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輕拂,她的發絲隨風飄揚。清晨和煦的陽光照在她身上,給她暈染了一層淡淡的金光,煞是好看。
其實在凌晨時分,他已經清醒了,麻醉后的疼痛感讓他清楚地意識到,這一切都真實得令人后怕。感謝老天還能讓他再次蘇醒,還能這么安靜地看著趴在他身邊酣然入睡的她。若這一切只是一場夢,他寧愿在這場夢境中長眠不醒,就在夢里安靜地守護她一生一世。
沒人能夠預料到下一秒會發生什么,就像此刻鄭筱曉的突然醒來,正好對上他那雙深情款款的眼眸。
他慌亂地別開了臉,可此時脖子上的痛楚清晰地傳達到他身上的每一根神經,他忍不樁嘶’的一聲,倒抽了一口涼氣。即便如此,他還是強忍著疼痛,極力擠出一個自以為鮮亮的笑容,但他不知道此時的自己包得像顆粽子,與他之前的風流倜儻相較,他如今的樣子落在旁人的眼里,只有狼狽。
不過鄭筱哪里有心思看他的相貌是否帥氣,見他疼得厲害,滿眼都是焦急與不安,“要不要緊?疼不疼?我去幫你喊護士過來!”
鮮少能夠在她的臉上看到這么緊張的表情,他甚至有些犯賤地認為,雖然他經歷了一場與死神驚險的生死搏斗,但是能夠換來她的悉心照料,他無怨無悔。
“別……擔心……”
開口的聲音嘶啞無力,令狐騰也被自己的嗓音嚇了一跳,舔了舔干枯的唇角,試圖讓唾液改善一下他的聲音。
鄭筱連忙用棉簽蘸了點水,將他的唇角打濕。如今的他還太過虛弱,不能攝取任何食物,只能靠吊著葡萄糖補充些營養。
唇角上的濕度,很是舒適,令狐騰本還想說些什么,奈何體力似乎有些不支,眼皮也沉重了起來,只得不舍的看著眼前的她慢慢地消失在他的眼簾下。
看著他略顯消瘦而蒼白的面容,她的鼻子陡然一酸淚水洶涌而出,此時縱是道出千萬個對不起,她也還不回一個健健康康的令狐騰!郁曼天,我誓要讓你血債血還!
中午宋巖過來打算跟鄭筱換班的時候,卻發現她儼然已經將病房當做了辦公室,神色自然地在一旁辦公。
“姐,先把飯給吃了!你這樣,身子遲早會累垮的!”宋巖一邊說著一邊將手里的食盒打開,縱使是鐵打的身子也經不起她這般折騰。
她淡淡地掃了一眼宋巖鋪陳開來的碗碟,繼而又埋頭道:“你都拿走吧,我沒胃口。”
躺在病床上的令狐騰至今滴水未進,她又如何能吃得下飯?
宋巖并不理會她的言語,徑自盛了一碗湯遞到她的手上,勸慰道:“你要是倒下了,萬一俺哥醒來看不見你,到時候又該著急了!”
雖然能夠理解宋巖的一片好意,但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她的確沒心情吃東西,“那你先放在這兒,我餓了再吃。”
宋巖哪里聽不出她是在搪塞他,看著她眼底布滿的紅血絲,他負氣道:“姐,你要是真的擔心他,就應該好好地吃飯,睡覺,你該知道……俺哥最在乎的人,一直是你!”
她就是太了解令狐騰的為人,所以當初她才會找他冒險一試,不曾想因她的個人恩怨,卻將他無辜牽連了進來。
見她的態度似有所松懈,宋巖連忙送上那碗湯,繼續勸道:“你多少吃上一點,不然到時候估計不止俺哥會掀了俺這層油皮,連姜勝君也未必肯放過我!”
話都說到這份上,若還不領情就真顯得矯情了,她接過他遞來的湯碗,大口大口地往下咽。其實宋巖說得沒錯,這個時候她更應該吃好睡好,把手上的事情處理好,才能安心地待在令狐騰的身邊,把他照顧得周到。
她一口氣連喝了三碗,把宋巖看得是目瞪口呆。不過好在宋巖抗壓能力強壯,迅速地收拾好自己的欽佩之情,他狗腿地道:“要是俺哥知道你沒日沒夜地守著他,到時候不得樂開了花啊!”
宋巖說得沒錯,令狐騰的心里的確開了花,開的還是一朵紅艷艷的玫瑰花。即使閉著眼睛,他也能感受到她芬芳的氣息,盡管現在躺在床上不能動彈,他心里騰著的都是滿滿的幸福。
鄭筱沒好氣地敲了下宋巖的頭,“該干嘛干嘛去,少在這兒晃蕩!”
自從令狐騰出事以來,她又何曾不知曉眼前這個變著法子逗她開心的大男孩,心里究竟背負著多大的愧疚。
宋巖雖是一臉委屈,此時卻還是乖巧地待在她身邊,看著她繼續工作。不過,此刻安靜的病房里的兩人并未發現臨近門口的腳步聲,戛然而止。顯然,那個人對于這次的探視猶豫不決。
例行巡房的姜勝君正好撞見了這一幕,覺得此人的身影有些熟悉,便忍不住想上前問候一聲。不過那人似乎察覺到了他的靠近,迅速地拉低了鴨舌帽,快步離去。
姜勝君總覺得這個人的身影似曾相識,見那人要走,他便要向前追去。不過腳下的步子還未邁開,郁曼天卻站在了他的跟前。
“姜醫師,您好!”
