很不幸地還是被他捕捉到了——得了,玫瑰既然能搏美人一笑,送到誰手上都無所謂了!
或許是因為曾在他生命里最重要的兩個人都出現在了他的婚禮上,姜勝君今天尤其開心,不僅僅是他當了新郎……他醉眼朦朧地倒在席間的最后一句話,究竟是留給誰的,誰也沒空去理會。
趁著這喜慶勁兒令狐騰喝得多了,此刻卻抓著新郎官的胳膊,狠狠地朝他點點頭,因為姜勝君說,你也一定要幸福。只是煽情勁兒沒能維持多久,令狐騰又拉著人家新郎要洞房。
向來對令狐騰的指令說一不二的胖子宋巖,此時也看不下去了,扯拉著他連忙勸道: “我說哥,哥……咱得回去了!”
連人影都能看成倆的令狐騰,這會哪能聽得進勸誡,依舊鬧著要去洞房。
“令狐騰你有本事捋直了舌頭說話,不然耍酒瘋——回你家耍去!”
本來還膩在一起不可開交的兄弟倆,聽到某人的平地一聲吼,這會酒似乎醒了大半。鄭筱卻指著宋巖道:“還愣著干嘛?趕緊幫忙抬人啊!難不成你還真想讓他壞了咱哥嫂的洞房花燭夜啊!”
幾個大男人被她這么一唬弄,不用鄭筱開口便乖乖地跟宋巖一起幫忙架人。薇薇更是連連致謝,對鄭筱原本還殘留的那么一丁點的隔閡,此刻也煙消云散了。
好不容易幫忙分開了纏在一起的二人,此時的令狐騰卻比剛才更加難纏,指名道姓的只要鄭筱扶。
還真會借酒來事,本想撒手不管,卻經不住宋巖的軟磨硬泡,鄭筱只好硬著頭皮上陣,把重得跟頭豬一樣的男人拼命往外拖。
“你想累死我啊!還不過來幫忙!”
這話自然是朝楞在一旁看戲的呆子宋巖吼的。
就在這頭忙得熱火朝天的時候,卻沒人發覺角落里有一雙眼睛正饒有趣味的看著這場鬧劇,他拉低帽檐捂緊了口罩,這才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