對于他的貿然出聲,姜勝君并未顯得詫異,就像他如今也能一眼認出了眼前的這個男人——郁曼天。縱使姜勝君畢業后未在恒正集團效力,但有關令狐家族的事情,他都不會錯漏半分。他微微頷首,也明了郁曼天今日來此的目的,直言道:“想必郁先生是來探望令狐先生的吧?在那邊!”
姜勝君的言辭并沒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卻有種莫名的狂傲,這種感覺讓郁曼天略感不快。不過他沒將自己的情緒顯露言表,只微微一笑算是回謝。
而鄭筱對于郁曼天這次的探視,并沒表示太多的意外。他永遠都是這種人,心底里即使再不歡喜,表面上卻藏得滴水不漏,以至于最后她在那場所謂的愛情里,被這個男人耍得團團轉,還賠上了身家性命。這一切都是他精心布置的一個局,他如今踏入這里無異于貓哭耗子假慈悲!
鄭筱努力壓制住自己翻胃的舉動,假裝悲切地迎上前去,哽咽道:“你可算是來了……令狐騰他……他……”
才一日不見,她竟憔悴了這么多。明知道她身心俱疲的原因,都是為了病床上的那人,但她這般梨花帶雨我見尤憐的模樣,還是狠狠地觸痛了他的心弦,他忍不住柔聲安慰道:“來之前我已經咨詢過醫生了,他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好好休養便能康復,你安心就是。”
宋巖見兩人談興不減,索性尋了個借口出去溜達一圈,晚上大伙能夠在病房里聚一聚也是好的,等他哥醒來,興許心里頭開心了,傷勢也會好得快些。
令狐騰醒來的時候,宋巖已經備好了晚餐,三個人正在用餐。
不知道為什么,令狐騰睜開眼看到郁曼天正在替她夾菜的那一幕,他的心里被一種莫名的心慌占據著,張口便用自己嘶啞的嗓子呼喚道:“水……水……”
鄭筱耳尖,聞言趕緊沾了水就往他唇上點,關切之意溢于言表,“怎么樣?好一些沒有?”
他虛弱地用眨眼的方式告訴她,他暫時安好。
見他醒來,郁曼天連忙起身過來問候,“感覺好些了沒?對不起……我今天才得知的這個消息……這么晚才來,實在是……”
他幾度哽咽眼眶里淚光閃爍,有一剎那間,鄭筱差點產生錯覺——眼前聲淚俱下的真性情男兒,是另一個郁曼天。不過好在她的理智將自己拉回了正軌,上一世的真相難道不足以揭露他的本性?看著他精湛的演技,鄭曉不得不甘拜下風。
憑著這些年的交情,令狐騰自然明白他與郁曼天的兄弟情誼,即使說話太過耗費體力,但他依舊努力道:“沒……沒關系。”
如果令狐騰知道真相后,不知會不會因為今日的兄弟情分而崩潰。見他吐字依舊費勁,鄭筱趕緊接了話茬,略帶責備地看向郁曼天,“令他剛剛醒來,身體還很虛弱……”
郁曼天這才幡然醒悟,臉上盡顯懊惱之色,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瞧我一高興,差點忘了你身體現在還很虛弱……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來看你!”
自郁曼天告別后,鄭筱一直陪在令狐騰的身畔,直至他安然入睡。
宋巖的眼皮子一直在打架,這會窩在了沙發里面,跟周公下棋去了。
替宋巖蓋好被子后,鄭曉拿出了令狐騰胳肢窩里頭的體溫表,確定體溫正常后,才收拾好東西離開。
姜勝君也因令狐騰的緣故,已經申請了好幾晚的夜班。此時看著鄭筱一臉落寞地從病房里走出來,他喊住了她。
接過姜勝君手里的那份資料,她知道里面裝著的是什么,意味著的也是什么。但這一刻她的身子還是忍不住顫栗,即使明知道事實就擺在眼前,她還是忍不住想要去確認一下。
自令狐騰出事以來,她便不分晝夜地守在他的身邊,如今她的面色比起病床上的令狐騰也好不到哪里去。看著她略顯單薄的身子,姜勝君抬手想要安慰她一番,終究那只手還是插在了他的口袋里,“天色不早了,還是我送你回去吧?”
記憶里的她,從來都是一副喜笑顏開的模樣,就像初夏綻放的梔子花,清新怡人。
她擺了擺手,人總要試著一個人成長,一旦有了依靠,她便慵懶地躲在那人身后,恣意地享受那份安逸。這一世,她選擇獨自面對即將到來的暴風雨,讓自己成為一個強大的人,才能保護更多的人!
一回到自己的房間,她便迫不及待地撕開了那個密封的檔案袋,當她以為一切的真相都躍然紙上的時候,卻不知道,那僅僅只是開始。